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公好生厲害。”

  趙雪鳶識時務的誇了一句對方，道：“小女不喜重香，是以帶的墨條俱都無香，前段時間在屋子裡閑來無聊只能於手邊之事解悶，心血來潮在墨中加入紫蘇以調香，未曾想竟效果不錯。”

  “不是正經的調香大家，卻能有如此手藝，不錯不錯，只是隔行如隔山，這墨的香味獨特，只是不知寫出來的字如何。”

  那公公也是在宮中的老人，會誇人，也會拐著彎敲打。

  趙雪鳶聞弦知雅意，不再多話，恭敬的行禮坐下。

  “你雖然沒有用陛下賜的筆墨，可是剛剛公公那一番誇明眼人在看在眼裡，不知又有多少人心裡不平衡，這該如何是好。”

  身邊傳來淳於新月的淡淡憂愁之聲。

  “夏候蕊啊，她傾心於陛下啊。”

  夏候蕊的性子不會主動與她們姐妹說起太多心事，可是心中單純之人有任何情緒都會表露在臉上，趙雪鳶粗心沒有細察，但是淳於新月卻從夏候蕊言語間猜出了夏候蕊小女兒的情事。

  當今聖上是什麽？是天下之主，后宮有多少女人，夏候蕊的心放在他的身上，還為此傷了姐妹情份，生疏了趙雪鳶，不值當啊。

  淳於新月幾次想要與夏候蕊說明其中利害，可是夏候蕊不僅避著趙雪鳶，就連她也不再見面。

  “蕊姐姐竟然傾心陛下？”

  趙雪鳶第一次聽淳於新月說的時候還不信，畢竟她可不相信什麽一見鍾情，可是看這幾天的情況怕是真的了，她下意識地轉過頭看了一眼夏候蕊的方向，透過薄紗只能看到對方隱隱婥約的背影。

  “我們姐妹的情誼啊，不該如此的啊。”

  淳於新月皺眉。

  趙雪鳶知曉她這是在擔心她與夏候蕊之間的關系，可是如今她也沒有對策，畢竟有心結的是夏候蕊，並不是她啊。

  “小姐，趙家姑娘在向您看過來呢。”

  跪坐在一旁的侍女悄聲提醒夏候蕊。

  “收聲。”

  夏候蕊面無表情的端坐於位置上。

  她現在非常的矛盾，趙雪鳶是她的好姐妹，說好在宮一起相互扶持，可是卻因陛下對她的賞賜與特殊，讓她起了妒意。

  你不該這麽做。

  夏候蕊在內心這麽告誡自己。

  趙雪鳶為救王爺受傷，皇帝探視是理所當然，女子善妒為大忌，更何況這事根本與趙雪鳶無關才對，陛下的賞賜天下誰人不能受？
  雖說這麽安慰自己。

  淳於新月閉上眼睛，隻覺胸中有塊石頭壓著，堵得她難受。

  “你下去吧，我要開始磨墨了。”

  按下煩燥的內心，夏候蕊撤下侍女，挽起袖子準備開始專心研墨。

  “姐姐的性子真好。”

  清水剛剛倒入硯中，耳邊突然響起一聲細微的冷諷，夏候蕊側過頭，一張豔麗過人的臉此時正笑吟吟地看向她。

  這人她認得，是戶部侍郎嚴松之女——嚴慧玲。

  嚴松掌管戶部，天下之財盡在其心中計算，嚴慧玲是他的嫡長女，聽聞從小嬌愛，這本事想必也學了個幾分，自打進入蘭秋閣對其他秀女出手大方說話又滴水不漏，贏得不少秀女的印象，對入選勢在必得。

  按趙雪鳶的說法：這人是隻白皮黑心的笑面虎。

  腦中突然閃過趙雪鳶說這話的笑容，夏候蕊表情一怔，她把趙雪鳶的臉從腦中甩出去，輕聲輕語道：“嚴姐姐何出此言。”

  “素聞你與趙雪鳶交好，可如今她在聖上面前露了臉，又得了賞賜，想必入宮的名額有她一個人，可是再看看姐姐你，不論是樣貌還是才華哪樣不比她出色，你就甘心將這榮華富貴拱手讓給這樣一個不如你的人？”

  和她談榮華富貴？這是在玷汙她對陛下的真心。

  夏候蕊心中冷笑，拉下臉來：“我與她之事，與你無關。”

  說完，拉下帷蔓不再言語。

  嚴慧玲碰了個冷釘子，收起臉上的笑意，朝後面的秀女使了個眼色，後者頜首。

  “這書法講究的是字如其人，好不好看，有沒有風骨，能不能入了貴人們的眼就看今天你們寫下的字。”

  今日書法測試的是名姓李的公公，年紀雖然不是特別大，但據說曾在先皇身邊的禦書房內當過差，見識過不少名家真跡，當今聖上賞評名畫有時也會叫上他，這可是極為長臉的事。

  李公公命人在眾人面前分別擺放了一盆菊花，一盆水和一粒米，讓秀女們分別以這三物作詩一首，並書寫出來。

  “一盆菊花、一盆水和一粒米？”

  趙雪鳶看著眼前的東西傻了眼。

  她面前擺著的是一盆深紫色的菊花，開得飽滿研豔，水清得可以映出花的搖曳生姿，這倆樣東西擱一起作詩倒是不難。

  只是這米又是怎麽回事？

  趙雪鳶犯難的看著手掌心的小小米粒，想不通這詩要怎麽作。

  這是考書法？
  這簡直是在考女狀元。

  “新月姐姐可有思緒？”

  趙雪鳶放棄的把米扔回黃花梨桌上。

  “不曾。”淳於新月也破為為難的搖搖頭。

  物品都安置完畢，李公公背著手巡視一遍，秀女們臉上不一的神情盡收眼底，等看夠了戲，這才開口道：“不用作詩，這三物選其一默一遍與其相關之詩便可，可要注意了，時間為一刻鍾，過時不候。”

  默詩啊。

  趙雪鳶聽到之後松了一口氣，這好辦。

  既然不是作詩，只是默詩，自然難不倒這些秀女，不少人開始提筆寫字。

  趙雪鳶心中選好詩句，從懷裡掏出一支小巧的毛筆，均勻的上墨，她從小習醫針灸，手法平穩，遒勁有力，一筆下去幾乎一氣呵成沒有停頓。

  李公公一直注意著她，見她收筆，正欲動身前去觀看，坐在趙雪鳶後面的一名秀女突然站起來說自己內急，李公公隻得停步避到一邊讓她過去。

  那秀女走到趙雪鳶身邊悄悄地地從長袖中抖出幾顆珍珠。

  珍珠一落地她馬上腿一軟故作滑倒的姿態將桌上的水碟打翻在趙雪鳶的紙張上，上面的詩句紙張瞬間被墨水染成了一片黑跡。

  “哎喲，我的腰啊。”

  那秀女倒在地上捂著腰慘叫，好似趙雪鳶撞了她一樣。

  趙雪鳶提著筆一臉懵地看著眼前莫名其妙的場景，地上的秀女她見過，就住她隔壁的房間，可是她剛剛好好坐在位置沒撞人啊？
  “雪鳶，你的詩！”

  淳於新月驚叫一聲把趙雪鳶的思緒拉回現實，她低頭一看，果然剛剛寫好的詩現在慘不忍睹糊成一片字都看不清。

  糟糕了。

  她內心暗道一聲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