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想讓你落選。”
淳於新月糾正她。
“為什麽?”趙雪鳶不明白。
“雪鳶妹妹。”
淳於新月的神情柔和起來,她捧起趙雪鳶的臉,勸道:“皇宮不適合你,你該在外面的天空發揮你的醫術,懸壺濟世,而不是同我等一樣搓坨在這深淵。”
“而且。”她頓了頓,繼續道:“你與夏候蕊不同,她傾心於陛下,於她身份無礙,但是你呢,不管你與敬王誰先動心,情字一關你總終過不了,若你得陛下青眯,可是你的心不在陛下身上,明眼人看得出來,真要有那麽一天,你,趙雪鳶,就離死不遠了。”
“我,離死不遠?”
“我不想你白白死在這高大的紅牆中,趁現在還有機會,想辦法落選出宮去吧,去尋敬王,他會護你。”
宮裡的勢力明暗不顯,蕭雲兒真要弄死趙雪鳶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出了宮有敬王的保護,蕭雲兒至少不會在敬王府行凶。
“不,不行。”
一聽要讓她落選出宮,趙雪鳶把頭搖得像是撥浪鼓,她望向窗外,高不可見的紅牆擋住了她的視線。
她如何不想走出這高牆過那自由自在的日子,可是,可是……
“我身負父親大人所托……”
“那與你無關。”
淳於新月打斷她的話,決然道:“一個家族的興盛,不可能光靠一個女人來完成,你族中男兒俱在,你一個女子如何在這吃人的深宮幫助他們?你的心性根本不適合,更何況女子青春有限,以色侍人終有一天人老珠黃,然後他們可有想過你的退路?不是被認為擋她們路的新人折磨至死就是被打入冷宮,妹妹,你不該過這樣的人生。”
“那你和蕊姐姐就該嗎?”
腦中越來越清明,趙雪鳶不蠢,她只是一心撲在藥草上導至很多人性上的東西從不去深究,可是慢慢把話說開,她也就看清了迷霧。
淳於新月說得對,這是血淋淋的事實,她不能逃避。
可是她不該在深宮中終老一生,花一樣的淳於新月和夏候蕊就該走這樣的路?
淳於新月慘然一笑:“進宮是我自己的選擇,我不想聽從我族裡人的話嫁給那些終日隻知溜貓逗狗的紈絝子弟,但是我也不會真的進宮。”
趙雪鳶眼睛一亮:“你是說?”
“對,我會在茶中動了手腳,看著飄香四溢,實際難喝。”
“姐姐真厲害。”
“別忙著誇我,至於夏候蕊。”
淳於新月悠悠道:“老候爺有三子一女,兩個兒子戰死沙場,僅余一人如今鎮守邊疆長年不得回京,他年紀大了,架不住朝中那些虎豹豺狼,想要護住唯一的女兒只能將她送進宮。”
“否則你以為以夏候蕊將軍之女的身份需要進宮選秀?”
說到這裡,淳於新月衝趙雪鳶一笑:“不過是筆交易罷了。”
“什麽意思。”
淳於新月今天說和話太過於深奧,明明每個字她都聽得明明白真真切切,可是合成一句話她就理解不了其中的意思。
“老候爺老了,可是他的三郎如今正值壯年,又立下赫赫戰功,比之老侯爺當年有過之而不及,照這個勢頭遲早有一天在軍中聲望越超老侯爺,不少京中王公貴族想著法子結交侯府,夏候蕊就是在他們眼中的金餑餑,與最大武將侯府聯姻,文武相融,這正是陛下憂心之處,功高震主不是好事,老侯爺為表忠心,也為了夏候蕊不被那些人利用,這才主動提出將女兒送入宮中。”
趙雪鳶聽後也是一聲歎息:“老侯爺真的是用心良苦。”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淳於新月拍拍趙雪鳶的腦袋:“看到如意郡主了嗎?在宮中私設刑牢擅用私刑,卻連句責罰都沒有,天下最是無情帝王家,有一天她對你出手,你以為陛下會站在你這邊,怕是你父親等不來你為家族帶來的榮華富貴,而是你冰冷的屍首,把命搭在皇宮,值嗎?想想敬王,真的要放棄他嗎?”
宇文昊?
聽到這個名字,趙雪鳶猛地抬頭,眼前好像有什麽東西擋住了視線,看什麽都糊成一片。
“要哭就哭吧,自打進宮你就一直在壓抑自己,哭累了就做出決定,不要走冤枉路。”
淳於新月溫柔的把趙雪鳶擁入懷中,輕聲的勸慰。
“新月姐姐。”
耳邊的輕言軟語,把趙雪鳶心裡的所有委曲都勾了出來,原本在眼眶中打著轉的淚水這一刻得到了釋放,她抱住淳於新月放聲抽泣。
門外,宇文昊放下準備敲門的手,聽到房間裡傳出來的哭聲,他的臉陰沉得嚇人。過了一會,房中哭聲漸弱,他這才悄聲原路返回。
“新月姐姐,謝謝你。”
趙雪鳶擦乾臉上的眼淚。
“我想清楚了。”趙雪鳶抬起猶帶淚痕的臉:“我會聽從父親的話,對不起。”
淳於新月的笑容凝固在臉上,她氣急敗壞地推門而出:“你會後悔的。”
門呯地一聲被重重關上,能發出如此巨響,可想而知平日溫柔可人的淳於新月此時有多麽生氣。
“對不起。”
趙雪鳶閉上眼睛,淚水順著眼角止不住的往下流。
半個時辰後,眾位秀女們回到禦花園,在這一片珠算課——各打各的算盤的場景中,選秀測試正式開始。
因著是后宮之事,幾個重要大臣其實也只是這些秀女的族中之人,開始後就不便在場,皆都向皇帝請辭退下。
如意郡主蕭雲兒本想留下來繼續,卻被長公主殿下拉了出去。
“開始吧。”
皇帝一副看戲的模樣。
“陛下,敬王殿下還在呐。”
身邊的宦官提醒。
“無妨。”
皇帝廣袖一揮表示讓宇文昊留在這。
宇文昊抿著嘴謝恩,眼光直直地盯著遠處,對上場的秀女視若無堵。
“先敬茶聖。”
隨著唱禮官的聲音,趙雪鳶跟隨眾秀女一起跪在地上,對著茶聖的神像虔誠地三叩首,而後才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桌上早就有小宮女擺上了各種茶具。
“茶藝不拘方法,但得雅。”
自古以來,不論是煮茶還是煎茶都是一件極為風雅之事,開始之前都要淨手以及靜心。
趙雪鳶擦乾淨手上的水,拿起一塊茶餅用小錘子敲碎一點,倒入輾中慢慢地用銅輪輾,茶餅子慢慢地變成了粉末,收拾進盒中蓋好盒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