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數的馬車已經準備就緒。

  一倉倉的布料，整裝待發。

  而江牧也命人聯系了齊魯境內，幾大有名的布商。

  一聽說是青雲軍造出來的布，他們頓時很感興趣。

  畢竟青雲軍的企業嘛……可是國企啊！

  只不過聽到青雲軍的布匹定價……僅僅是五十文銀子一丈布，這價格……也太便宜了吧？
  要知道，在冬季，布匹的價格會大幅度上漲，甚至有時候達到一兩銀子一丈布。

  “應該不會是什麽好布，說不定啊……是粗麻布。”張記布行的掌櫃張應搖了搖頭，歎口氣自言自語道：“唉，今年南宋那些布匹，價格都漲了……奶奶的，那些狗商人。”

  “掌櫃的，青雲軍的布運過來了，一共五匹，要不要看一下？”布行夥計問道。

  “算了算了，沒啥好看的。”張應搖搖頭，旋即笑了笑，又道：“合著現在沒事乾，看看也行，我也想瞅瞅，青雲軍能造出來什麽樣的布。”

  說著，張應走到那些包著的布匹前，用手一摸。

  這一摸，頓時嚇到了。

  他可是內行人，家族經營布匹數代，就算是金國入侵，他家都未曾斷絕販賣布匹。也因為如此，他在萊州的布匹行業，算是有些分量的人。

  這手感，細膩滑嫩，就像是小姑娘嬌嫩的小手……

  呸，就像是摸著上好的綢緞。

  “快打開包裝，讓我看看顏色。”張應頓時急不可耐。

  夥計打開了包裝，張應眼前頓時一亮，這布匹的色彩……非常鮮豔，而且這花紋，也非常的時髦，不僅是在齊魯沒見過，就算是南宋，也沒見過。

  布匹的樣式，自然是江牧設計的。

  瞅瞅這上面的大紅花，就像是真的一樣。

  顯然，這織布的手法，不是一般百姓能做到的。

  因為張應的經營模式，一來是從南宋那邊運貨物，二來就是從齊魯的鄉下收貨。尋常的人家織布，哪裡顧得上其他的，清一色的大紅大紫大綠，沒有什麽花樣。

  而有花樣的，要麽是達官顯貴用，要麽就是禦供。

  這紋理……

  張應瞅近了一看，這布織的，極為綿細。就算是皇宮的巧手，也織不出來這樣的布匹。

  要知道，織布的人受限於工具，哪怕是織布的技術再高超，織出來的布紋理，雖然在外行人眼中沒什麽毛病，但是內行人細細看起來，會有參差不齊的感覺。

  但是這布，就算是內行人，也挑不出來任何毛病。

  每一處的針腳，都是整整齊齊，這是何等巧奪天工的織造技術？
  張應嘴中發出嘖嘖的感歎聲，旋即趕忙吩咐道：“把剩下的布匹全都打開，我要瞧瞧是不是都這樣。”

  很快，他把所有的布匹都檢查完了，他發現，這些布匹的針腳全都一樣，沒有任何瑕疵。

  這簡直太出人意料了。

  而且更重要的是，這布匹比一般的布匹更寬，這也就意味著，用這布匹造衣服的時候，可以在裁衣的時候一體成型，免了女工拚接的煩惱。

  這不僅會節約很多邊角料，而且更美觀。

  “五十文一丈？也就是七兩銀子一匹。”張應咂咂嘴，這是青雲軍出售給他的價格。

  他在心中飛快的計算著，目前就算賣出一兩銀子一丈的高價，這布匹也不愁賣。只不過按照青雲軍的規定，不允許售賣如此高的價錢。

  “難道青雲軍是做慈善的？好不容易造出來這麽好的布匹，竟然要如此賤賣，真是可惜啊。”張應忍不住感慨道。

  “就是不知道還能不能再進一批。”一旁的夥計說道。

  張應眼前頓時一亮，對啊，他這一次隻進了五匹。

  要是可以再進一批的話……這麽好的布匹，錯過了這次可就沒下次了。

  “趕緊去問問。”張應差遣道。

  “是。”夥計一溜煙跑遠了，不一會兒，夥計氣喘籲籲的跑了回來，說道：“掌櫃的，青雲軍負責人說了，要多少布匹就有多少，就算是咱們要一百匹，供貨也是夠的。”

  “好深的底氣啊！”

  張應砸了咂嘴，他突然發覺，青雲軍應該是掌握了一種快速織布的竅門。

  要不然怎麽會有這麽多布匹？
  是不是和那些女工有關系？
  張應一下子就想到了，前一段時間，青雲軍招納女工的消息，幾乎傳遍了整個齊魯。

  本來大家都覺得，青雲軍英明一世，糊塗一時……非要逼著女子去做工，女子是那塊料嗎？
  沒想到，青雲軍真的讓那些女工去織布了，而且還織成了。

  在不足二十天的時間裡，織出來那麽多布匹，很顯然，青雲軍有織布的訣竅。

  張應心思一時間火熱了起來。

  “這以後啊，青雲軍涉足了布業，或許咱們齊魯的商人要往南宋、金國販賣布匹了。”張應笑著道。

  “掌櫃的，那咱們怎麽定價啊？”布行夥計問道。

  張應想了想，道：“馬上就要過年了，尋常百姓都要扯幾尺布，回家做幾件衣裳。而咱們呢，也響應青雲軍的號召，把布匹的價格往下壓一壓，八十文一丈吧。”

  “啊？咱們定這麽低？”夥計一臉吃驚。

  “你懂個啥，這叫做薄利多銷。”張應一臉的得意洋洋，道：“咱們定價低，讓大家夥都來咱們張記布行買布，等以後啊，咱們張記布行的名聲會越來越響亮。”

  “掌櫃英明！”夥計在一旁適時的豎起大拇指。

  緊接著，齊魯的整個布行，開始出現了大震蕩。

  對於商人來說，哪裡進價低，就會去哪裡采購布料。

  很快，青雲軍上千匹布都賣了出去。

  好在作坊步上了正規，每日采購的和生產的正好能達到供需平衡。

  江牧下了明確規定，青雲軍不會親自售賣布匹，而是委托給各個商人，讓他們在齊魯各地售賣貨物。

  這也是為了不把這些布商擠兌破產。

  至少說，青雲軍吃肉，這些商人要喝湯的。

  正所謂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江牧向來就是這樣的人，他一向信奉寬以待人，與人和善，一個人發財不算是發財，大家共同富裕才是真的富裕。

  市面上的布價，終於出現了大規模的下跌。

  而那些布行，為了在波動中，大規模的招攬顧客，便讓夥計站在門口，充當掮客，賣力的吆喝。

  “賣布了，賣布了！跳樓大甩賣，八十文錢，你買不了吃虧，買不了上當，過了這村可就沒這店了！”

  “大家夥進來看一看，絕對的物有所值！”

  許多百姓聽到了布價下跌，紛紛湧入了布店。

  布行的銷量甚是不錯。

  而繁榮的布行，也充滿了競爭關系，各大布行開始了激烈的競價宣傳。

  “買二送一啊，買兩丈布匹送一尺布匹了！”

  “全場打九折，統統打九折！”

  “掌櫃的和小姨子跑路了，揮淚大甩賣！”

  布行夥計為了招攬顧客，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很快，布價腰斬。

  而在布價腰斬的同時，所有的布商對青雲軍造布的方法充滿了好奇。

  其實不光是布商，就連陸遊，心裡面也像個貓抓似的。

  一大清早，就跑到江府，來詢問江牧是怎麽辦到的。

  四百女工，能供應整個齊魯的布行……這簡直匪夷所思。

  按理說，別說是四百女工，就算是四千女工不眠不休，也織不了這麽多布匹。

  難道說，這四百女工，每日不吃飯不睡覺，一直織布嗎？

  “這就是科技！”江牧嚴肅的道：“科技改變人的生活！”

  陸遊下意識的反對道：“這絕不可能，古往今來，織布的效率再怎麽提高，也不會發生如此大的變化。”

  江牧氣定神閑道：“那是因為思想禁錮了你們的想象力，你能想象嗎？只需要清水和煤炭，就可以讓紡織機日夜不停的運轉，就可以代替兩個勞力。”

  陸遊愣了一下，張了張嘴不知道要說什麽。

  江牧繼續說道：“若是不信，咱們可以去看看。”

  “那就親自去看看。”陸遊咬了咬牙。

  兩人坐上一輛馬車，很快到了紡織工坊。

  這作坊四面高牆，門口有幾個侍衛把守，主要是防止那些女工的家人來鬧事。

  陸遊下車的時候，看到大房子後面有幾個煙囪，冒出滾滾白煙。

  他心情激蕩，快步上前，掀開簾子，走進了工坊。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名黑黝黝的、渾身長滿了肌肉，穿著小褂的蔣罡，在那些女工中間顯擺身上爆炸的肌肉。

  此人是那麽的與眾不同、鶴立雞群。

  呸，雞立鶴群。

  陸遊覺得自己的眼睛瞎了。

  旋即陸遊目光看向其他地方，只見一個個女工，在自己的崗位上，一絲不苟的勞作著。

  她們亭亭玉立，正是大好年華，一張張的稚嫩的俏臉上，寫了認真兩個字。

  在她們身前，飛梭飛快的轉動著，而在她們一旁，還有一個個黝黑巨大的爐子，不斷的冒著熱氣，拉扯著飛梭不斷運轉，日夜不歇。

  這應該就是江牧所說的蒸汽機。

  陸遊心神巨震，他雖然出身不錯，但是也見過女子紡織。在他印象中，紡織只有一個飛梭。而這裡的一個芳綸，竟然連接了十來個飛梭。

  速度豈不是提高了十幾倍？
  怪不得。

  還有那蒸汽機日夜不歇的運轉，產生的動能穩定又持久，織出來的布也會平滑工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