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文龍和何順心中依然存疑。
何順走出門,吩咐士卒們去買一份期刊。
沒過一會兒,士卒便把期刊買回來了。
何順把期刊翻到有江牧畫像的一頁,然後仔細比對面前的江牧。
手中期刊上的畫像內容,是江牧在慰問辛苦勞作的百姓。
畫像中,江牧的身材魁梧強壯,相貌呢……方方正正的四方臉,兩道濃眉,還有一撇小胡子。令人一看,就像是一名久居上位的高層人物,淵渟嶽峙,不怒自威。
而他的軍師呢……
笑容和煦,皮膚白淨,整天拿著羽扇搖啊搖,就像是一個俊後生。
兩者完全沒有相同點。
何順遲疑了。
然後把期刊遞給鄧文龍。
鄧文龍仔細比對江牧與期刊上的畫像,良久後,心中也充滿了疑惑。從畫像上看,兩人確實不是同一個人啊。
可這……也太巧了吧?
江牧暗自一笑,這倒是要感謝那些靈魂畫師,把自己畫的改頭換面,就算是大羅神仙來了,也分辨不出來。
“這畫像是你嗎?”鄧文龍拿著期刊,皺著眉問道。
江牧拿過期刊,放在自己腦袋一旁,道:“這畫像壓根就不是我……你們看,現在我這麽瘦,這畫像上的江牧那麽魁梧,還有著長相……簡直天差地別嘛!”
“這畫像不是你!”良久後,鄧文龍緩緩道。
江牧頓時一喜,他擔憂的就是,把青雲軍也扯到宋金戰爭之中。
現在來看,自己沒有暴露身份。
接下來就可以盡情發揮了。
“可如果不是你!”鄧文龍目光炯炯的看著江牧,問道:“那你是什麽出身?”
聞言,江牧驀然變得嚴肅起來,抱拳道:“之前我隱瞞身份,是被迫無奈。但是,請兩位不要質疑我的用意……因為我和金國之間,有著深仇大恨!”
見江牧神情凝重,何順既驚疑又好奇,一個出身而已,難道有這麽機密嗎?
“需要我兩人起誓嗎?”鄧文龍緩緩地問道。
“這倒不用。”江牧掃過兩人,緩緩道:“我乃是開禧北伐的主帥江毅之子!”
驟然間,鄧文龍面露駭然之色,瞪大眼睛難以置信的看著江牧,震驚的說不出來話:“你……你……這怎麽可能?江元帥已經死十三年了……你怎麽可能是?”
這個爆炸性的消息,簡直比剛才的消息還要勁爆。
鄧文龍無法相信,江牧竟然能與十幾年前的江毅扯上關系。
“怎麽可能不是呢?”江牧目光閃爍道:“剛才我進門時,鄧元帥看著我,不是覺得我有些面熟嗎?”
“就算你與江元帥長得相似,可這也不能證明你是江元帥之子!”鄧文龍逐漸恢復了平靜,道:“江元帥已經去世那麽久了,總不能蹦出來一個人,說是江元帥之子……那就是吧?”
江牧點點頭,道:“我這裡有江毅去世前的手劄!”
說著,江牧拿出陸遊偽造的證據。
鄧文龍接過手劄,一見那熟悉的字體,渾身就不可控制的顫抖起來。
信的內容,也就是江毅的絕筆,大意是說金軍殘暴,他江毅心中悔恨,沒能打贏開禧北伐的戰爭。關於與金軍的戰爭,有以下要注意的幾點。
下面便是一些忠告。
“這確實是江元帥的親筆信……”良久後,鄧文龍緩緩道。
隨即,一股悲涼的情緒在他心中蔓延。
沒想到江元帥臨死之前,還在想著如何打敗金軍。
“就算是有手劄,也不能證明你是江元帥的後人。”鄧文龍看著江牧,道:“江元帥的一世威名,絕對不能讓有些人冒名頂替!”
聽到這話,何順就有些不爽了,道:“什麽叫做冒名頂替?我家軍師,哪方面比不了江毅?”
江牧問道:“那你如何才能相信我是江毅之子呢?”
“把你這些年如何生活……都一五一十的告訴我!”鄧文龍眯了眯眼,警告道:’我勸你別說什麽謊言,不然被我拆穿了,就算你是何順的軍師,也沒有用!“
江牧嚴肅的點點頭,開口道:“我五歲時……父親江毅自殺身亡,而後,我在幾名侍衛的保護下,突破金軍的重圍,來到了平邑縣。在平邑縣稍稍整頓後,前往了日照。”
“自此,我便隱姓埋名,和幾位父親生前的護衛叔伯,在日照生活了下來。這些年,叔伯時常教導我,故而我對軍事和民政懂得比較多。”
“聽說日照那邊,河豚湯挺有名的?”鄧文龍抬起頭,突然問道。
聞言,江牧臉色不變,大腦飛速轉動,嘴上絲毫不慢的說道:“是啊,河豚湯的確鮮美!”
鄧文龍立刻嗤笑一聲,一拍桌子,呵斥道:“你竟然說河豚湯鮮美?你若是在日照生活過,豈能不知道河豚是有毒的,要是當做吃食,是要死人的!”
江牧臉色不變,笑道:“鄧元帥,你開什麽玩笑?河豚是有毒的,但是河豚湯可是沒毒……你難道不知道,別處都不敢吃河豚,可日照的廚子能整治河豚?”
鄧文龍目光詫異了幾分。
江牧還真是說對了。
日照的廚子,確實有這個本領。
然後鄧文龍又問道:“聽說日照從前還有個有名的金商,壟斷了日照的所有糧食生產……而且還大肆剝削百姓,十成糧食,要從中抽取七成。”
“是八成!”江牧掰著手指道。
這個倒不是江牧胡謅的。
因為當時抄這個金商的家,是江牧帶隊去的。
鄧文龍又問了一些日照的風土人情,江牧都能對答如流,應付自如。
鄧文龍看著江牧那坦然自若的神情,不像是心裡有鬼。
心中驀然冒出一個想法,難道眼前這個江牧,真的是江毅之子?
這個想法一冒出來,就忍不住瘋狂生長。
鄧文龍左瞧右看,越看越像當年的江毅。
從前江毅被稱之為儒帥,原因就是因為江毅文質彬彬,又學富五車。後來是因為心中有報國之志,不滿金國欺壓大宋,遂投筆從戎,甘願鎮守北疆。
再後來擔任開禧北伐的宣撫使,為表明北伐決心,攜妻子和四歲的兒子前往。
但由於北伐過程中部下不聽號令,致使北伐大敗。
“若你真的是江元帥之子,這麽多年……為什麽不回大宋?而流落在日照?”鄧文龍問出心中的困惑。
一說起這個,江牧眼眸變得通紅,咬牙道:“我父親被金人所害,此等殺父大仇?焉有不報之理?倘若我回到大宋,這輩子恐怕都沒有討伐金國的機會!”
“我待在日照,每日學習兵法,靜待時機。只要大宋討伐金國,我甘願做帳下一小兵,為北伐戰爭貢獻出自己的一份力量。”
說完這些,江牧又看向何順,一臉感激道:“期間多謝何大將軍垂青,讓我做軍隊的軍師,而我也有了平台能夠一展心中所學,擊敗金軍,複我大宋榮光。”
聽著江牧的話,何順恍惚了一下,然後臉色有些古怪。
倒不是不相信江牧的話,而是他感覺江牧高估了他。
他讓江牧做軍師,完全是因為他沒那個能力,想當個甩手掌櫃。
試想,要是讓他軍事民政一手抓,就算借給他何順兩個腦子,都不夠用的。
也就是江牧,能處理這麽繁雜的事務。
“元帥?我感覺先生說的挺對的,如果先生不是江元帥的兒子,又怎麽會盡心盡力的幫助咱們呢?”何順也在一旁勸道。
“對。”一旦過去心中這道坎,鄧文龍看著江牧的目光不禁柔和了幾分,道:“江賢侄,沒想到這十幾年裡,你學到了一身的本領,倘若江元帥地下有知,也會感到欣慰的。”
江牧謙虛道:“只是學到了一些皮毛。”
“哎。”一旦把江牧當成了自己人,鄧文龍也打開了話匣子,道:“此次北伐,江賢侄有所不知,是朝中史彌遠一手操辦的……”
江牧一愣,臉上露出濃濃的不解。
史彌遠可是頑固的求和派,怎麽會願意北伐呢?
“主要是因為齊魯那邊的青雲軍,這兩年發展迅速,接連擊敗金軍,消息傳到大宋……大宋上上下下都認為,金國目前是個紙老虎,不堪一擊,所以想要出兵北伐……收復黃河兩岸的土地。”
江牧點點頭,問道:“那史彌遠是什麽意思?”
“倡議北伐的聲勢很大,就算是宰相史彌遠,也不敢強製性的往下壓。所以呢,他就順應民心,組織軍隊北伐……只不過……”鄧文龍目光黯淡,無奈的搖了搖頭。
江牧頓時明白了史彌遠是何意。
試想,兩淮的戰事。
由鄧文龍這種開禧北伐的老將領擔任宣撫使,擔任將軍的是飛揚跋扈的周宣、滑不留手的陳昂,還有懦弱無比的何順……
就這種配置,能贏才怪!
也就是說,這是一場必敗的戰爭。
是史彌遠打擊國內主戰派的手段。
他要用這場必敗的戰爭,告訴國內的主戰派,你們看到沒有?這就是和金國打仗的結果,不僅勞民傷財,而且還死傷無數、收獲寥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