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小神童又溜進了石室之中。
只見一個人正四仰八叉的躺在石床之上,合衣而眠,手裡還拿著個酒壺……
小神童嘴角抽了抽,大聲咳嗽了兩聲,又叫道,“咳咳……師父?!”
那人依舊是沉沉睡著……
小神童深吸一口氣,三步並作兩步走到了石床一側,湊到他耳邊,用盡吃奶的力氣大聲喊到,“師父!”
那人睫毛輕輕顫動了兩下,緩緩睜開眼睛。
小神童嘴角再次抽了抽,心裡默念——這是哪裡來的妖孽,也沒個佛祖菩薩來收了他!
“師父,您說得那個時辰可快到了,咱們快些去看看吧。”
那人打個哈欠,口齒不清的問道,“什麽時辰啊?”
“就是……午時差三刻啊……”小神童翻白眼。
“很平常的時辰啊……”那人又打個哈欠,揉了揉太陽穴,看到手裡的酒壺,又往嘴裡倒酒……
小神童從他手裡搶過酒壺,“喝喝喝!喝不死你!”
那人正準備往嘴裡倒酒,卻突然被搶走了酒壺,他低頭看了看空空如也的手,無奈地瞪了小神童一眼,伸手摸過羅盤,默默算了算……
而這一算,他卻突然正色起來,好像宿醉一夜的酒也頓時全部醒了過來,“咦……嘖嘖嘖……這奇怪啊……”
小神童不敢打擾他,睜大了一雙眼睛等著他繼續說。
那人搖搖頭,微微皺眉,“這兩個人好像有點意思……”他輕輕笑笑,摸過雞腿來啃,“我算了好多次,都是鏡花水月,有緣無分,沒想到,這次的凶險之中,倒開出兩朵桃花來。”
“這都什麽跟什麽啊……我是問的他們幾個的命數,你腦子被雞腿卡住了?!”
“去去去,”那人瞪了小神童一眼,“你小小年紀懂什麽?有準備的事情,即便是洪水猛獸也未必有多麽可怕,而總有一些人一些事情,是原本安安穩穩對你沒什麽威脅,可卻在你不經意間漸漸發展壯大了起來,而等你留意到的時候,才發現已經完全無法掌控了!人心如此,情感如此,萬事萬物皆是如此!”
“是好事麽?”小神童眨眨眼,沒聽明白。
“唔……”那人頓了頓,“九死一生吧……不過,我覺得有轉機就是好事啊,哈哈哈。”
“命都快沒了,開朵桃花的轉機算好事?”小神童撇嘴。
“嘖嘖嘖……你年紀還小……你覺得做皇帝好,還是能夠和心愛的人相守一生比較好?”
“當然是做皇帝了!做皇帝也可以和相愛的人相守啊!”小神童不解。
“哈哈哈哈哈,所以,你永遠都做不了皇帝。”
“哦……”小神童撓撓頭,似懂非懂,不過說他做不了皇帝倒是真的,他也沒這麽大的野心,索性不多想了,“師父,你可不能見死不救啊,他們都是我的朋友!”
那人看著小神童搖了搖頭,“你看,這便是了……起先讓你去歷練歷練,你還推三阻四,把人家都當成是累贅,這會子又都成了你朋友了。”
小神童想不明白,索性不再繼續想了,使出了終極大招——撒潑!
“我不管!你必須跟我去!你不去……你不去……我就……我就砸了你所有的酒,撕了你所有的書……我……我還要……”
“得得得……養了個白眼狼……”那人趕忙用手護住自己石床裡面擺的幾本書,還用腳護住一個床底鋪的亂七八糟的書……
小神童看他和個小孩子似的抱著一堆書,有些擔憂的看著自己的樣子,突然感覺,怎麽感覺……好像自己像個師父,對面這個,簡直就像個小孩子……
小神童幽幽歎了口氣,“時辰差不多了,還不快走。”
那人眼睛滴溜溜轉了轉,一下子撲了過來,摟住了小神童的脖子,“嘿,小徒弟,著什麽急啊,事情且得有個進展的過程呢,咱們晚點去,正好看熱鬧不是?!”
小神童把他手從自己脖子上拿下來,順勢把他從床上也拽了下來,“走!”
小神童拽著他,嘴角卻不自覺的微微笑了笑,他這個師父啊,雖然一直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但他有時候好像是刻意在避免和任何人接觸,甚至是自己……他總說自己命數不好,會給別人帶來霉運……不知道他到底在心裡藏了多少東西,不過,其實,他內心深處,也是有些孤單的吧……
……
方曉蝶還在對著一群嘰嘰喳喳的婦人打聽著。
月珩好像聽明白了一些,壓低聲音問鳳九卿,“他這是在找人?”
鳳九卿點點頭,“看來是。”
“什麽人值得這麽個找法啊?”月珩眨眨眼,有些不解。
鳳九卿笑了笑,“聽起來,倒像是個吊兒郎當的神棍。”
“神棍?!”月珩看了看鳳九卿,“昨天真應該好好問問清楚,大哥這兩天出去到底查到些什麽了……”
“說起來……”鳳九卿突然神色有些古怪,“今天……”
他好像正準備說些什麽,就聽到方曉蝶起身謝過了那幾位村婦,把他們送了出去。
“你們聽到了吧,除了城東的王瞎子,和城北的神醫陳,她們提到最多的,還有一個沒有人知道名姓的少年……”方曉蝶轉到屏風後面,說道。
“嗯,”月珩點頭,“之前不曾聽過啊。這人好像有點本事?”
“大人,人請過來了。”一名衙役在門口說道。
“好的,請進來吧。”方曉蝶衝門口喊了一聲,對兩個人做了個稍等的手勢,又急急忙忙跑過去問話了。
“回大人,咱們江都,其實能人不少,不過啊,其中有這麽一位,卻是真的厲害。”說著,那老漢豎起了大拇指。
“哦?是哪位?他做了些什麽呢?”方曉蝶問道。
“這個事情,說起來,可能沒有人相信……”那老漢捋著胡子笑了笑,“我們這裡水源充足,原先都是種植稻米的,可自從發了大水之後,為了治水,很多水道都被賭死了,老百姓再想種植稻米,總要費力引水,也難得有好收成……前年河裡漲水,地裡卻鬧旱,這個年輕人隻用了一個辦法,就輕易解決了這個問題!您猜猜,這年輕人是用的什麽辦法?”
方曉蝶愣了愣,這老漢還挺能賣關子的,他老實的搖了搖頭,“不知。”
那老漢捋了捋胡子,“他拿了兩個水桶,一個水桶裡倒了開水,另外一個水桶裡盛了冰塊,分別倒進了莊稼地上遊和下遊的兩口枯水井裡面……您猜怎麽著……”
月珩差點笑出聲來——這老漢真喜歡賣關子,種莊稼倒是屈才了,應該去說書!
那老漢好像是習慣了似的,話出口之後也有些不好意思,他輕咳了兩聲,接著說道,“過了沒多長時間,那兩口枯井,竟然冒出了活水來,河裡的水位下去了,莊稼地裡卻有了水……咱們的稻米也是大豐收啊!”那老漢又捋了捋胡子,“這年輕人告訴我們,只要每年趕著時節去倒這兩桶水,如果沒有大的天災,就可以風調雨順啦,你們猜……額,咳咳……從那以後啊,我們都按他說得辦,果然是旱澇保收。”
月珩看鳳九卿,“這是什麽辦法?怎麽聽著確實像是個神棍,卻能有效果?”
鳳九卿想了想,“你別說,這個辦法我好像在《清明水注》上看到過……是一種養水之法……可用於兩井聯通的活水之地,養通活水……”
月珩點點頭,卻仍然有些疑惑,“兩井聯通……可是那老漢不是說,那是兩口枯井麽?”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判斷這兩口井的方法,是一口井水清澈無比,而另外一口的井水卻是髒汙渾濁……奇怪的是,這兩口水井的清澈和渾濁並不是固定的,而是不定期會交換過來……”
月珩眼睛睜得老大,“你是說……其中一口水井清澈的時候,另外一口就是渾濁的,而當那口清澈的水井變渾濁的時候,渾濁的那口水井裡的水,又會變成清澈的?”
鳳九卿點頭,“沒錯。”
月珩驚訝,“這怎麽可能?”
正在這時候,卻聽那老漢繼續說道,“而且奇怪的是,這兩口水井有了活水之後,一口水井的水清澈無比,另外一口卻是髒汙渾濁,更奇怪的是,每隔一段時間,就會發現,那口清澈的水井裡的水突然變成髒汙的了,而您猜怎麽著,我們到另外一口水井去看了看,那口原本是髒汙不堪的水井裡的水,竟然變得清澈無比了!”
月珩目瞪口呆,戳了戳鳳九卿——神了哎!
鳳九卿也有些驚訝地點了點頭。看來他想得沒錯,果然是用得這個法子,不過他也只是看書上提過這麽一句,如果往深處探究,他是不太明白的,更不知道,這個年輕人是怎麽通過兩口枯井就能判斷出來這兩口水井是聯通關系的……
那老漢還在講,一起進來的其他幾個人也不時跟著附和幾句。
鳳九卿和月珩兩個人越聽越覺得神奇,不管是村婦還是老農,不管是乞丐還是普通鄉紳,總有人不時的提到有這麽一個神秘的少年,他好像不是本地人,卻又不時會出現一下,每次出現,就一定會幫助別人解決一兩件極其棘手的事情……
“這到底是個什麽人呐?”月珩突然很想見識見識這個“神人”。
方曉蝶也問道,“這個年輕人到底是誰呢?可知道他的名姓住處?”
那老漢搖了搖頭,“這個還真不知道。”
“可能不是本地人吧……”
有個小乞丐怯生生的看了看方曉蝶,好像有話要說的樣子,卻又不敢開口。
方曉蝶敏銳的發現了他的局促不安,走過去,摸了摸那小乞丐的腦袋,“你也見過這個人?”
那小乞丐似乎有些猶豫,“大人……我要是說了……過去的事情,您還追究麽?”
方曉蝶眉頭微微皺了皺,看來,裡面是有什麽不宜見官的事情?他笑了笑,“既然說了是過去的事情,現在追究還有什麽意義呢?不過,如果是殺人害命的事情,也得給人家還回去一個公道不是?是什麽事情,你且說說看。”
那小乞丐偷眼瞧了瞧方曉蝶,咬了咬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