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桓對於“新儒學”三個字的確是不清楚,因為這涉及到了思想學,眾所周知,那玩意不是人學的.
他所知道的是如今的儒家已經走到了程朱理學的一半,程顥與程頤兄弟已經成功的將儒家定了道路,在過個二三十年朱熹就正式開始將子思、孟子一派的心性儒學和魏晉玄學加上唐的佛道兩家合並。
弄出來了一個類似於大雜燴又不是大雜燴的東西出來。
趙桓喜歡將這玩意稱之為.東北亂燉。
將一群雜七雜八的東西拚湊在一起,但是偏偏做出來了獨特的味道,弄得還挺好吃,大概這就是所謂的程朱理學了。
當然,趙桓並不認為程朱理學就是多麽正確的事情,但他合適啊!
在程朱理學出現之前,整個大宋期間只出現過一個真正的權臣,那就是章獻明肅太后劉娥。
這個差一點點就能夠登上皇位的女人,成為第二個武則天。
從這裡面也就能夠看出來為什麽程家兄弟和朱熹自己這鍋亂燉裡面非要加上一個壓製女性了。
而現在程朱理學.不對,新儒學的第二個特色,那就是他幾乎徹底否定了忠君二字。
現在還叫做道學的理論是直接把皇帝也定性了,作為皇帝他不能奢靡享受,不能修建宮殿,不能胡吃海塞山珍海味,不能縱欲過度.
趙桓表示:資本家都沒有你們會玩.
又讓我勤政愛民,又不讓我享受一把,來來來,這皇帝位置給你,你來做!
他將人的貪婪,好色,口腹等等都定義成為了欲望,然後告訴眾人,如果無法收斂私欲的擴張,則偏離了天道,不但無法成為聖人。
嗯.這個看上去似乎有點道理,但是這個很容易就走偏的。
這裡面就是你走的對了,那就是張載莊嚴宣告:“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那就是顧炎武在明清易代之際發出“天下興亡,匹夫有責”的慷慨呼號。
亦或者是文天祥的“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但你如果走偏了,這裡面的雜學可就也出來了,“儒表佛裡”“陽儒陰釋”這就是最好的評價。
包括理學的進化版本,陽明先生王守仁的心學,他有著極強的佛家理論。
他說到底還是佛教本體論的思維模式。
後世陽明先生的心學和如今乃至之後的程朱理學,說到底是同根同源。
他們的源頭就是現在的這個新儒學,理學!
說他好吧,理是宇宙萬物的起源,他要去辯證認識天道,認識萬事萬物,這裡面有名家的東西,而且在這個時代,你不得不說這群人是真正的天才。
這是物理學的基礎了。
說他不好,那就是太容易走到畸形的“存天理,滅人欲”了。
如今所謂存天理,滅人欲,在最開始的解釋其實是沒問題的。
飲食,天理也,山珍海味,人欲也。
夫妻,天理也,三妻四妾,人欲也。
所以存天理,滅人欲這個在這種階段的適合,你可以理解,畢竟趙桓想要納妃都得走個很長的過程。
這天下也不是想納妾就納妾的,絕大部分所謂的納妾,說白了那叫藏外宅,那就是連個妾的名分都沒有的那種,方便,省事兒
但換而言之,現在的時代你無法從農耕一步過渡到工業,那麽依存於朝廷和官員是必不可少的。
一個朝廷的地方官員,讓他存天理,滅人欲,去做自己真正應該做的事情,這似乎是沒什麽問題。
但人呐,我有錢我想吃點好的,我想給自己找幾個漂亮的女人,我想給自己的子孫留個更加容易方便的道路,這個有問題麽?
不說法理,隻說人情,這個有問題麽?
或許就是因為這些糾結到了扯淡的理由,這理學直接被皇室鎮壓,甚至敢學理學的東西都會被直接鎮壓下去,不許其做官。
到了朱熹死前的那一刻,程朱理學都是被官方打壓的東西,朱熹也是被摁在地上摩擦的。
畢竟朱熹乾得那點破事兒大家又不是不知道,說一套做一套這個你還可以說是派系鬥爭,那他動不動就把宋寧宗摁住一頓狂噴這玩意皇帝也受不了了。
所以韓侂胄在收拾趙汝愚一派的時候直接就用聞風奏事的特權將朱熹給捎帶腳的弄了。
宋寧宗也就順勢趕緊將這個成天把眼珠子放自己身上的玩意送出去了,給他毀了個乾淨那也是合情合理的。
甚至連理學都讓宋寧宗禁了,明旨下去,但凡學理學的不許為官。
所以有宋一代,大部分時間裡程朱理學和朱熹都屬於名聲很臭的存在。
直到後來宋朝玩明白了,尤其是元代之後,皇帝和眾多權臣覺得這玩意其實可以改一改,把存天理滅人欲這個東西從上面拉到下面。
那就直接變成了下面的人想要上來就必須絕對忠誠,然後限制其欲望,方便統治。
至於上面的人嗯,我們都是俗人,我們不想當聖人。
正是因為這些原因,朱熹經歷了一個從遺臭萬年到登峰造極,孔子之下第一人,然後再遺臭萬年的這麽一個神奇過程。
就這麽一個身後名,千古無二。
另外對於理學,趙桓其實很是糾結的。
因為了解得比較多,對於當年給朱熹定下來的那些罪狀,說實話明眼人都知道是有些冤枉的。
當年王安石和自己兒媳婦,歐陽修和自己侄女那都是鬧騰過的,聞風奏事,這是宋朝的特色。
證據?
要證據的話禦史台的KPI怎麽完成?
畢竟在朱熹死後,韓侂胄麾下第一社會人,人狠話不多的辛棄疾都不遠萬裡前來奔喪,要知道在朱熹活著的時候,辛棄疾和朱熹,楊萬裡他們早就人腦子打出狗腦子了。
辛棄疾直接給朱熹定下的評價是:
所不朽者,垂萬世名。孰謂公死,凜凜猶生。
之後的文天祥,還有陽明先生王守仁,明末思想第一人的顧炎武對於最開始的理學都是十分推崇。
至於裹小腳.趙桓自己看看自己后宮的那群女人,這玩意在唐朝就出來了,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什麽時候流行起來的。
理學諸多大能還為這事兒撕過一回,包括朱熹的再傳弟子都明確表示過這事兒不對,所以扔在理學頭上是有點過了。
但還是那句話,趙桓這麽拚命是為了日後過上個好日子,比如臨死之前“昏庸”一把什麽的。
你非要給自己身上加個枷鎖,你這就是不要臉了!
這一刻,趙桓心中的欲望第一次戰勝了自己的理智。
“此事,容後再議!”
趙桓拒絕了,但是趙鼎等人卻不打算容後再議。
“陛下!”
趙鼎再次站了出來,這一次站出來的還有李綱等人,可以說除了一旁的童貫和外面直接持刀欲出鞘的姚平仲之外,這大殿之上的所有官員都站在了這裡。
“還請陛下給我等機會,和陛下說一說,這新儒學!”
“朕,若是不想聽呢?”趙桓這個時候看著下面的這些心腹之人,突然有了一種被眾人背叛的感覺。
“陛下,此事事關天下社稷”
“所以朕的心腹重臣都開始結黨了!”
“我等結黨非為了一己之私,乃是為了天下社稷!”
“為了什麽,那也是結黨!”趙桓直接怒斥起來,“童貫何在!”
“老臣在.”
“陛下難不成非要看著這天下之人,循環往複,墮入深淵不可?”
“若是今日爾等結黨逼迫之下,陛下從了你們的心願,日後這皇權威名何在,效仿者當不計其數!”
童貫此時站在了趙桓的面前,直視對面的眾多公卿。
“童貫,此乃朝堂之事,你個閹宦想要禍國不成!”
“李綱老匹夫,你少在這裡說這種廢話,某家就算是個閹宦之輩,也知道忠君愛國之事,老夫一顆忠心盡在陛下手中。
若是陛下需要,某家隨時可以身死族滅!
可爾等呢,如今爾等朝中公卿是在幹什麽,是在逼迫陛下不成!”
“我等是為了這天下.”宇文虛中站了出來,但是童貫這張利嘴卻是毫不停歇的打斷了他。
“天下是陛下的天下,假借天下之名,枉顧陛下之威,若是陛下今日低了頭,爾等乃至爾等後輩豈不是要有樣學樣!”
“如今大宋貪官汙吏縱橫,單單一年的時間,刑部就從禦史台遞上來的折子裡拿了數以百計的地方官吏和諸多朝臣.”
“此等奸賊合該斬殺,與爾等今日所做所為有何關系!”
“可殺了他們又能如何?繼任者仍是貪腐之輩!
如今這天下的讀書之人,為官做吏都是想要富裕自家,而非為國為民。
這天下的讀書人根子壞了,難不成就要一遍遍的殺官!
那日後天下人沒人做官,沒人讀書了,誰來治理這大宋!
你這閹人不成!”
“趙鼎,是不是陛下給你的榮耀太多,讓你忘記了自己的身份,這天下沒有清官,沒有天下能臣了?
那你們又算什麽!”
“天下清正廉潔,能力出眾之人有幾何?
百裡挑一猶不可為!
天下學者之風不改,這天下官吏之風不改,這天下將如何!”
“難不成這改了,就一定會有所成效不成?”童貫還想說話,但是卻被趙桓直接出言打斷,此時他也走到了眾人的面前。
“諸位公卿,你們誰敢告訴朕,若是朕同意了你們的想法,這日後的天下就會長治久安,這天下的官員就會清正廉潔,這天下的百姓就會安居樂業?”
“我等不敢!”
“既然爾等保證不”
“那便可以不做了麽,那便可以眼睜睜的看著華夏將沉而默不作聲,我等是不是也可以和先帝一樣去做點自己想做的事情?
我禦史台是不是也可以和天下官吏一起同流合汙?
戶部是不是也可以和地方官員上瞞下效?
刑部是不是也可以用金贖買?
陛下是不是也可以做一個真正的帝王?”
李綱一步不讓,就這麽走到了趙桓的面前,這一刻的李綱絲毫沒有了君臣之禮!
“這天下如何改變將如何,我等誰都不知道,難不成就因為不知道便可以不做了?
我等是不是還要抱著祖宗之法苟且度日,讓我等這一代混過去便過去了。
日後交給子孫去做?
這就是陛下要的結果,這就是陛下的雄才大略,這就是我大宋的陛下不成!”
“來人。”趙桓雙眼垂了下去,“李綱目無君上,將其打入打入皇城司大牢,誰敢求情,一並打入皇城司大牢之中!
調張俊大軍進入關中!”
“陛下.”
“朕才是皇帝!”趙桓用最後一句話警告了所有人,“莫要讓朕,將你們全都送入皇城司大牢中。”
七月初三,都察院左都禦史李綱押入皇城司大牢。
都察院右都禦史李光聽到旨意之後毫不猶豫,親自寫下血書跪在皇城之外,求見趙桓。
之後趙桓不肯相見再次送入皇城司大牢之中。
戶部尚書趙鼎走出宮門,脫下衣袍官服,親自入皇城司。
“罪臣趙鼎,親自來了,請將某家也關入其中!”
“老夫宇文虛中也在此!”
“呂頤浩在此,請將牢門打開!”
“胡銓.”
“滾回去!”幾個老家夥同時一聲怒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