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珩戳他胳膊,“什麽意思呀?”
“你還記不記得,那個李老爺說過什麽?”鳳九卿問。
月珩想了想,“差不多都記得呀。”
鳳九卿笑了笑,“我可能知道張子全之前那個大膽的猜測是什麽了。”
月珩眨眨眼,“是什麽?”
鳳九卿笑得神神秘秘的,拉了拉月珩的袖子,“走,咱們回去問問。”
……
方曉蝶先是去了之前發現那死去孩子的屍體的所在位置,按照張子全的說法,這個孩子極有可能是偷偷逃出來的,但是因為內髒損傷嚴重,加上體力不支,最終沒能挨到獲救,就一命嗚呼在了這裡。看那個孩子身上的傷勢,加上他手部和腳部的畸形病變,也可以知道,那孩子大概並沒有逃出多遠。而如果他是走山路,一定可以留下一些痕跡,而如果不是走山路,說不定可以發現一條密道,可以直接通到那歹人的老巢,或者,至少也可以找到其他的孩子吧。
方曉蝶細細查探了那周圍,卻並沒有發現什麽有價值的線索。
他仔細詢問著附近的村民,想看看會不會有什麽新的發現。
“大人,您不知道啊,我們這邊啊,鬧鬼!”
方曉蝶疑惑,“鬧鬼?怎麽說?”
“哎呦,這可不好說啊,”老大爺壓低了聲音,指了指天,“你呀,也別多問了,我還想過幾天太平日子呢!”說完就要往屋裡走。
方曉蝶拉住這大爺,“您先等等,您說的這鬧鬼,是什麽情況啊?您親眼見過麽?”
“當然見過!”那老大爺努力挺了挺已經挺不直的腰板兒,算是給自己壯壯膽子,“三五不時的啊,這邊就有鬼火飄過去,”他看了看四周,壓低了聲音,“而且,我還見過一次一排鬼火飄過去呢!”
“鬼火?”
那老大爺點點頭,“唉,這鬼火把我們這兒莊稼都燒毀了。”
“啊?”方曉蝶奇怪,“怎麽還會燒毀莊稼?”
老大爺無奈的搖搖頭,“你還別不信,我們這邊村子原本就幾乎是荒廢的,這不,出了這檔子事之後,已經沒有人到前面那塊地去種地了。”
方曉蝶接著問,“您沒見到明火,莊稼就燒毀了麽?”
“嘖嘖……”老大爺回答,“也不能這麽說,那一看就肯定不是明火燒的啊,是陰火!”
“您怎麽知道陰火燒的莊稼是什麽樣呢?”
“就是,黃了吧唧,蔫了吧唧的唄,眼見著就活不了了,也是可惜的很呐。”老大爺十分可惜地搖頭歎息,“唉……”
陰火燒毀莊稼?這種事實在讓人有些難以置信。方曉蝶自然是不信的,不過他倒是想到了一個可能,這片地可能因為什麽原因,不想讓村民繼續使用了,所以用這種“鬧鬼”、“鬼火”、“陰火”之類的說項,再加上毀壞了莊稼,自然很容易讓不明就裡的老百姓相信,不敢繼續在這片地上種植莊稼了。
“老大爺,您說這邊村子幾乎荒廢了,是為什麽呢,這是什麽時候的事情呀,我看附近好像沒有別的住家啊,這邊就您一個住戶麽?”
老大爺歎口氣,“這邊土地不好,又鬧鬼,以前死了不少人,後來啊,有法子的,誰還在這兒住啊,早都搬走了。”
“哦?為什麽這麽說呢?”方曉蝶問。
“唉……”老大爺搖頭歎口氣,“也不知道是為什麽,這邊的土地看著挺肥,實際上不長什麽東西,以前種點糧食或者果樹什麽的還行,種菜是種不成的,種了也活不了。可能是土不好吧。”
“老大爺,這村子叫什麽名字?您家……就您一個人麽?”方曉蝶看著這老大爺家裡,好像並沒有別人在的跡象。
那老大爺看這人一時半會還不想走的樣子,天色又晚了,便拿出一些木頭塊來劈柴,“是啊,這邊村子沒什麽人,也就沒什麽像樣的名字,有人叫鬼村,有人叫南山村,別說我家,現在整個村子裡,也沒剩下幾個人了。”
方曉蝶上去給幫忙劈柴,“這村子其實位置還不錯呀,有山有水的,前面林子裡可以打個獵,這邊土地可以種植一些莊稼,想必,這裡以前,也是個寧靜祥和、自給自足的世外桃源吧。”他沒有說下去,只是現在,雖然山水尤在,卻已然是生機了無,一片死寂了。放眼望去,即便偶有幾間小屋,但已經到了晚飯時間,卻仍舊是沒有炊煙飄起,想來,也是已經沒有人居住了。偶爾樹枝上停留幾隻鳥兒,叫聲淒涼,仔細去看,還多半是烏鴉,讓人感覺,有些寂靜的可怕。
老大爺自己一個人生活慣了,看方曉蝶手腳麻利,倒也樂得清閑,“是啊……年輕人已經都走沒了,不過啊,我們老人還戀家,再說了,都這麽一把年紀了,過一天算一天,出去也不知道能去哪兒,乾點什麽了。”
方曉蝶一邊幫忙乾活一邊問,“那您現在還種地麽?平時吃什麽呢?”
“沒什麽能種的地了,就自己家門前院裡的稍微種上一點,平日裡打個鳥兒什麽的,能吃飽就算行了。”
方曉蝶把劈好的柴火給老大爺堆在牆邊,碼放整齊,又拿了些木頭來,想著一個老人家自己生活,實在是不容易。自己能多幫點忙,就一次多乾一些,“對了,老大爺,您說之前那種被陰火燒毀的莊稼,現在還能見得到麽?”
老大爺想了想,“說起來,也有段時間了,恐怕,現在已經見不到了吧。唉,這種東西都在地裡,又沒什麽收成,一次兩次都這樣,誰還費勁去收拾啊。”
“也是……”方曉蝶手腳麻利的把老大爺家的木頭都劈成大小合適的柴火,給他堆放整齊,“老大爺,那您忙著,我再到附近轉轉。”
老大爺看了看天色,“你這後生,是個官家吧,都這會子了,留下吃點東西墊墊肚子再走吧,全當陪陪我這老頭子。”
“謝謝老大爺,我這還有公務,不能多打擾了。”方曉蝶謝過了老大爺,一個人往之前據說被陰火燒火的那片農田。
地裡的確已經沒有什麽植物在生長了,不過還有些葉子,看起來已經枯黃的曬成了葉子乾兒,他撿起來看了看——這葉子看起來還有蟲眼兒啊。
他是不相信有什麽“陰火”燒毀莊稼這種事的,原本以為是有什麽東西含有毒素,比如灌溉的水源之類的,導致了莊稼的死亡,可是這樣看起來,似乎又不是,蟲子一般不會吃有毒的葉子吧,再說了,如果真有這種傻蟲子吃了有毒的葉子,葉子附近應該也可以發現很多蟲子屍體才對,可是他仔細查找過了,卻是一條蟲子的屍體也沒有見到……
看來,只能等到夜裡再看看,能不能遇到那“鬼火”出沒了。管他是人是鬼,如果真的是鬼反而更好,還能直接問個清楚,有什麽仇報什麽仇,有什麽冤報什麽冤就是。而如果是人,就得弄清楚,這些人究竟是什麽身份,又是出於什麽目的,在這裡裝神弄鬼!
眼見著天色暗了下來,方曉蝶找了個隱蔽的位置埋伏下來,拿出隨身帶著的兩個冷餅子吃了,一心一意的觀察著那“鬼火”曾經出沒的那片土地,看會不會有什麽發現。
時間慢慢流逝,初春的天氣,還有些料峭的春寒,特別是到了夜裡,更深露重,更顯得涼意刺骨。加上不遠處林子裡影影綽綽的光點。和不時傳來的幾聲淒涼陰森的烏鴉叫聲,整個氣氛更顯得陰森恐怖了幾分。
方曉蝶雖然有些呆愣,但對於查案卻好像卓有天賦一般,而且也許正是由於他略有些呆愣的性格,也向來不懂得偷懶耍滑,像這樣的蹲守之類的任務,不知道進行過多少次,雖然艱苦,但只要想到那些含冤赴死的人,和仍然逍遙法外的壞人,便又有了使不完的能量。
方曉蝶就這樣一動不動的,在原地呆呆蹲守了整整一夜。看時辰,天已經將要破曉了,卻是連人影鬼影都沒見到一個。方曉蝶揉了揉有些酸麻凍僵的腿腳,想著這事說不定是那老大爺眼花,也說不定是曾經有過“鬼火”之類的事情發生,再或者,只是今天恰巧沒有趕上,這會回去也差不多,應該正趕上開城門,改日可以再過來繼續蹲守,只要有人有意在這裡再弄出什麽動靜來,就不怕沒有查明真相的那一日。
他正要起身,余光瞥見火光微閃。
方曉蝶俯下身子,定睛細看。
只見一排幽幽的藍色火焰,正在不遠處那片荒地之上,緩緩飄過。方曉蝶不由自主的睜大了眼睛,頓時感覺,雞皮疙瘩起了一身。
這些“鬼火”,有些高一些,有些低一些,搖搖晃晃的在荒地之上飄蕩著,看起來好像是被風吹的左右搖擺似的。但如果定睛細看得話卻可以發現,這些鬼火其實是很有規律的排成了一排,旁邊似乎還有鬼影在一閃一閃的……
都說破曉之前的時間,是最黑暗最陰暗的時刻。
此刻,伴著陰涼的山風,夜黑風高,荒地之上幽幽飄蕩著的鬼火鬼影,確實讓人心生驚愕,場面詭異恐怖異常。這會若是換個人,必然轉身就想要逃開,只怕是嚇破膽也是極有可能的。不過,方曉蝶做捕頭以來,一身正氣,從不怕也不信這些異端邪說,而且,說他是呆也好,是愣也罷,他本就是個說一不二的性格,他既不信這些鬼神之說,便也根本沒往這些上面去想,就隻覺得是有人在裝神弄鬼,只是不知道對方是用了什麽伎倆罷了。
方曉蝶不動聲色的看著這些鬼火鬼影緩緩飄過。在幽藍色鬼火的映照之下,那些影影綽綽的鬼影看起來更是詭異恐怖,身上也是飄忽忽空蕩蕩的,仿若遊魂。
方曉蝶暗道——裝神弄鬼!一定有古怪!
他悄然跟上,他在暗處,倒是不容易被發現。他小心翼翼不動聲色的離得稍微近了一些,便看出,這些人好像是穿著很肥大的衣服,而所謂鬼火,則是這些人拿在手裡的油燈。這些穿著肥大衣服的人,在幽藍色鬼火的映照之下,再加上陰冷的山風吹拂,所以看起來飄飄忽忽的,非常像是鬼影。
只是,這鬼火又是怎麽來的呢?好好的油燈,為什麽會變成幽藍色?方曉蝶邊悄悄跟在後面,邊暗自琢磨……記得之前張子全夜探南山回來的時候,曾說過見過鬼火,只是沒有追上,也就不知道那究竟是個什麽情況了。不過,如果想要偽造鬼火,倒也是不難,只需要在油燈裡加上些許骨粉,火焰便會呈現出幽幽的藍色光芒,這些人的油燈看起來便是幽藍色,或許,就是用了這個方法。
那個老大爺之前所說起的“鬼火”,想必也就是這些人弄出來的了。不過,如今看來,這些,既然是人,就更不會存在什麽“陰火”燒毀莊稼之類的靈異的事情發生了。那些人雖然不知道是用什麽方法破壞了莊稼,不過目的必然是想要支開附近的村民,怕有人不小心撞破了什麽吧。
方曉蝶覺得這事有些複雜,似乎比自己想象的還要詭異一些。也不知道這些人究竟是什麽身份,又究竟是出於什麽原因,竟然想出了如此裝神弄鬼的方式,用如此怪異的行為來行事。不過,想來,也必然不是為了做什麽好事,而是為了掩人耳目的!這些人除非是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否則,何必要如此費盡心機的做成“鬼火”“鬼影”出沒的樣子,還弄出來“陰火”燒毀莊稼之類的謠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