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婉兮咬了下下唇讓自己保持著清醒，在冷君遨的陪同下，她一把掀開了紗帳。

  床上的人依舊沒什麽反應，安安靜靜地背對著她。

  趙婉兮沒猶豫，伸手過去將人掰了過來，下一秒，隨著入眼的情形，她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強壓下差點就衝口而出的驚呼。

  同時腳下失力，軟軟地倒在了冷君遨的懷裡。

  一張原本姣好的面孔，此時微微發著青，已然沒有了半點兒生機，一雙無辜的眼瞪的老大，失去了所有的神采，櫻唇微張，裡頭黑洞洞的，乍然能瞥得見一丁半點兒的暗紅。

  整個表情，更是定格在痛苦跟驚恐之間。

  除了這些，再分外奪人眼球的，便是脖頸間發紫發黑，一道猙獰至極的勒痕了。

  眼前的人，跟半盞茶之前見過的那個活生生的小菊香，儼然判若兩個。

  趙婉兮明明見慣了生死，見慣了屍體。

  甚至是動手解刨，對她來講，都根本不算個事兒。可是這一刻，她的手，竟莫名有些抖。

  軟軟地靠在冷君遨的懷裡，半響緩不過勁兒來。

  卻也並不想哭，頭腦更是冷靜的可怕。

  “看這個樣子，她致死的原因，明顯是被人勒住脖子窒息而死。只不過在動手之前，那些人還……活生生的拔了她的舌頭。”

  不僅如此，還封掉了小菊香的聲音，讓她連慘叫，都喊不出來。

  這些分析，聽著寥寥數語，可其中所包含的意思，卻讓人毛骨損然。

  就這麽一會子功夫，他們連醉春樓都沒出去，對方便下了黑手。甚至是還在她興致勃勃地跟冷君遨分析著今晚醉春樓所得的時候，可憐的小菊香，就在受著這些苦楚了。

  這足以證明……

  心中的悲慟越是大，頭腦就越是冷靜的可怕。

  好不容易積攢起來一點兒氣力，趙婉兮死死抓住了冷君遨的袖子。

  “遨，我覺得，你的猜測，是對的。”

  冷君遨俊臉肅冷。

  “黃奇。”

  “是！”

  應了一聲，緊隨在他們身後進來的黃奇轉身朝外走。一腳跨出門檻，神色驟寒。同時壓低嗓音，喚了一聲：“爺。”

  聞言，還在內室陪著趙婉兮的冷君遨眉頭一挑，二話不說地拉著人就往出走。

  外頭，原本熱熱鬧鬧，醉生夢死的場面，跟定格了一樣，突然就不見了。

  安安靜靜的，不僅僅是那些尋歡作樂的人，甚至就連空氣中湧動的脂粉味道，都在一瞬間散去了許多，換成了莫名的肅殺。

  一眼望去，只看得見有七八個人零零落落的散做在大廳中央，或勾著頭，或眼神挑釁地望著他們。

  因為心中還殘留著那麽一絲血氣，趙婉兮冷眼皺眉，目光銳利地掃過去，半點兒都沒被眼前對方這個陣仗給嚇到。

  郎聲質問。

  “是你們動手殺了小菊香的？”

  清脆的聲音，在已經變得十分空曠的大堂裡頭顯得十分響亮，甚至還有稍稍回音。

  看著她那張出塵脫俗的小臉蛋，大堂中有人“噗嗤”笑了。嗓音輕佻，帶著讓人咬牙切齒的狠毒。

  “是啊，哦不，準確來說，是你殺了她。如果不是你們找上她，而那個丫頭又不知好歹多嘴多舌的話……她此刻應該，還在床上伺候著爺們呢，哪能這麽就死了？
  對了，她在被拔掉舌頭之前，還喊了一聲，姐姐救我！不知，可是在跟你求救？”

  殺人誅心。

  看似輕描淡寫的幾句話，卻準確無誤地直擊趙婉兮心底最柔弱的不忍。

  也虧得她已經經歷了許多，內心修煉的十分強大，不然就憑著這些話，也能讓她難過到難以自拔了。

  至於愧疚，這是不可避免的，不僅對已經死了的小菊香，還有……身邊的冷君遨。

  絲毫沒有理會對方的別有目的，趙婉兮隻扯了扯一側冷君遨的袖子，摸索著握出了他的大手。

  “是我的錯，我……太大意了。”

  就那麽不管不顧地跑進來，完全沒考慮到會有什麽後果。眼下這些人，瞎子都能感覺出來他們來著不善。

  甚至趙婉兮都不懷疑，這便是之前小菊香口中，黃三毛的那群經常在一起談事的兄弟了。

  能有這麽一群兄弟，看上去不止個個精壯，且虎口皆有老繭，太陽穴稍稍鼓起，內外家功夫都不錯，恐怕之前那婦人那句，黃三毛為朝廷做事的衝動之語，也未必真就是信口雌黃，空穴來風。

  察覺到她的歉意，冷君遨嘴角微挑，倒是笑了。

  安撫地捏了捏掌中的柔夷，半點責怪也無。

  “無礙，也未必就是壞事。”

  一語雙關，畢竟比較起在窄小的巷道中被人暗伏襲擊，這麽一個寬敞明亮的大堂，怎麽也能施展的順暢許多。

  就這麽一句，足以打對方的臉。

  事實上，從一開始，那幾個散坐在大堂裡頭的人，就只是看著輕松而已。

  對著趙婉兮自然是沒有什麽，可對上冷君遨，不論是否知道他的真實身份，隻站在那裡，就讓人不容小覷。

  整個氣氛驀然冷肅，對方其中一人似乎有些按捺不住，動了動手臂，一隻袖箭便“咻”地一聲，破空而來。

  抬臂將趙婉兮妥善地護在身後，冷君遨雙眼驟冷，輕輕松松就接住了暗器。動作快的讓趙婉兮想要提醒他小心有毒的話，都沒說出來。

  不過同樣的，趙婉兮也自認為，其實她也沒有那麽弱，時時刻刻只能扮演一個被保護的角色而已。

  眉眼冷靜，自袖中掏出銀針，夾在指縫間，隨時準備反擊。

  就在冷君遨眉眼冷肅地將接到的袖箭又反擲回去時，兩聲慘叫陡然齊齊響起。

  趙婉兮錯眼一看，才發現原本護在他們身邊的黃奇，不知什麽時候，竟悄無聲息地摸到了發射袖箭的那人身邊。

  然後乘著對方不備，手起刀落，將他一整條手臂都被削了下來。

  動作之快，身影之鬼魅，差點讓趙婉兮拍手叫好。可惜還沒等她，在飛掠的殘影中，她神色緊繃。

  “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