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菊香眨巴著一雙水汪汪的眼睛，一臉的單純：“倒不是此處，只是他們常來醉春樓，一起尋歡作樂。”

  跟她相比，趙婉兮眼底的幽光，則就帶著明顯的銳利。

  “你也見過他們吧？他們都是什麽人？可都有什麽特征？在一起時，都談論些個什麽話題？”

  “這個……”

  聞言，小菊香雖說表情略略遲疑，倒也沒有含糊。仔仔細細回憶一遍，老實道來。因著這次問她話的人是趙婉兮，人也不怎麽緊張了。

  “見是見過，只是看著並不了解。而且，也不大像是鎮子上常住的人。都同黃三毛差不多年紀，十分的精壯。”

  說著，莫約是想到了什麽，她的臉陡地紅了一下。不過很快，又恢復如常。

  “至於他們所談的話題，我在場時，皆是一些不大正經的，只是大多數，他們都是自個兒閑聊，遣了我們姐妹出來，說是礙事。”

  小菊香的講述看著並沒有什麽特別，或者是，在她自己看來，沒有什麽好值得格外去留意的。

  可是作為聽的人，趙婉兮卻很敏感地捕捉到了一些隱秘的信息。

  從冷君遨指間將那不知材質的牌子接過來拿在手上翻來覆去的看，她並沒有察覺出有什麽特殊。

  就是塊看著普通，不知什麽材質所製的烏漆嘛黑的牌子而已，甚至上頭連個正兒八經的字都沒刻。

  都要讓人忍不住懷疑，該不會是臭男人隨手哪裡撿的，用來哄騙小姑娘的東西。

  不過既然被冷君遨眼尖地挑出來了……

  趙婉兮攥進手裡，把匣子還了回去。

  “我只要這個，可否？”

  “這……”

  準確意義上來說，這物件還不算是她的，可黃三毛都已經死了。

  略一猶豫，小菊香點頭。

  “可以，只是這位姐姐，我的病症……”

  剛才還是公子呢，這會兒倒成了姐姐了。

  “你……”

  竟看出來了？
  勾唇笑笑，繞過這個話題沒有深究，作為交換的條件，趙婉兮從袖中掏出了針包。

  “你說過信我。”

  “自然。”

  雖然只是個風塵女子，不過這小菊香性情倒是爽利，也增了趙婉兮不少好感。

  況且這本就是許出去的諾言，趙婉兮盡心盡力。

  其實也並不是什麽大問題，一番行針，順帶著開了個藥方，也就差不多了，前後差不多兩盞茶的功夫。

  小菊香倒挺滿意。

  “姐姐當真是好醫術，我這會兒感覺身上輕松多了。”

  眉眼彎彎，直達心底的真切笑容，果然要讓人看著舒服的多。

  這個年紀，應該是最美好的年華了，可惜卻淪落風塵。

  微不可察地歎了口氣，趙婉兮沒控制住抬手拍了拍對方的腦袋，笑容不自覺寵溺。

  “嗯，你感覺輕松便好。”

  不過是隨心的一個動作罷了，也沒有什麽特別的意思，哪知小菊香眼睛突然就紅了。

  自覺失態，扭過頭去調整，再轉過來時，滿眼真誠的期待，還有欲說還休的難過。

  “那姐姐，什麽時候再來？”

  氣氛，突然就有點兒微妙了。趙婉兮也沒料到會這樣，一時有點語塞。

  一側冷君遨濃眉緊蹙，伸手過來牽住趙婉兮，也不管此刻的她還一身男裝，會不會引人非議，便拉著朝外走。

  “走吧。”

  外頭，依舊熱鬧。

  脂粉香迎面撲鼻，酒氣熏天。伴著鶯歌燕舞，好一個人間富貴窩。

  冷眼看著，趙婉兮心裡的感覺，十分奇妙。忍不住就湊到冷君遨身邊，小聲低語起來。

  “遨，你是不是，發現什麽了？這個黃三毛，該是不一般吧？他家那婆娘說，他在為朝廷做事？還有適才小菊香話裡頭他的那些兄弟，又是何人？”

  說著，目光饒有興致地一掃。

  “不得不說，這種地方，還真挺便利的，即便是真有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要交流，也能足夠掩人耳目。那接下來我們是不是要……”

  絮絮叨叨說了一大堆，毫不掩飾她心底蠢蠢欲動的求知欲。

  哪知一向寵溺著她的冷君遨卻連隻字片語都沒有，任趙婉兮一個人發揮，隻拉著她的手，穿過尋歡作樂的人群，快步朝外走。

  從趙婉兮的角度仰頭望去，恰好能看得見他繃緊的下顎線條。

  遲遲沒有得到回應，趙婉兮難免有些奇怪，彼時，兩人已經走到了之前進來的那個巷道口。

  微眯了眼，冷君遨握緊了身邊人的手，感覺到趙婉兮正眼巴巴地看著自己呢，心下一軟，總算是惜字如金地回應了一聲。

  “不一定為掩人耳目，說不得，此處，別有貓膩。”

  “啊，我怎麽沒想到？！”

  隻道是尋常的煙花場所，但倒也沒有一家格局能修建成這醉春樓這般奢華。

  就憑著進來時候那條巷道，就已經十分古怪了。不自覺間，趙婉兮腦海的猜測飛速轉動起來。

  彼時，冷君遨深吸一口氣，正準備要拉著人進去，哪知身邊人腳下突然一頓，反應過來冷君遨意思的電光火石間，趙婉兮腦海中驀地捕捉到一點兒很奇怪的東西。

  下一秒，整個人臉色頓變。

  “不好！”

  焦急之下，莫說是給冷君遨一個解釋，趙婉兮甚至連口都沒顧得上張，拔腿抽身就往回跑。

  半點沒有留意到，在她身後，神情逐漸變得冷肅的冷君遨。

  小菊香的房間靜悄悄的，劣質的暗香照舊湧動，跟他們離開時，似乎沒有太大的差別。

  只差了一個立在地中央，朝著他們盈盈下拜的女子。

  趙婉兮心頭縈繞著十分不好的預感，也不猶豫，進去了之後，就直直朝著內室而去，拐過屏風，果然就看到紗帳後頭的香床上，被子稍稍隆起，有人躺在裡頭。

  “小菊香？”

  試探性地喊了一句，趙婉兮不自覺有點兒緊張。

  然，並沒有人回答。

  在越發不安的情緒驅使下，她正要進去，胳膊被人拉住。

  “兮兒，不要衝動，我隨你一道。”

  “好。”

  明明什麽都還沒看到，但潛意識裡頭，趙婉兮似乎已經有所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