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韓琦還未起床時,聽到房門外傳來聲音。
韓琦揉揉眼,他之前就警告過下人,在他起床前,外面不允許有聲音。
“是誰在外面吵鬧?”韓琦隨口問道。
“是我。”外面傳來公孫晧的聲音。
“公孫先生?”韓琦愣了愣,按理來說,公孫晧知道他起床晚的這個習慣。
而今日,公孫晧大清早的趕過來,難道有什麽急事嗎?
“韓將軍,快起床,我有事和你相商!”門外傳來公孫晧焦急的聲音。
韓琦皺眉,快速穿好衣服,剛走出房門,便看到公孫晧一臉焦急的道:“韓將軍,江牧等人逃走了!”
“……”
韓琦愣了一下,緊接著臉色變得非常難看。
江牧前幾日的嘲諷對他來說,無異於撕開了他偽裝的面具。
但是江牧的性命事關煤炭物資以及與大宋的關系,以至於他不敢拿江牧怎麽樣。只能等從費縣運來煤炭後,再去找江牧麻煩。
但是……江牧竟然逃脫了?!
“他是怎麽跑掉的?”韓琦失態的質問道。
“那小子太過於狡詐,他前幾日吩咐劉洪好好招待周悅那群人,這兩天周悅等人放松了警惕,而江牧又在煤炭中加入一些東西,導致周悅等人昨夜昏迷不醒!”
“江牧從周悅身上翻出韓將軍的令牌,騙開城門,現在走掉了!”
“給我把周悅和守門官叫過來!”韓琦臉色鐵青道。
片刻後,周悅等人火急火燎的來到軍營。
“廢物!”
韓琦大怒,拿起桌子上放著的馬鞭,狠狠地抽在周悅的臉上。
整整五十多人,竟然看不住劉氏當鋪,幹什麽吃的?還有那城門,竟能被別人哄騙開!
“將……將軍,那人手中有將軍的令牌,小人不敢不開啊……”盧宏囁嚅,又道:“而且那群人穿著咱們的衣服,天色太黑,小人也辨別不出來……”
“那群人?”韓琦狐疑的問道。
“是,足足有八十人!”公孫晧歎口氣道:“我們都小瞧江牧了,本以為他只有顧雪的四十人,誰知道他暗中還藏著四十人!要不然,他們動作哪有那麽快?”
“這麽說,顧雪也跑掉了?”韓琦臉色頓時冷了下來。
聞言,公孫晧苦笑一聲:“不光如此,連同顧雪帶的三十多輛裝滿食鹽的馬車,都被拉走了十輛!”
韓琦聽的目瞪口呆,臉皮輕顫。
那可是價值七八萬兩銀子啊!
就這麽被江牧拉走了?
再說,江牧顧雪兩人逃脫後,會怎麽向大宋說泰安州的情況?
他韓琦已經得罪了江牧,顧雪嘴裡還有好話嗎?那肯定會往死裡抹黑他韓琦!
只要大宋相信了顧雪的話,他韓琦以後還能從大宋獲得物資嗎?
屁!
肯定毛都沒有!
今後一個人單打獨鬥?
就憑他和整個大金國作戰?
簡直是癡心妄想。
“他們走多長時間了?”想到這些可怕的後果,韓琦額頭上不覺有了一層細密的汗水。
“約有四個時辰……”
“追,立馬派騎兵去追!”韓琦大吼,道:“周悅,你去騎兵軍營,找出三百名驍勇善戰的將士,立刻去追擊他們!”
“只要追上他們,不留一個活口!”
韓琦目光變幻,閃過狠毒的厲芒。
只要江牧一行人全死了,那這件事還有挽回的機會。
反正宋國也不知道是誰乾的,他韓琦把這件事推到金國頭上。然後再向宋國示好,應該還能獲得宋國的幫助。
“請將軍放心!”周悅抱拳,堅定道:“若末將完不成任務,提頭來見!”
說完,轉身便走出了門。
一個時辰後,三百匹駿馬從西城門呼嘯而出,踏著雪地,向著東方疾馳而去。
此時的江牧走在雪地上,看著身後的眾人,深深呼出一口白氣。走了一夜,早就已經人困馬乏。
“就近休息一下,把乾糧拿出來,順便做點飯。”江牧道。
聞言,一旁的楊安兒皺眉,提醒道:“在雪地裡生火,很容易留下痕跡,你就不怕引來追兵?別人說你挺聰明的,怎麽也會犯這種錯誤?莫非也是個笨蛋?”
江牧白了一眼楊安兒。
這家夥怎麽回事?就這一夜懟了自己四五次了。
江牧說顧雪身子弱,應該坐馬車上,楊安兒說他妹妹身子也弱……
江牧說應該走大道,這樣速度更快。楊安兒非說走小道,這樣不引人注意……
莫非我江牧上輩子刨了他家祖墳?
江牧不耐煩的解釋道:“我在泰安州已經得罪死了韓琦,韓琦只要不傻,他肯定會追過來。既然如此,咱們還不如養精蓄銳,好好吃頓飯呢!”
“那他若是追過來,你有什麽對策沒有?”楊安兒不甘示弱道:“韓琦既然追擊,兵力肯定不少。到時候你自己死了不要緊,到時候別讓我妹妹陪葬……”
你聽聽,這是人話嗎?
江牧現在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不應該投靠楊安兒。
楊安兒這家夥,為毛看自己這麽不順眼?
楊安兒不以為意,繼續給江牧潑冷水道:“別告訴我你要和追兵決一死戰,我可以負責任的告訴你,你這八十人比勇鬥狠,一個能頂三四個。若是打仗,絕對頂不住兩百人衝擊。”
“還有你帶的那個姓顧的,哼,手無縛雞之力,就是一個拖油瓶。我家妙真一根小拇指……”
“行了行了,別在這瞎顯擺了。”
江牧擺擺手,懶得和楊安兒爭論,扔過去一張大餅道:“趕緊吃,吃完了趕緊上路。還在這說顧雪的壞話。哼,要是沒有顧雪,你們吃個屁的食鹽。”
聞言,楊安兒終於住嘴了。
吃完了飯,眾人再度趕路。等過了晌午申時,江牧便看到前面一座頗為險峻的山峰,而中間有一道宛如被生生劈開的裂縫,裂縫中央,正是一條可通行的道路。
“過了這條峽谷,咱們就進入蒙陰的地界了。進了蒙陰再有五六個時辰,咱們就能甩開身後追兵。”楊安兒說道。
“嗯,不走了。”江牧道。
“不走了?!”楊安兒頓時一愣,隨即怒道:“你是不是瘋了?他們若是來追,你靠什麽抵擋?就這幾十個人,能幹什麽事?”
“你懂個屁!”江牧瞪著楊安兒道:“韓琦若派追兵,必定是騎兵。而這冰天雪地,道路並不好走。騎兵的速度會大大減慢,大約每個時辰只有十公裡。”
“以這個速度,追兵還有兩個時辰就會趕到此地,咱們是跑不掉的!與其人困馬乏的被他們追上,倒不如休息兩個時辰,等待著他們到來。”
聞言,楊安兒一愣。
立即反駁道:“你是不是傻!韓琦那麽恨你,追的士兵肯定不少,最起碼也有兩百多全副武裝的士兵!而你呢?只有八十個人,怎麽打?”
”怎麽就不能打?“江牧指著峽谷,道:“此地地勢險要,此為地利。”
“他們趕到時,應該是傍晚時分,趕了一天路,追兵人困馬乏,不能作戰。而我們以逸待勞,又是突然襲擊,佔據了人和。”
“還有,現在天寒地凍,作戰困難,又佔據了天時。”
“天時地利人和俱在,為何不能一戰?”江牧質問道。
楊安兒啞口無言,按照江牧所說,倒是的確可以一戰。
但是他沒想到,江牧膽子這麽大。
當然,凡是聽到江牧這個想法的,都是嚇了一跳。
“布置工事!”
江牧吩咐眾人,在山谷入口內五十米布置陷馬坑。陷馬坑不能過於密集,大約每一丈一個。對於陷馬坑的大小尺寸,江牧也說出了明確要求。
看到江牧如此認真,楊安兒也莫名多了幾分信心。
“被我妹子看上的人,希望有一些真東西吧……”楊安兒冷哼一聲。
另外,江牧還派人跑到山頂挖掘巨石與樹木,製成滾石和檑木。等到騎兵被陷馬坑絆倒後,便要用巨石攔住騎兵的後路與前路。
將所有工事布置好了之後,江牧又仔仔細細檢查了一遍,發覺並沒有問題後,便讓眾人吃下乾糧,找一些隱秘的地方睡覺。
時間一點一滴流逝,江牧心中也不免緊張起來。
之前那些打仗只能算小打小鬧,畢竟是一群山賊,也不懂什麽戰術。江牧腦子裡那一點點軍事知識,足夠應對了。
但是這一次可不同,是真正的軍隊,雖然只有幾百人,但是組織性和紀律性不可同之前相比。
休息了一個時辰,江牧便把所有人都喊了起來。按照剛才的布置,將所有人都分配到相應的崗位。
“你有沒有把握?”楊安兒跑到江牧身旁,然後趴在雪地上小聲問道。
“不知道。”江牧心裡也沒什麽底。
“沒把握你還讓我跟我妹子陪你去送死?”楊安兒一瞪眼,啐了一口唾沫道:“娘的,虧我妹子還那麽信任你,大老遠的把我找來,就是讓我陪你送死啊!”
“誰讓你來了?”江牧白了楊安兒一眼。
“要不是你對我妹子……”楊安兒話沒說完,目光突然變得凝重起來,低聲道。
“追兵來了。”
緊接著,無數的馬踏聲由遠及近響起,整座山峰漸漸隱隱有著震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