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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緣鴨定》第241章  聖旨封賞
  杜梅眼前的錦衣華服的男子正是楚霖,說來也是奇怪,杜梅曾經很多次仔細回想楚霖的容貌聲音,可每一次都是雲遮霧繞,朦朧一片。而今當他換了衣冠,改了神態,正襟危坐在她面前,卻猶如撥雲見月,一下子就清晰了。

  “鄉下姑娘沒見識,還請見諒!”杜懷炳見杜梅很不禮貌地死死盯著楚霖看,忙上前打圓場。

  “燕王,這就是杜姑娘,杜梅。”

  “梅子,這是燕王。”沈章華也看出了杜梅的異樣,忙上前介紹。

  他生怕燕王遷怒於杜梅的失儀,畢竟一個未出閣的女孩子,這麽目光灼灼的看一個男子,到底是不妥的。

  “燕王?你居然是個王爺!”杜梅的嗓子愈發腫脹,她心裡憤恨的想,可嘴裡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這念頭在她胸腔裡狼奔豕突,無處發泄,生生將她的眼眶憋紅了。

  楚霖聽了沈章華的介紹,瞥了眼他,心中暗哼,梅子?你竟然敢這樣稱呼她,她和你有這麽熟嗎!他略整了下心神,隱下相見的歡喜和悸動,抬起鳳眸看她。

  自那日杜梅老王莊遇險,他匆匆一見之後,又有很久沒這麽近距離地看過她了。她的身量似乎又拔高些,合體的月白色襦裙勾勒著妙曼身姿,一張小瓜子臉依舊是冰肌雪膚。只是她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圓瞪著杏眸,直勾勾盯著他,氤氳著水汽的眼眸裡滿是憤怒和驚訝。

  楚霖可以肯定,她已經認出他來了,可卻一言不發,倔強地抿著唇,眼底通紅一片。見此,他心中猶如被針狠狠扎過,疼得縮成一團。

  他曾設想過無數次再見面的情形,可每一次又被自己推翻。而這一次,是他最沒想到,也最無力反抗的,聖恩浩蕩,皇命難違。

  用王爺的身份直面杜梅,他猜到她定是不能接受的。他好想安慰她,甚至可以賠禮道歉,隻為告訴她,自己的不得已。可此時眾人皆在,他隻得按下心中的驚濤駭浪,輕描淡寫地嗯了一聲。

  “梅子?”沈章華又叫了一聲,杜梅方才緩過神來,她垂下長長的睫毛,蓋住那些排山倒海湧來的回憶,對著楚霖盈盈行禮。

  沈章華見楚霖並沒有動氣,隻淡淡地喝茶,他心裡放松些,轉頭介紹身旁陰柔的那一位。

  “這位是宮裡的樊公公。”沈章華輕聲說道。

  杜梅被楚霖突然出現,並且是以高高在上的王爺身份出現驚到了,她心裡亂糟糟的,仿佛五髒六腑被人狠狠蹂躪,撕裂地疼。她的思緒亂飛,幾乎喪失了思考的能力,她隻隨著著沈章華的聲音,腳步輕移,並不看端坐在椅上的是何人,一味屈身行禮。
  “嗯,倒是個標致的姑娘。”樊公公尖著嗓子說話,仿佛一隻鴨子學雞叫。

  樊公公是奏事房的執事,是皇帝身邊大總管李公公的乾兒子,靠著給李公公早上倒尿壺,晚上打洗腳水,十幾年如一日的伺候,又兼懂得世故圓滑,終於得了器重,一步步提攜上來,近一兩年開始接管奏事房,好歹熬到了副總管的位置上。

  “咳,人可到齊了?”樊公公抿了口茶,皺眉道。

  這幾年,他在宮中養尊處優慣了,實在喝不慣杜梅家的秋茶大葉子,忒苦。只是燕王一連喝了兩開,他不得不察言觀色地微微嘗一口,裝做體恤民情的樣子。

  “這就來了。”杜懷炳陪笑著答應,快步出了堂屋去尋老妻尹氏,看她有沒有把人叫齊。

  杜梅家沒有男人,父親早亡,弟弟杜松還是繈褓裡的娃娃,自是不算的。杜懷炳雖是族長,可也越不過血親去,他剛剛讓尹氏去叫杜世城和大金三金,他們好歹是杜梅的親人。

  他們三家都曾欺負二房,但在外人面前,特別是在榮耀面前,他杜懷炳,杜家溝的族長私心裡,還是不願被人看出家族失和,親人反目的事情的。

  杜世城中秋夜裡咳了半宿,自那以後,魏氏便嫌他病中脾氣古怪,並不大進屋服侍,有時一日三餐都懶怠管他,眼見著熬不過幾日,就要性命不保了。

  尹氏來的時候,見他這樣,著實嚇了一跳,她目光深深地瞅了瞅魏氏,今兒是大喜的日子,她也不想與她做無謂的爭吵。

  “世城侄子,你還能起來不?”尹氏湊到床邊問。

  “啊?”杜世城面如黃紙,兩眼朦朧地問。

  “杜梅得了皇上的獎賞,這會子宮裡的人正等著宣旨,你是她阿爺,按理是該去的。”尹氏拔高的聲音說。

  “啥?”

  杜世城和魏氏兩人同時驚叫起來。

  “真的?”杜世城的眼裡漫起活泛的光來,掙扎著想要起床,可卻因渾身乏力,重重摔回床上。

  “還不去舀點米湯來!”尹氏狠狠瞪了眼魏氏。

  她心中暗忖,杜世城是多實誠的人,怎地遇見這樣蛇蠍心腸的女人,生生把家拆散了不說,只差把他也虐熬死了。

  “啊?哦。”魏氏急急地跑去廚房。

  她的小算盤早在聽到尹氏話的時候,就吧啦吧啦打個不停了,她很是得意,這次又有威風耍了。

  杜世城灌下一碗米湯,終於能下地了,魏氏幫他穿了件出門做客的衣裳,自己也換了一身。因杜世城現在瘦成了皮包骨頭,魏氏扶著他走路的時候,肥大的衣裳,兜了滿滿的風,將他推著,踉踉蹌蹌往前走。

  尹氏在杜世城穿衣的時候,小跑著去了大房屋裡。

  因老櫈頭和杜梅走的近,今兒他辦喜事,周氏硬是拘著兩個兒子在家剝玉米,不讓他們出門去看熱鬧,連帶著也不給大金出門。

  “你們都在家……剛好,趕快到杜梅家去,她得了獎賞,正等著宣聖旨呢。”尹氏已五十多了,急跑之下,多少有點喘了。

  “呵,宣聖旨?這又唱哪門子大戲!”周氏自打大兒子跑了沒蹤影,她不僅恨杜梅,更是連帶著把族長一家也恨上了。

  “你大可不去!不過,到時若治你個大不敬,株連九族,可別說我沒提醒你!”尹氏懶的和她廢話,順嘴講了戲文裡的詞嚇唬嚇唬她。

  “你快閉嘴吧,還不快去換衣服!”大金心裡美滋滋的,再怎麽說,杜梅是他的親侄女,打斷骨頭連著筋呢。

  周氏把錢看的跟命似的,他們一家哪裡有什麽像樣的衣裳,隻得每人用小掃帚撣撣身上的灰,便出門了。

  尹氏轉身去了三房杜三金家。

  廢稿去老櫈頭家幫忙收份子錢去了,三金沒了知己,隻得窩在家裡,正無聊著,就聽見了這個從天而降的喜訊。

  他和大金一樣,頗為驕傲。這會兒也不要謝氏服侍,自個開了衣櫥取衣服,一時間不知穿哪件好。藏藍色深,不喜慶,月白色素,太寡淡,水綠色鮮,不莊重。

  謝氏送走了尹氏,見大金翻亂了衣櫥,譏笑道:“不過是陪跪著,你至於嘛!”

  “那怎麽能一樣?我是她叔,王爺說不定要問話的,大哥不善言辭,我總不好不到跟前回話。”三金又拎起件蓮青色長衫在身上比劃,覺得還算滿意,遂開始脫外衣。

  “那你可得替杜傑多說兩句。”謝氏站起來幫三金扣扣子。她覺得這次或許是個機會,起碼先和王爺混個臉熟嘛,日後再做打算。

  “我可不可以不去?”杜傑打小和二房的女孩子們關系不好,他不過十五歲,不想委屈自己。

  “你這沒出息的東西,哪還指望你考秀才舉人呢。”三金惱火道。

  謝氏息事寧人地將杜傑拉到他自己屋裡去了,杜傑執意不肯換衣裳,謝氏沒轍,隻好隨他。

  謝氏肚子大了,剛好新做了衣裳,她特意挑了件大花的襦裙。她心裡暗想著,自個哪怕是個雙身子的人,也要壓周氏一頭。

  二房新屋造好後,三家人都是頭次來,除了杜世城沒力氣看,杜傑不屑看外,其他人看的,眼珠子幾乎都要掉下來了。

  大金和三金感觸是一樣的,杜家的姑娘就是了不起!一副與有榮焉的表情。

  周氏和謝氏除了仇恨就是妒忌,杜柱兩兄弟滴溜著眼珠,隻想著能不能順帶點東西走。

  杜梅知今天有人來,早早將黑妞拴在廚房裡,這會兒它大概感知到了這群人的惡意,竟然悶哼起來,低沉而壓抑,充滿了嗜血的野性。

  聽到了它的聲音,杜柱兩兄弟臉色一凜,後背汗毛倒豎,他倆立時挺直了腰杆,不敢再胡思亂想。

  見外面的人來齊了,杜懷炳輕輕地衝沈章華點點頭。

  這期間杜梅一直垂首站在一旁,她不看楚霖,也不看其他人,仿佛是遺世獨居一般。偏偏這樣的她有一種沉靜之美,像一朵聖潔的芙蓉花。

  “燕王請。”

  “樊公公請。”沈章華屈身做了個請的手勢。

  兩人都站了起來,身後伺立的小內侍端上來一個紅色托盤,那裡有一軸黃綢。

  “咳!”樊公公站在堂屋門前,清了清嗓子。

  院裡嘩啦啦跪倒了一片,杜梅跪在最前面,許氏抱著杜松和三個小的跪在後面。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杜家有女杜梅,聰慧機敏,心系農桑,更養神鴨滅蝗,助國運昌盛。今念其抗災有功,特賜為孺人,終身免除賦稅徭役,另賞白銀百兩,田莊百畝,耕讀傳家牌匾一塊,欽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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