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可能,這絕不可能。”老者忽然歇斯底裡地喊了起來。
“那是你的兒子,對吧。”杜雷冷不丁問了一句。
也只有父母,能夠做到為了子女不顧一切。
老者帶著哭腔,突然間對著杜雷跪了下來“一切都是我的錯,青天大老爺,您要殺就殺我,都是我乾的。”
很好,這麽說,老人是知道余南做了什麽。
但是,還是要找到余南的。
杜雷繼續歎息一聲,說道:“老人家,事到如今,我就和你明說了吧,余南,他可能是快死了。”
啊!老者再次呆住了。
嘴唇翕動,“不,不可能。”
“真的,老人家,余南襲擊官軍,負傷逃走了,如果得不到及時的救治,可能,會死的。”
在這個年代,但凡一點小傷,最後都可能會是致命的存在。
所以,傷,病,都會讓人聞之色變。
啊。
老者眼中,閃過無限的關切。
杜雷趁機說道:“老人家,我這裡有恆安縣最好的大夫,如果你知道他在哪裡,我們或許還可以救他一命。”
沉默,長時間的沉默。
杜雷知道,對方的心裡是矛盾的,不救,死。被抓,後果也不會好到哪裡去。
所以,何去何從,對一個父親來說,是一種煎熬,一種折磨。
杜雷沒有再給他壓力,而是起身,離開了。
北恆州,州府。
刺史蔡揚,看完了杜雷發來的公文,也是倒吸一口涼氣。
恆安縣,遠山寺,三十七條人命,而且,還都是和尚。這在崇尚佛法的大唐來說,可是一件非常嚴重的案子。
別駕彭晏,看完之後,也是忍不住一聲長歎。
“哎,杜雷啊,杜雷,你好命苦啊。”
按照當時的規定,一下子死這麽多人,是必須要上報朝廷的。
蔡揚也是一陣搖頭,“這麽大的事情,就算是太子殿下,也未必保得住他。”
彭晏卻是一躬身,“這件事,屬下以為,若是杜雷這公文呈上去,必定是保不住杜雷的,可是,若是我們換個角度,那杜雷或可有功。”
“哦!”蔡揚一皺眉。“此話怎講?”
彭晏不慌不忙,不緊不慢地說道。“杜雷在上面寫,懷疑五嶽盟犯下此案,而這五嶽盟,疑似和突厥疊羅支有染,您大可以換個角度,就寫杜雷查到這五嶽盟暗通突厥,五嶽盟為了掩蓋罪行,殺人滅口,屠了遠山寺,州裡已經派人前往支援杜雷調查此案。”
蔡揚聽完,緊皺的眉頭,舒展開了。
他對著彭晏一豎大拇指,“彭先生不愧是太子身邊待過的人,您才思敏捷,我蔡某不及也。”
聽完這番誇獎,彭晏哈哈一笑。“蔡刺史過謙了,當年,您可是科舉考試第一榜的。學生自愧不如。”
兩人在這裡謙虛完了,最後,由彭晏執筆,重新寫了一份奏報,火速送往長安城。
恆安城裡。
杜雷終於等到了消息。
看守的獄卒來報,說余南的父親求見。
杜雷點點頭,示意帶進來。
老者一進來,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小老兒余秋,拜見青天大老爺。”
杜雷看了看他,還是有點心疼這位父親的,他沉聲問道:“余秋,你可想清楚了。”
余秋身子伏在地上,頭也不敢抬,“我想清楚了,我想讓我兒活下去。”
“很好,你做了一個正確的選擇。”說完,杜雷示意身邊人上前,把老人扶起來。
余秋卻是堅持伏在地上,只是抬起頭,看著杜雷,眼中,滿是希冀的神色,“青天大老爺,我家城北趙家溝的地方,有一門親戚,戶主名叫趙銘,他的媳婦,是我的表妹,我想,余南要藏身的話,只能去那裡。”
很好。
杜雷對著羽月揮了揮手。
幾匹快馬,風馳電掣一般,衝出了恆安縣城。
城門口,鍾漢良那蜷縮的身子,忽然直了許多。
他又是一陣搖頭,自言自語似的說道:“這恆安縣,怕是要翻天了,小老兒的準備離開了。”
趙家溝。
城北十裡外。
村如其名,就在一條深溝的邊上。
全村看起來也不過幾十戶人家。
白順,耿莊,羽月等人,站在一處高坡上,觀察了好一陣。
此時,已經夕陽西下。
村子裡,開始有炊煙冒出來。
在天黑之前,必須先確定一件事,那就是趙銘的家。
如果就這樣進去問,顯然太明顯了。
那麽,該怎麽辦?
耿莊等人,有點撓頭。
彤月嘿嘿一笑,“你們等著,我去。”
說完,閃身離開了。
片刻之後,一個蓬頭垢面的女子,出現在了趙家溝的村頭。
一個放牧歸來的孩子,遠遠的走來了,
彤月不著痕跡地從大樹後面閃了出來,迎著孩子走了上前。
迎著孩子好奇的眼神,彤月先是咳嗽了幾聲,“小娃娃,請問,你可是這村裡的?”
小孩點點頭,“恩,是啊,你有事嗎?”
“咳咳咳,”彤月咳嗽幾聲“我是來投親的,請問村子裡,可是有叫趙四的?”
“趙四?”小孩搖了搖頭。
“哦,那是我記錯了,可有叫趙全的?”
“有啊,村口右邊那家就是。”
彤月又假裝思索地搖搖頭。“不對,我記得是在村子裡面住,哦,對了,好像是叫趙柳!”
“沒有,沒有這個人。”小孩似乎被他搞暈了。
“那,那趙銘有沒有?”彤月不經意地問道。
“有啊,喏,門口有棵大柳樹的就是。”
“不對,不對,明明門口是一棵槐樹。”彤月說完,有些懊惱地拍打著自己的腦袋。
“六娃,你在那幹啥?”一個嚴厲的聲音響起來。
小孩牽了牛往前走,一邊答道:“那個人說來投親,又不記得親人的名字。”
說完,故作神秘地指了指自己的腦袋“我看,他是這裡壞掉了。”
好吧,腦子壞了就壞了,只要把趙銘家找到,一切還是值得。
耿莊聽彤月說完剛才的經歷,心中對於這姐妹倆,更多了一絲敬佩之意。
自己也暗自記下了這虛虛實實的探問之法,以後,說不定能用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