如果自己在東宮出現,那倒沒什麽,北雲河大可以說她是來做客的。可如果她失蹤了,又有不少人親眼看到自己進了東宮,那事情可就鬧大了。
北雲河不是弱智,這樣自己給自己挖坑的事情,他可絕對不會去幹。
回頭看了一眼態度極其恭順的女官和木偶一樣的嬤嬤們,又看了看打著彩扇的宮女們,蘇挽月自忖從這些女人手裡逃走不難,但要從東宮那麽多禁衛的手中逃脫,甚至從隱藏在這東宮內不知多少個北雲河招攬來的高手手中逃脫,那簡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如果自己要強行逃脫,說不定這到給了這些人借口直接把自己擊殺,到時候他們可只要說自己進了東宮之後盜取了什麽國家機密之類的東西要伺機逃跑,結果才被他們所擊殺,那就算是往後老皇帝追問起來,那也於事無補了。
索性到了這裡,蘇挽月暫且也安下心來,心想反正北雲河也不能讓自己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大不了就是被幽禁起來,料他也不至於對自己做什麽事情,便放松下來,一路走來一邊點評路上所見的風物。
這倒讓那女官暗暗吃驚,她是被北雲河派人特意點名來服侍蘇挽月今後幾天住在東宮的日子裡的,她更知道最近一段時間以來這些個龍子龍孫們已經大打出手,連帶著各王府的下人們往日交好的如今也割袍斷席了。
而眼前的這個女人,她是北承風的王妃,北承風又是太子殿下視為頭號敵人的人,如今這女人落到了北雲河的手裡,怎麽她反而坦然的很,居然還能有心情一路上指點風景呢?
或許,這才是大人物們的較量吧,這女官看起來有點自己的想法,她不想服侍蘇挽月,在她看來,自己服侍人的本事是有,但要看服侍誰。
沒多久,這女官口中的“上頭安排”就安排來了。
只不過這上頭的級別有些高。
北雲河換了身衣裳,晃啊晃地過來,無比風流俊逸,“你就住原先的那間屋子吧,那片曼珠沙華你似乎很喜歡,近日正好開的多了。”
“那就多謝太子殿下成全了。”蘇挽月依然是抱了抱拳。
這行禮方式與普通的女子殊異,惹得女官頻頻送眼波過去,心中更是覺得這等女人,如此不懂禮儀,不倫不類的,當真是接觸不得。
“明芳,且將九王妃的隨行之物都送往錦華閣。”北雲河淡淡吩咐。
女官一聽叫了自己名字,當即就領命下去了。
蘇挽月瞥了那離去的背影一眼,忽然對北雲河說,“這姑娘不大喜歡我,你給換一換吧。人不用多,來個溫和機靈的就好,誠然,不喜歡我的不能要,我不想睡不安穩。”
一席話驚的人所有仆從紛紛將目光落在這女人身上。這女人特麽誰呀?怎麽這麽囂張。
蘇菇涼眨眨眼,“大哥,您這裡的宮人難道都換了麽?”
北雲河摸摸鼻子,眼風掃了一下眾人,眾人便都低下了頭去,“是換了些,不過,見過你的本就不多。誠然,你若日後常住,卻又兩說。”
蘇挽月眼波流轉,心中跟明鏡兒似得,面上卻是假裝什麽都沒有聽見。北雲河對她這反應也不說什麽,隻交代人下去替了那明芳的工作。
不想,這也是個通透的,見太子如此待蘇挽月,她心中就打了另外一番算盤,當即轉過神來,噗通一聲擱蘇挽月面前跪下了,那眼淚更是說流就流,哭訴說並沒有不喜歡秦姑娘。
得,九王妃都不叫了,人家叫秦姑娘。
北雲河微笑著糾正,“是九王妃。”
她就“咚”磕一頭,“奴婢能伺候王妃是莫大的榮幸,適才若有不周之處,請王妃責罰,莫辭了奴婢。”
這般有心?不接都不好意思了。蘇挽月笑的咯咯咯,而後朝著北雲河淡淡道一句,“殿下,不如就她吧,別的都不要了。但願這姑娘沒有跟錯了人,咯咯咯……”
北雲河給了明芳一個顏色,那明芳就退了下去。
誠然,北雲河這麽順著蘇挽月,也不是不求回報的。這女官剛走,他就提溜了人去了花園,非要和蘇挽月殺一局不可。
自那次之後,他可真是再沒有領教過比蘇挽月棋藝更精湛的女人了。
蘇挽月這棋藝吧,其實也算不上是有多厲害,可架不住她心理揣摩能力強又精通一些簡單有效,用起來得心應手的心理暗示之術啊。所以這贏北雲河的次數總比輸給他的時候稍,而且贏的話總贏的神乎其技,讓人難以置信。
盡管每次輸了之後,北雲河看棋盤就會疑惑自己為什麽會輸,但卻很享受輸的這個過程。如今把人領了回來,自然是要先殺上兩盤的。
不過,蘇挽月表示,隻下棋沒有意思,要再加玩兒個真心話大冒險。
雲河太子不解,“何謂‘真心話大冒險’?”
蘇挽月就如此這般這般如此地說了一遍,解釋完了之後,北雲河就猶豫了。
蘇姑娘就苦口婆心地說勸說道,“太子,你不要緊張嘛,先不說你未必會輸,我也不可能問太過分的問題啊。若真是你打死不願意回答的問題,你要賴帳選大冒險,我也是沒有辦法的,這是你的地盤啊。”
北雲河微微挑眉,“你怎麽不說本宮耍賴索性輸了的這局作廢呢?”
蘇挽月嘴角抽了抽,心道:不愧是兄弟,這無恥起來,真當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想來都是那縉雲帝的功勞。
北雲河見蘇挽月望著他發愣,卻皺了眉頭,“不許看著本宮卻想著別的人!”
“大哥,忿管我看著你想著誰,就是不看著你,也不能想著你啊!”蘇挽月笑的特別賤。
北雲河拿她沒轍,卻有些心煩地扯了扯領口,“到底還下不下?”
“你答應了?”
“你今日話特別多。”
黑白子分庭抗禮之際,蘇挽月將話頭扯啊扯,就扯到了北雲河這東宮之中。
“太子殿下,您換了這麽些宮人,可是宮中出了細作啊?”“啪嗒”白子落下。
北雲河怔了一下,而後黑子精準落位,“只不過是因著有些宮人年歲大了,便放他們回去了。換了新的來。”
“哦……原來如此。”鬼才要相信呢!蘇挽月望著棋盤作沉思狀,嘴上卻是一點兒也不空閑,“殿下,那宮中如何了呢?”
“不知你問的是哪點兒?”北雲河握著黑子的手收成了拳頭。這從心理學的角度來說,卻是防備的意思。
蘇挽月打著哈哈,“你不用緊張,那計策吧,好歹也和我有關系。我也就是關心一下。據我所知吧,秦婉婷愛那人真可謂是愛慘了。這會兒他那麽倆腳一蹬,秦婉婷不得瘋啊?”
北雲河知道蘇挽月說話特別,卻也是第一次見她這麽隨意隨性的時候,一時間竟被她那微斂的眉眼給吸引住了,那眼中十分柔和的光芒,是他無論如何都不會有的。
良久之後,蘇挽月見北雲河沒有動靜,就抬眸催促道,“殿下,該你了。我面上可沒有棋盤!”
北雲河回過神來,望著滿盤黑白相交,竟有些狀況外,為了掩飾剛剛的情緒,就胡亂落了一子。
蘇挽月高興地一拍大腿,“哈!亮刀!”言訖,白子急落,當場就截斷了黑龍,這會兒,饒是北雲河反映過來,極力挽救,也是於事無補了。
第一局,北雲河輸了,選了真心話。蘇挽月問了個問題,“此生最遺憾的是什麽?”
北雲河目不轉睛地望著她,歎息一聲,隻道了三個字,“求不得。”
蘇挽月淺笑著答,“不真心的話要接受懲罰的。”
“遺憾的事情那麽多,這是其中之一。你也沒說不能講其中之一。”北雲河這字眼扣的格外認真,蘇挽月就隻好作罷。
第二局,蘇挽月多次干擾未果,惜敗。不過,她選了大冒險。
北雲河無恥地要她親自己一下,被她以冒險不能身體接觸為由拒絕。“你只能使喚我去哪裡幹什麽,但不能要求我對你幹什麽,誠然,你就更不能對我幹什麽了。”
“不然真心話?”北雲河笑的眉眼彎彎,“那北承風的秘密是什麽呢?”
“地牢啊。”蘇挽月眨眨眼,過關的不要太輕松。
“這是我知道的,我要聽不知道的。”
“殿下,你也沒說非要說你不知道的呀。”
第三局……第三局沒有下完,天就黑了。北雲河倒是有秉燭夜戰的意思,奈何蘇挽月興趣缺缺,一副無精打采的困乏樣子。
“既然累了就去休息吧,明日再來。”聽這話,北雲河是玩兒的高興了。
蘇挽月有些無奈,疲憊地點點頭,就起身告辭了。
待蘇挽月消失在櫞廊間後,北雲河所坐的樹後轉出了一個人,此人便是蘇挽月指定的那位女官,明芳。
“殿下。”
“這是個聰明人,忿跟她抖機靈,凡事都悠著點。”北雲河壓低了聲音,淡淡道,“你今日做的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