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煜蹙眉看向了自己面前的女子，她似乎有點著急，臉頰泛著微紅，皮膚白皙眼眶不知為何也看上去有點濕漉漉的。

  周歡聽到齊煜的聲音，短時覺得眼眶酸澀，再細想淚水就已經順著眼眶流了下來。

  “阿煜，你終於醒了。”

  一聲阿煜，此刻的周歡已經不願意再考慮什麽倫理和規矩，她苦苦守護了十天，差點以為陰陽相隔的人終於回來了。

  她哭了，淚水流到了腮邊，而周歡也邁著步伐走到了齊煜的面前，她想伸手摸一摸眼前的人，她怕自己還在夢裡。

  可是——

  周歡的手被齊煜給避開了，他眉頭緊蹙，眼神裡都是梳理，“皇后是六宮之主，可切莫失了儀態。”

  切莫失了儀態，周歡隻覺得自己被人從頭倒了一盆冰冷的水，是他說自己可以叫他一生阿煜的，再說從前的時候，他何苦計較過這些。

  她抬眸看向齊煜，這才驚覺齊煜的眼神裡全然沒有了之前的溫情。

  齊煜也在看著周歡，墨色的瞳孔裡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眼前的女子一身碧綠色的長裙，腰間佩戴著玉帶，長身玉立，全然沒有一個女兒家的那種惺惺作態，她看著他，眉眼彎彎，從一開始的淚流滿面，到此刻的錯愕萬分。

  不知道為何，他看到眼前的這個女子的瞬間，心裡竟然有淡淡的驚喜。可等他細細想去，剩下的卻是難受，天靈蓋裡像針扎一般的痛，而他的心也像被人給緊緊的攥在一起的疼痛，他隻覺得自己好像不能呼吸了一樣。

  “啊……”

  齊煜疼痛的呻吟聲不斷的傳來，他咬牙壓製，想不明白為何皇后會給他這種感覺，可是越想，那種鋪天蓋地的疼痛就像要把他給分屍了一樣。

  “阿……皇上，你沒事吧？”周歡不想再惹齊煜不開心，看齊煜如此難受，先前的不愉快也就立馬忘記了去，“皇上？”

  意識迷離的時候，齊煜感覺有一個溫暖的身子抱著自己，聽著那個如清泉般的聲音，他感覺終於舒服了一些，可睜眼，對上的是周歡擔憂的眸子。

  “滾開！”

  頓時，疼痛再次撲面而來，齊煜覺得自己的頭疼和周歡拖不了關系。而因為疼痛，他有點控制不了自己，居然伸手直接將周歡從床榻邊推了出去。

  周歡一時沒有站穩，直接退後了兩步磕在了梨花木的桌角上。

  “皇后娘娘！”蘇立驚呼，可奈何自己是外臣，也只能站在原地著急而已。

  周歡自己站穩，衝著蘇立搖了搖頭，示意自己沒事，而床榻上的齊煜似乎因為周歡的遠離狀態終於好轉了一些。

  場面再次僵持了起來，關鍵時候，姍姍來遲的秦落雨護在了齊煜的面前。

  “皇上，臣妾沒在外間攔住皇后娘娘，叨擾了朝政大事，臣妾請皇上寬恕。”

  聽到秦落雨的聲音，齊煜似乎好受了一些，他睜眼發現了秦落雨又哭了，“好端端的這是哭什麽？”

  因為方才疼痛的折磨，齊煜的鬢角帶著汗滴，而聲音也帶著些許的無力。

  “皇上是不是很痛啊，臣妾、臣妾當真是心疼極了。”秦落雨試探著開口，可齊煜的反應果然沒有讓她失望，齊煜伸手將她拉到了自己的身旁。

  “放心，朕這不是沒事嗎。”齊煜抬手將秦落雨臉龐的淚水抹去，而對於被他失手推過去的周歡卻充耳不聞，甚至沒有多看一眼。

  “皇上。”秦落雨嬌羞的應了一聲。

  可其實他也有注意，秦落雨進來以後，那個瘦弱的身影就一直安靜的站在那裡，默默的看著他和秦落雨兩個親昵的相處。

  少了剛進來時的強勢，也少了方才眼底的失望，就只是靜靜的看著他。

  “嘶——”一多想，齊煜隻覺得那疼痛又來了，心下煩躁不已，齊煜揮了揮手，“要是沒事，丞相先去忙吧。”

  頓了一下，他又說道：“皇后，朕沒事，你也可以回你的坤寧宮了。”

  話說的有點冷，仿佛只有這樣，他才可以將自己心裡的那股不知名的憤懣之情給甩出去。

  可是周歡沒有說話，她只是沉默著，然後轉身就離開了上書房。

  “微臣告退。”

  蘇立低著頭，看著眼前的鬧劇全然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末了也就只能轉身離開。

  離開之後，他卻是沒有想到，周歡居然在原地等著他。

  “丞相大人，皇上的狀況你也看見了，親征的事情恐怕要再等等了，至少等他身體稍微恢復一些。”周歡明白齊煜的性子，這和失憶沒有關系。

  蘇立點了點頭，“請娘娘放心，此事微臣會好好給皇上建議的。”

  “好，那就麻煩丞相大人了。”說罷，周歡莞爾一笑就轉身離開了。

  留在原地的蘇立抬起頭，看著遠去的那個孱弱的背影，蘇立的心間第一次感受到了皇后娘娘的脆弱和堅強。

  他從來沒有這麽一刻能夠了解到眼前的人，方才皇上推開她的時候，眼底的受傷，和轉身就可以言笑晏晏的給皇上謀劃後路。

  這樣的女子，當真是天下少有。

  不遠處，玉溪跟在周歡的身旁，一開口聲音裡都是十足的歉疚之意，“皇后娘娘，你還好嗎？”

  想了半天，她也只能想到這一句安慰的話語了。

  周歡搖了搖頭，隨後又點了點頭，“玉溪，你說，本宮是不是太貪心了，先前本宮一心盼著皇上快點醒過來，可方才他推開了本宮，那般的親近秦落雨，仿佛全然忘記了我們的過去一樣。”

  “那時候，本宮就在想，這樣的皇上還不如……”

  不如繼續昏睡下去，那樣她好歹不會看著他寵著別的女人一副親近至極的模樣，周歡不是什麽大度的人，這種情況下，她隻覺得自己難受的快要發瘋了。

  今天是第一次，之後呢？
  主仆二人沒有再說話，玉溪知道自己主子心情不好的不想多說話，所以也就默默的跟在了周歡的身後。

  方才坤寧宮裡，周歡並不是自己醒來的，而是追風的突然到訪，他說聽到了一些關於七星毒的消息，一定要立馬告訴周歡。

  無奈，玉溪才叫醒了周歡，信是孟祁從西域傳回來的，能夠在這麽嚴峻的形勢下送到周歡手上，一看就是非常重要的。

  玉溪不知道信上寫了什麽，但是周歡看了信就急匆匆的跑到了上書房裡，看到的就是皇上已經不認識周歡了，而且皇上似乎對秦落雨很是寵幸？

  坤寧宮裡。

  綠梅給周歡的背部上藥的時候哭了，“皇后娘娘，奴婢去找皇上，告訴他一切好不好，他那麽喜歡娘娘，一定可以想起來的。”

  說著，綠梅就要往外邊走。

  “綠梅，正因為皇上對本宮的情誼，他就越是想不起來本宮的。”周歡叫住了綠梅，歎了口氣，“方才在上書房裡，本宮已經確認過了。”

  她的靠近，帶著齊煜的似乎只有無盡的痛苦。

  她想了無數種齊煜醒來的時候會發生的事情，卻唯獨沒有想到，他就這麽忘了她。

  這一局，秦落雨贏了。

  那七星毒果然是會讓齊煜忘記了最愛的人，而且正因為他心裡對心上人的在乎，反而成了克制他的毒藥，只要他想，那麽疼痛就會席卷了他整個人。

  方才看著齊煜那麽的痛苦，周歡的心裡全是糾結，她不明白為何相愛的兩個人會變成這樣。

  如果從這種程度上考慮，那麽七星毒可以算是無解的毒藥了。不針對任何人，就只是單單的對那些深陷感情裡的男女。

  這天晚上，周歡是徹夜難眠，而另外一邊的齊煜，卻因為秦落雨固執的留在他身邊的照顧，反而是可以安穩的睡一會。

  天剛剛亮，周歡就從床榻上爬了起來，綠梅正候著。

  “陪著本宮去給皇上送藥吧。”

  即使齊煜醒了，這藥還是吃的。只不過按著當初製毒人的想法，應該是解讀的人就是深愛的人，而不巧，她沒有守在齊煜的身邊，讓秦落雨鑽了空子。

  綠梅猶豫了片刻，卻也知道眼下這儼然是最重要的事情。

  離開坤寧宮的時候，周歡對著玉溪吩咐道：“早膳做好了，全部都送來上書房吧。”

  “娘娘——”玉溪擔憂開口，昨日的場景她見過了，生怕周歡再過去給自己找罪受。

  可周歡卻搖了搖頭，眼底的苦澀一抹而過，取而代之的是她甜甜的笑容。

  “玉溪，皇上是忘記了本宮不錯，可是他愛的是本宮，如果今日本宮因為難受就不願意陪著他，以後他想起來，定是要自責萬分的。”

  周歡說的沒錯，一旁的綠梅這才明白了周歡對皇上的情誼，這份情似乎比她們每個人看到的都要深。

  路上，綠梅不由的驚訝開口問道：“皇后娘娘，對皇上真好，可是一份感情真的可以這般嗎？”

  聞言，周歡笑了，也不知道她在樂什麽。

  “娘娘，你在笑什麽呀？”

  “沒什麽，大概是想到了第一次遇上皇上的時候吧，又或者是上一次見面的時候。”

  綠梅對於感情之事一竅不通，但是看著周歡發自內心的笑容，心裡懸著的擔憂也就稍微的好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