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牧見到顧雪，心情也很高興，便問起顧雪目前顧家的狀況。

  “我顧家由於有鹽礦的秘方，所以成了朝廷的寵兒。有人想打我顧家的主意，但是知道我顧家和青雲軍交好，若是得罪我顧家，那也就是得罪了青雲軍……”

  顧雪眨眨眼，輕笑道：“所以到目前為止，還沒有哪個不開眼的家夥，想找我顧家的麻煩。”

  江牧點點頭。

  顧雪說的倒是實情，其實南宋一直想和青雲軍溝通，例如說一起對抗金國等……

  怎麽說呢，宋朝這個國家從趙匡胤黃袍加身開始，一直以來，趙氏皇族生怕下面哪個大將軍也來一次黃袍加身，把趙氏皇帝攆了下去。

  所以便限制武將的品階。

  例如說有名的大英雄嶽武穆，戰爭期間不聽皇帝的命令，一直想要迎回二帝。

  所以皇帝害怕他功高震主，便把他賜死了。

  這也正是，宋朝的名將也就宗澤、嶽飛、韓世忠三人，而且這三人的下場都不怎麽好。

  另外一點，宋朝還喜歡騎牆頭。

  就像當年遼國勢大的時候，宋國打不過，便向遼國稱臣。但是宋國心裡不服氣啊，便大力扶持遼東的金國，想要借金國的手消滅遼國。

  當然了，這個目的最後達到了。

  金國滅掉了遼國。

  然後順手把北宋打成了南宋。

  而後來金國勢大，南宋便向金國稱臣了。

  但是北方草原上的蒙古崛起了，南宋又想故技重施，利用蒙古來對付金國。

  後來的事情大家也就知道，蒙古滅掉西夏後，又滅掉了金國，順便遠征西方，最後在忽必烈時期，把南宋也一並消滅了。

  這個故事告訴我們，拳頭大才是硬道理。

  國家與國家之間，沒有永恆的朋友，只有永恆的利益。

  “這次的戰事……準確嗎？”江牧猶豫了一下，問道。

  顧雪點點頭，毫無保留的說道：“自過年後，朝廷便從江寧府運了大量的糧草和鹽巴，而且我家的走商，也向我家反饋，說有大批部隊正在集結。”

  “哦。”江牧點點頭，又問道：“那除了這些，南宋還有什麽準備？”

  顧雪道：“已經將襄陽作為都督府，一切調度皆由襄陽的都督府從中協調。大將軍周貢作為四川宣撫使，負責西部漢中的戰事，大將軍鄧文龍作為兩淮宣撫使，負責淮南東路和淮南西路的戰事。”

  江牧皺皺眉，既然連元帥都選好了，想必這場戰事的真實性已經八九不離十了。

  可是……

  南宋去攻打金國實屬不智啊！

  雖然有可能從金國的手中奪取一些領土，但是金國衰敗後，那麽南宋就要直面蒙古了。

  以南宋的體量，直面蒙古，真的沒多大的把握。

  而且更重要的事情是，江牧的青雲軍該怎麽去做？

  雖然江牧口口聲聲稱，不會幫南宋攻打金國，但是話說回來，江牧與南宋都是漢人，怎麽可能坐視不理？

  但如果要參戰，那就代表青雲軍撕毀了與金國的停戰協議。金國惱羞成怒之下，會不會攻打齊魯？到時候，江牧設定的五年計劃，不就成了一場空嗎？
  而且金國一旦與青雲軍撕破了臉皮，那就是雷霆之勢，倘若青雲軍擋不住金軍的反擊，非但先前的一切優勢將蕩然無存，或許還有可能兵敗如山倒，甚至全軍覆沒。

  江牧目前關於齊魯的規劃已經做好了。

  那就是以泰山、泗水河為屏障，東部以彭城為屏障，厲兵秣馬，休養生息。

  之後，等到天下局勢變化，再制定相應的計劃。

  可是南宋一出兵，完全打亂了江牧的計劃。

  江牧手指輕輕扣著膝蓋，陷入了沉思。

  而顧雪遠途勞頓，便由下人安排她去休息了。

  等到晚上，在一番魚水之歡後，江牧雙手枕在後腦杓，不自覺又想起天下大勢。

  雖然南宋此舉看起來氣勢洶洶，但是……得益於南宋那選拔武將的條件，目前的南宋，已經沒有可堪一用的將才了。

  最明顯的例子就是當年的開禧北伐。

  準備的多麽充分啊，足足拉扯出三十萬的部隊，而且南宋當時還有辛棄疾這種五十多歲的將領，另外，兩淮宣撫使江毅，更是四十多歲，正值巔峰的年齡……

  就這樣的豪華配置，才剛剛與金國交戰，四川宣撫使吳曦望風而降，送予金國四座城池。

  還有兩淮這邊的戰事，江毅作為主帥，與身為副帥李璧不和。

  而江毅在率軍長途奔襲攻城時，由於糧草未能供應上，事前又泄露了偷襲的消息，從而導致五萬部隊被圍困，主帥江毅自殺身亡。

  這些事情，閑暇時陸遊對江牧提到過。

  準備充分的戰事，結果一敗塗地。

  主戰派宰相韓侘胄被殺，幾個有名的將領被流放。

  這些都是血淋淋的例子。

  當時幸好金國與北方的蒙古戰的火熱，所以在擊敗南宋之後，並沒有長驅直入向南用兵。

  從這一點來看，南宋與金國還是不可同日而語，哪怕金國現在已經焦頭爛額了。

  鑒於此，江牧他要不要幫一把南宋呢？

  江牧又想到了這個問題。

  誠然，只要江牧願意與南宋達成同盟協議，隨後就可以幫助南宋，從東部的齊魯出兵，攻佔濟城，繼而夥同南宋軍隊揮軍汴梁，與兩淮的軍隊齊頭並進。

  可問題是，之後呢？

  倘若金國發了瘋，不管不顧北方的蒙古，調轉方向決意與南宋、青雲軍決一死戰。

  南宋加青雲軍，真的能打過金國嗎？
  就算能打過金國，可之後就要面對擁有成吉思汗的蒙古大軍了。

  然後能擊敗蒙古大軍嗎？

  用齊魯三年多的努力，去賭一把？
  “夫君？”漆黑的床榻上，薛寒柳翻了個身，看到江牧明亮的眼眸，關切的詢問道：“怎麽了，夫君？”

  江牧手摸著柔軟處，輕拍了兩下，輕笑道：“有點心事。”

  聽聞此言，薛寒柳像個小貓一樣，腦袋枕在江牧胸口，問道：“什麽事？”

  江牧便把心中的擔憂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

  薛寒柳這才恍然大悟，輕聲道：“夫君是想幫助南宋，但是又怕金國掀棋盤？”

  江牧頓時笑出了聲。

  薛寒柳的比喻還真是恰當。

  現在就類似這樣，南宋和金國下棋博弈，結果金國打不過，那怎麽辦？乾脆一不做二不休，把棋盤給掀了。

  然後薛寒柳蹙眉，半晌後，冷靜地道：“夫君，倘若真的如你所言，那麽南宋大概率是要敗的，而咱們青雲軍參與其中，也是弊大於利。既然如此，夫君可以暗中觀察形勢，必要的時候給南宋部隊一些幫助，只是不能讓金國發現。”

  “唔……”

  江牧眼前一亮，不得不說，薛寒柳的建議還是很穩妥的。

  “等咱們齊魯恢復了一些元氣，咱們再出兵也不遲。”薛寒柳又提醒道。

  江牧點點頭，也意識到自己有些著急了。

  時間又過了半個月。

  南宋攻伐金國的消息，終於傳遍了天下。

  一共分為兩方面的戰事，一方是四川宣撫使周貢負責，一方是鄧文龍負責。

  周貢負責的漢中戰事暫且不談，而鄧文龍負責的兩淮戰事，在整頓好兵力後，一共十五萬部隊，召集麾下諸將，決定對淮北發動攻勢。

  看得出來，鄧文龍的行事風格極為大膽。

  而得知南宋方面有所行動，金國也不敢大意，授予完顏合達虎符，命其擔任樞密使，率軍五萬人，在淮北一帶構築防線，以阻撓南宋攻城。

  居住在齊魯的陸遊，聽到兩國交戰的消息後，這下也坐不住了，每日來找江牧，嚴明其中利害關系，希望青雲軍也能出兵幫助南宋。

  “大人，現在南宋的情形你又不是不知道，倘若青雲軍能在一旁協助，我大宋的壓力驟減，說不定能一舉消滅金國之患。”陸遊年齡大了，再加上心中憂慮，跪在地上，說話顫顫巍巍的。

  江牧見陸遊行此大禮，連忙扶起陸遊，道：“老先生，不是我不願意幫助南宋，而是我青雲軍實在是無能為力啊。”

  “怎麽會無能為力？”陸遊一針見血的指出道：“青雲軍兵強馬壯，又是百戰之兵，還有與金國作戰的赫赫戰績，倘若加入戰場，就算是金國，也會畏懼三分。”

  江牧張張嘴，不知道要說些什麽。

  “老朽生平心願，便是能看到王師北定中原，收復汴梁……不讓我漢族百姓在北方受苦受難。”陸遊道。

  聞言，江牧表情也嚴肅了幾分，深吸了一口氣，道：“老先生，我知道你的一片赤誠之心，也知道南宋與金國屢戰屢敗，朝野上下哀鳴一片，急需要一場勝利來提振士氣，但是你也要考慮我齊魯的現狀！”

  江牧拉著陸遊走出房門，來到大街上，指著來來往往的百姓道：“你認為是我青雲軍懦弱，才不肯出兵嗎？”

  “你錯了，老先生，我知道我身上流淌著漢族的血脈，但是你看看這街上百姓的笑臉，他們在金國統治下熬了幾十年，才等到這一天，難道你要讓這一切付之一炬嗎？”

  “我齊魯久經戰亂的洗禮，人口銳減了六成。如今剛剛步上正軌，難道又要加入到戰爭嗎？”

  “還有我齊魯的五萬精兵……加入戰場後，他們若是死了，我該如何向他們的父母、妻子。子女交代？”

  “須知戰端一起，便是無數的家庭支離破碎，工商業停滯不前，百姓流離失所，我身為青雲軍的主公，難道不得對齊魯的百姓負責嗎？”

  江牧話語一出，陸遊呆立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