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俟卨的手段要比嶽飛想象之中更加的狠辣,他在本就不穩的軍心之上再次添了一把火,而且這把火添的非常旺,直接燒到了河北路元帥楊惟忠的頭上。
楊惟忠的麾下可不是八字軍那種組成而來的,這可是實打實從西軍過度過來的,甚至還有不少是他楊惟忠手把手帶出來的老卒。
對他的忠心那自然是不用多說。
加上這麽多年楊惟忠東征西討,個人性格也是極受歡迎,最開始在西陲就是威震西夏的存在,對於韓世忠等人也有著提拔之恩。
對下屬負責,功必賞,過必罰,再加上自己的人格魅力這才坐穩了河北路元帥。
而王彥的本事自不用多說。
如今萬俟卨用他的神奇邏輯將這兩個人全都給摁在了這裡,將所有的屎盆子扣在了他們的頭上。
同時也給了他們暗示,想要解決這一次他們得配合才是。
楊惟忠不是傻子,他很聰明,否則也不可能從遼國千裡潛逃回來。
看著萬俟卨越來越激動的聲音,感受著那越來越暴躁的麾下們,再看看在一旁無動於衷還在竊竊私語的嶽飛和趙鼎。
楊惟忠若是還不明白那就是真傻子了。
“萬俟卨,若是你之前說些什麽也就罷了,如今你將這事情放在了某家的頭上,還說我河北路大軍有通敵賣國之嫌,這事情不能這般算了!
你必須給我等一個交代!”
隨著楊惟忠的這句話,整個局勢變得更加的緊張起來,甚至雙方都已經隱隱出現了刀兵緊握。
就在大家都以為這一次要不能善了,百姓們也都瑟瑟發抖生怕會波及到自己的時候,便是那個一心報仇的漢子,如今也已經變了臉色,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而這一刻,嶽飛和趙鼎兩個人終於出手了。
“爾等這是要屠了南樂城,然後大家一起投降金國麽?”趙鼎還是那個一句話就摁住所有人的大宋國相。
在他的喝止之下,楊惟忠和剛剛反應過來的王彥立刻配合了起來。
“混帳東西,趙相在上,百姓在側,你他娘的抽刀?”
一腳將一名親信士卒踹翻在地,然後王彥的破口大罵也讓氣氛緩和了下來,那被踹翻的士卒不但是他的親信也是他麾下極為機靈的一人。
看著王彥對自己的顏色,趕緊趁機將別在腰間的樸刀抽出來一點將戲做足。
“小人剛剛激動了,還請將軍恕罪。”
此時楊惟忠也趕緊朝著身邊之人怒吼起來。
“幹什麽將東西都收起來,真要讓老夫不忠不孝不成?”
有楊惟忠和王彥兩個人的配合,這場矛盾終於緩和了下來,在氣氛緩和下來之後就是嶽飛和萬俟卨兩個人的“本色出演”了。
“本將現在不知道真相,但是本將願意相信楊帥為人.”
“小人知道嶽將軍看不上小人,對此小人也是無話可說,但是剛剛字字句句都在眾人耳中,若是楊帥覺得哪裡不對大可以提出來反駁。
如果因為一句相信楊帥為人,就讓這件事情輕飄飄的過去了。
那當年先帝和陛下又何嘗不相信杜充為人!”
這話是將楊惟忠直接和杜充釘在了一起,也將楊惟忠麾下的士卒們架了起來。
要知道這個時代啊,名聲比命都重要,若是真要是說不清了,他楊惟忠也就別想繼續在軍中廝混了。
果不其然,楊惟忠借勢就將這件事情定了下來。
“既然你萬俟卨都將話說到這份兒上了,那老夫若是再和你扯皮下去,那倒真成了老夫胡攪蠻纏了。
今日眾人都在,老夫麾下將士也在,咱們乾脆做個見證如何?”
“楊帥請說。”
“還請嶽家軍暫時接管戰事,便有你萬俟卨親自查,從老夫和王彥將軍開始查,請趙相監管。
但凡涉及此事者一概拿下,絕不姑息。
若是真有金人從中作梗,請殺!”
這句話一出,在場的許多人都是頓時臉色大變起來,但是更多的人卻是沒有任何的反應,甚至在雙眼怒瞪著那萬俟卨,等待著他的回答。
“好!”一個字,萬俟卨正式拉開了大宋軍中第一案。
當日,嶽飛安撫百姓,並正式從楊惟忠手中接過兵權,讓王貴親自鎮守南樂城和諸多軍營。
讓楊再興親自督執法官。
讓嶽雲進入踏白軍,隨董先前去最前線打探消息,拖延金人。
令張憲出鎮前線,抵擋金人穿插。
同時命令麾下幕僚黃縱與胡閎休兩人為萬俟卨的左右手,說是協助更多的是監察。
而趙鼎也順手調了數百名官吏進入大名府,直接讓萬俟卨順手一起查了。
弄得一時間這上上下下都有些人心惶惶起來,同時也讓那本應該出現問題的軍心,變成了涇渭分明的兩支力量。
其中一支是心中有鬼的,他們知道這件事情真的大了,那些真的只是混水摸魚的人,如今卻是直接成為了通金。
這是兩個不同的罪名,將他們高高的架了起來,想盡辦法卻是無法脫身。
也有人想要趁機掀動叛亂或者挑動軍心,結果還沒有來得及造成什麽動靜兒,就已經讓萬俟卨的人給他挖了出來。
對於這些跳出來的人萬俟卨是絕對是相當的歡迎。
他正愁不知道怎麽開局,這上來就是挑動叛亂,萬俟卨可不管他們是想要自保還是被抬出來的槍,一股腦的全部拿下。
而且對於這種已經出現了叛變行為的人,那更是直接將所有刑具扔了上去。
在嚴刑拷打之下,誰是始作俑者很快就被找了出來,然後就是順著他們連根開始挖了起來。
從萬俟卨開始徹查的那一天開始,這南樂縣城的慘叫之聲仿佛就沒有停下來過。
每一個到了萬俟錎手中的人,都仿佛是被他扒皮抽筋了一般,在戰場上受了多少傷都沒有哼一聲的家夥如今在萬俟卨的手中落得無比淒慘。
黃縱和胡閎休兩個人對於萬俟卨的狠辣也是十分不喜。
但是對於他們的勸說,萬俟卨就是最簡單的一句話。
“這等人,不用嚴刑不足以撬動他們的嘴巴。”
“他們都是戰場上廝殺的漢子.”
“那你去和那些被他門屠殺欺辱的冤魂說一說,告訴他們,殺了他們的都是那從戰場上下來的好漢子。
就是心中有火氣,殺他們幾個人好好泄泄火如何?”
這冠冕堂皇的話語,若非是這兩個人也從嶽飛那裡知道了萬俟卨是個什麽玩意,還真覺得他是一個一心抱負,為國為民的好官。
敞亮話說的多了,或許他萬俟卨自己都信了。
慢慢的他越來越入戲,這下手也越來越狠辣了。
短短七天的時間,他嚴刑逼供互相指認之下,供出來了足足數百人之多,而在這個過程之中生生被他折磨死的便有三十余人。
其中剝皮削骨,剜舌挖眼這種事情也是比比皆是,每一個從萬俟卨大帳之中抬出來的人都是只剩下一口氣或者乾脆一口氣兒都剩不下的。
在這種酷刑之下,越來越多的人被拉了出來,而這件事情在萬俟卨的操控之下,也直接被定性為了金人的陰謀。
從他們大帳之中“搜”出來的巨大財帛,那些金國的印璽,那些他們看不懂,卻知道是女真文字的書信。
這些“鐵證”之下,縱然他們想要說這些事栽贓陷害,但是已經被打得只剩下一口氣兒的他們又如何反抗這些事情。
而在萬俟卨的追查之下,楊惟忠,王彥以及其麾下的心腹將校沒有受到波及,軍中尚且還算是穩妥。
但軍中士卒最終被拿下千余人,校尉以下四十余人。
整個原河北路兵馬被他查了過半之多,而且還在不斷的擴散,從通敵叛國和擾民屠殺,已經查到了勾結朝臣。
鬼知道一群士卒和校尉如何能夠勾結朝臣,但偏偏這口供就是從他們嘴裡說了出來。
甚至還說的有板有眼,將那朝臣的姓名籍貫以及性格秉性都說的十分準確,就像是專門背下來的一樣。
嗯.其實還真是萬俟卨連夜趕出來的稿子,以給他們一條活路為理由,一字一句教他們背下來的。
其目的就是幫助趙鼎清理掉一些不太好下手的家夥。
而金人的第二個陷阱也被萬俟錎用了極為神奇的辦法直接化解。
有在百姓心中算是好人的數名士卒將校,也被金人潛伏的探子狀告,說他們欺辱自己如何如何。
想要借助萬俟卨的手將他們徹底的斬殺,然後掀動民變。
但是他們低估了萬俟卨的手段,更加是高估了萬俟卨的品格。
冤屈?沒有冤屈!
不管是什麽人,只要到了他的手中就是寧殺錯莫放過。
沒有證據就給他們造出來證據,大軍一圍上上下下都是自己的人,想要如何炮製他們都是萬俟卨的一念之間罷了。
當將他們斬殺或者折磨而死之後有人再給他們叫屈也沒有關系。
“爾等說他們是好人,那某家還要說這些被殺的都是好漢子。
他們在戰場上哪個也不是臨陣脫逃之人,哪個也是和金人拚命之人!
但他們拚死廝殺,和他們欺辱百姓有關系麽?
就因為他們拚死廝殺了,所以就可以欺辱百姓了?
莫要說你們不同意,我大宋也不能同意,既然我等都不能同意。
他們對爾等有所善意,卻不能改變他們對其他百姓痛下殺手的這個事實!
爾等是百姓,那些冤魂也曾經是百姓。
殺了他們是因為他們罪大惡極,若是爾等記掛,那某家準許你們去祭拜他們,並給他們收屍!”
在萬俟卨的眼中,沒有冤屈只有罪惡,他想要誰有罪,誰就有罪。
金人好不容易布置下來的誅心之策,就這麽讓萬俟卨誤打誤撞的給破了。
而那些被拖下水的士卒,也一個個人頭落地,他們淒慘的叫聲,也算是平息了百姓心中的怨恨和怒火。
而當一切看似塵埃落定的時候,趙鼎的面前也出現了兩個至關重要的人。
嶽家軍幕僚,負責近距離監管那萬俟卨的黃縱和胡閎休兩人。
“我等拜見趙相。”
“兩位不必多禮,今日時間緊急,還請直說便是。”
“萬俟卨下手太過於狠辣,屈打成招已經是確定之事,有不少人並無問題,卻被其連根拔起,只因為和那些有問題的人頗為熟悉。
甚至在我等提出疑惑的時候,他給出來的回復是知情不報,與罪者同!”
先是黃縱,直接拿萬俟卨的嚴刑拷打,以及屈打成招說話。
而緊跟著後面的胡閎休也立刻補充了起來。
“不僅如此,他善於栽贓陷害,許多罪名都是他故意栽贓下去,上千人的罪犯之中,有近乎三成是被屈打成招被他冤枉的。”
“具體的證據有麽?”趙鼎聽到了這些話語之後並沒有多麽的生氣,甚至都沒有任何的緊張和無奈。
仍然是無比的平靜。
看著黃縱和胡閎休兩人將早就準備好的各類罪證遞了過來,趙鼎只是微微點頭。
“今日你們沒有來過,你們手中也從來沒有這些東西,明白?”
“我等明白。”說完之後兩人就緩緩退了出去,留下那趙鼎自己將那些罪證翻看了起來。
“真是個酷吏啊,只希望你日後莫要失去了作用,否則這些東西恐怕就要真的放在你的身上了。”
隨著趙鼎的話語,這深沉的天空也開始了電閃雷鳴,一年一度的雨季再次到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