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兆瞬間明了周歡的意思，揮手讓下人把他們帶下去。

  周歡沒忘了銀月剛說的話，隨口道：“我自知才學疏淺，不如大長老才高八鬥，要不大長老幫我問問，也讓我學學審人之術。”

  “不敢當。”百兆笑著拱手，“不過是周小姐的意思，在下也不好推辭，倒是可以指點一二。”

  他轉向老人的目光凌厲了幾分，低喝道：“你心裡打的小算盤最好收回去，你可別忘了當初是怎麽被我抓的，座上二人皆是我主子，可不好糊弄。”

  老人渾身打了個激靈，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周歡，後又縮起了脖子。

  周歡看在眼裡，手拖著下巴，冷聲開口：“看你是個識時務的，我問什麽你直說便是，遮遮掩掩第一個死的就是你。”

  老人頭上冒出了細汗，忙不迭的點頭，“是都聽小姐的。”

  “那我問了。”周歡移開視線，端起湯婆子放在懷中，“今年有人找你製毒嗎？”

  老人下意識的看向百兆，又迅速垂眸，“有三個。”

  周歡唇角上揚，看來這廂還是輕視她。

  “百兆不算，有幾個是誰，你都製了何種毒如實說，你在西域的行動想來百兆已經全都掌握，若是有絲毫差池，你可別怪我無情。”

  老人揪著衣裳，為難的說道：“你們能不能不為難我，做這種見不得光的事，雇主肯定不會讓我看穿他的真實身份。”

  周歡從位置上起身，款款走到他跟前，“做這種買賣一定很賺錢吧？”

  她輕笑繞到他身後，繼續道：“但貪婪的人多半惜命想有命花，你肯定得知道對方的底細，且拿到了他的把柄，如果我猜的沒錯，你肯定有接頭的人，萬一你死了，他便放消息，這樣兩邊兒都撈不得好。”

  老人越來越緊張，手都不受控制的抖了起來。

  “你到底想說什麽？”他的聲音沙啞，像個缺水的人連發聲都如貓叫。

  周歡知道目的達到了，笑著看向遠方，目光微凝，“說吧，即便是你做的頂多讓你幫我做件事，不會殺你甚至會給你一筆錢，以你的能力，想來可以去他處繼續做你的生意。”

  老人被她說的有絲動容，擦著汗，斷斷續續的交代，“除了百兆大人就只有兩個人找我，我說的是實話，她們都是西域人，我看小姐你的發音像是京城人士，估計跟你有交集的都是京中人，她們兩個肯定跟你沒關，一個是海宗王的嫡女，一個是知府夫人。”

  他膽戰心驚的看了看在場眾人，見周歡是失望之色，以及百兆警告的眼神，當下打了個寒顫，補充道：“不過前幾日有個怪人找過我，讓我製個使人昏迷七日的藥。”

  “剛才不是說沒有嗎？”

  百兆收斂了笑容，臉上的冷意多了幾分。

  像是想起一些可怕的回憶，老人臉白了幾分，“大人不敢，是我突然忘了，對就是忘了，猛的想起來才補充的。”

  他突然撲到周歡跟前，低聲下氣的祈求道：“求小姐明鑒，我這是為表忠心才在想起後跟小姐坦白的，保護好在看，我不敢撒謊啊！”

  剛才二人的眼神互動，周歡怎會看不到，她從老人手裡奪回裙擺，低笑一聲道：“我怎麽覺得你是不敢在百兆大人跟前撒謊啊？還蒼天在上，你要是真害怕因果報應，就不敢做這種害人的事。”

  老人見求她無效，便下狠心蟈了自己一巴掌，一邊打一邊嚎，“我是真的不敢啊小姐！都怪我這張嘴，不爭氣的腦袋！”

  鬼哭狼嚎的瞧著人心煩的緊，周歡轉身座下，“別裝了，你保證接下來不撒謊，我保證百兆不會拿你怎樣。”

  老人變臉比翻書還快，瞬間收了眼淚，“這人我聽著口音像是京城人，但又有點兒西域的音，當時就起了疑心，不過這人給了很多錢，正巧我兒子要娶媳婦，這不就豬油蒙了心，想著做了二十多年都沒事，這回應該也沒事，就沒有問他的身份，就接了。”

  “真的嗎？”周歡似笑非笑的看他，“百兆下去嚴刑逼供。”

  隨意的一句話，讓老人直接跪倒在地。

  百兆當初找他製毒就是為了調查京城下毒的事，他當時不知道還被套了話，直到被抓了才意識到這人的可怕，他嚴刑逼供從不見血，卻足以讓人生不如死。

  雖說他沒有經歷過，但在被關的幾天看多了被逼供的人慘狀，差點兒嚇昏過去，他怎麽還敢讓百兆親自審？

  當即頹敗的擺手掙扎，“我說，我說！”

  百兆退了回去，周歡立刻開口：“這是我最後一次機會，要知道我的耐心不多。”

  老人這回是真怕了，不敢在動小心思，將他知道的一五一十的說出來，“這人即便遮掩了我還是識破了，她確實是京城人，看她言談舉止刑似丫鬟。要知道丫鬟沒讀過書沒啥能耐，最容易被容易識破，順藤摸瓜就能找到她主子，我面兒上應下扭頭就讓人調查，得知是周府的柳夫人，又偷了丫鬟身上的香囊，這才幫她製毒又教她如何投毒。”

  他眼珠滴溜溜的轉，自作聰明的道：“要不我這就派人把香囊拿過來。”

  “不用，我會派人去拿。”周歡不動聲色的看向銀月。

  後者朝她點了點頭，周歡才低聲道：“帶他下去嚴加看管，我還有事讓他做。”

  百兆笑著應下，帶著人就下去了，臨走前還不忘給二人關門。

  “你還真是伯樂，居然能發現此等人才，你瞧這人怕的。”

  周歡一想起剛才的一幕，就不禁露出笑容，他做事不搶風頭盡可能照顧旁人面子的同時，又私下裡暗下功夫幫助你，只要細心的回想，定會心裡暖洋洋的。

  這種不貪功，又忠心的人，任誰都很容易與他交心。

  銀月看她一臉的滿意，心裡不對味，“你喜歡又拿不走，只能乾看，不過你要是敢說動他跟你私奔，我倒是沒意見。”

  周歡瞬間沒了旁的心思，無語的說道：“你想什麽呢？我愛惜人才不行嗎？”

  她遞給銀月一個大大的白眼，繼而又道：“時間緊迫，待我安排好接下來的事宜，咱們明個就啟程吧。”

  “廢話真多，你直接說明個啟程不得了。”銀月把她手裡的湯婆子搶過來，一個瞬步就推門出去了。

  “連暖手的都搶。”周歡不滿的嘟囔一句，跟個受氣的小媳婦似的慢悠悠的踏出門。

  客棧今兒個在修繕，一樓已經被清空了，來往都是忙碌的下人，周歡看了一會兒，找了個不算忙的小二讓他拿點兒熟肉送客房裡。

  “周小姐了了一件心事，心情一定很好吧，不如去後院走走，桃花開的正豔，瞧瞧景或是出去逛逛，也是不錯的選擇。”

  百兆不知何時出現在她身後，遞了個暖爐給她。

  周歡把玩著暖爐上的護手套，恬淡的笑道：“還是不了，我不如你們常常習武身子骨硬朗的很，這幾日騎馬折磨的我腰酸背痛，能得空偷閑，還是回屋歇著最好。”

  百兆善解人意的說道：“那我讓人拿些膏藥過去。”

  “多謝了。”周歡吸了口氣，話鋒一轉，“這次案件能這般順利，你的功勞最大，倒是不知道該怎麽謝你了。”

  百兆笑著搖頭，“周小姐說笑了，我哪兒有這麽大的本事，今日周小姐才是真叫人稱絕，哪有女子有周小姐這份氣度，把一個行跡江湖多年的老油條都壓的沒脾氣了。”

  “你啊……”周歡意識到他是不想貪功，便改口道，“我會在樓主面前替你美言的。”

  “承蒙周小姐厚愛。”

  百兆低笑一聲，還想開口，玄機疾步過來，在他耳邊說了幾句，他愧疚一笑道：“周小姐眼下我還有事要忙，就不多聊了。”

  “無事。”

  周歡送走他後，才收回視線。

  玄機心靈通透，斟酌詞句道：“百兆大人在拜月樓僅次於樓主，受人敬仰，辦事利落，前幾日他接到主子飛鴿書信，就開始調查，聽聞昨日就找出了凶手。”

  果然。

  周歡唇角微勾，回想起剛進來的情形，老人特意被他安排到第一個位置，就是為了讓她不費時費力，至於不讓他直接說凶手為誰而讓她來判斷，怕是銀月心裡打著什麽算盤。

  “效率真高，比你們家樓主厲害多了。”

  周歡刻意提高了聲音，故意讓屋子裡的人聽見。

  剛要出去的銀月腳一頓，身旁的小二臉色一變，“主子？”

  “多嘴。”銀月瞪了他一眼，甩袖進了裡屋。

  周歡眨了眨眼，小聲說道：“團子醒了嗎？”

  玄機揚起笑臉，眉眼晶亮的道：“醒了有一個時辰了，當時我在練武，它就在旁邊看，餓了都不知道叫的。”

  “我回去喂。”

  周歡了然一笑，這家夥定是怕生，典型的窩裡橫。

  推門進去後，一個毛茸茸的東西就衝到了她跟前，可憐兮兮的扒著裙擺喵喵叫。

  “餓了怎麽不找人要？搞得就好像別人虧待你似的。”

  周歡把它抱到桌子上，還沒坐穩呢，銀月就大搖大擺的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