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如今世道，茶對於大部分人來說還尚屬侈奢品，只有家底豐厚之人或是朝中官員才可以使用。

  在經歷過煎茶與煮茶各種方法後，如現在的手法大多是以滾水泡之，也就是——泡茶。

  然而，泡茶對水的要求極高。

  平常的井水只能體驗出好茶葉味道的十之一二，山中溪水有五分就已難得，春分露水霜降雪水因收集不易被人追崇。

  如今已過春分，別說雪水，就是露水都沒法用到。

  能來參加選秀的女子都是朝中頗有勢力的家族，不用她們開口，族中之人自然傾盡全力幫忙，早早地就備好了她們要的露水和雪水。

  “你打算泡什麽茶？”

  既然水都差不多，選的自然是茶葉的品種。

  淳於新月湊過來幫忙清洗茶具，因為是測試，這些都是沒有人幫忙的。

  “抹茶。”

  趙雪鳶一心擦拭輾輪，沒注意身邊的淳於新月的動作，她還一心想著剛才的事：“妹妹要謝謝姐姐的提點，我知你是為了我好，可是進宮之前，我就向父親大人保證過，賭上性命都要進宮，姐姐，妹妹讓你失望了。”

  “這是你的選擇。”

  淳於新月搖搖頭表示沒事，她趁著眾人的注意力都在眼前的茶具上，打開腰封從裡面拿出一個藥包，這先前趙雪鳶送給自己的那包藥粉，她偷偷塗抹在趙雪鳶的水壺內壁，然後裝好水放在火爐之上。

  “姐姐你先忙吧，不用管我。”

  “哎。”

  趙雪鳶趕她去泡茶，淳於新月也順勢起身走回自己的坐位。

  為什麽不一起跟著泡茶，而是起新意用抹茶？

  趙雪鳶不能和她們比，所以只能放棄泡茶。

  這是昨日她在房中思索過後，決定效古人之法，既不是煎茶也不是煮茶，而是抹茶。

  抹茶這種茶藝現今用的人不多，主要是因為麻煩，而且要加的調味品太多失去了茶本身的味道被大多數人所不喜。

  然後趙雪鳶卻不覺，抹茶被人所不喜正是因為調味品，不符合現在世人的口味，但是抹茶本身就是保留了茶的味道，只要沫加適當的東西一樣可以征服人的味蕾。

  既然要入選，那必定要與眾不同才可以得到陛下的肯定。

  不同於泡茶。

  抹茶要準備的事宜極其多。

  把茶沫裝進盒子後，準備幾種調味也要輾成粉，虧得茶藝沒有像上次書法一樣限制時間，否則趙雪鳶還真不一定可以完成。

  腦海中不斷閃現淳於新月說的話，趙雪鳶按下顫抖的手腕，平靜一會後，額頭上蒙上一層細細的汗，她無暇去管，專心忙著手上的事。

  “她在做什麽？”

  皇帝坐在高高的龍椅上，越過眾人的頭頂，視線落在趙雪鳶的身上，對她桌上那一堆家夥感到好奇。

  “應該是抹茶。”

  宇文昊眼力好，一眼望過去便認出來。

  “抹茶？這玩意能喝？”

  皇帝臉上的笑容漸漸隱去。

  宇文昊看著低著頭輾粉的趙雪鳶，怔怔道：“不知。”

  皇帝聽出他聲音有異，眉頭微皺，他不動聲色的觀察著宇文昊的神情，再順著他的視線看到趙雪鳶，眼中閃過一絲了然。

  美人救英雄嘛。

  小耗子也到了該成親的年紀。

  皇帝摸著他下巴不存在的胡子，露出一絲苦惱。

  這個趙雪鳶看著與別的女子不同，如果能給這沉悶的后宮一點活意，選進宮來也未嘗不可，可是看敬王瞧她的這神情與眼神，明顯與其他女子不同。

  “有點頭疼。”

  “什麽？”

  以為隱藏得很好，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心事被他親哥看了個底朝天的宇文昊茫然的回頭看向皇帝。

  “我是說……”

  “陛下。”

  皇帝的話還沒說完，突然被人打斷，太妃笑語吟吟地道：“昊兒年紀也不小了，京都有適合的貴女可與之為妃？”

  她話一出口，宇文昊的臉立刻就黑了。

  “您這是看中哪家的姑娘要她做兒媳？”

  皇帝沒接她的話，反而把球又踢回去了。

  “妾不過一后宮婦人，怎麽能做敬親王婚事的主，還請陛下看在先皇的份上，為我兒尋得一門金玉良緣。”

  在宮中混到太妃的位置，宇文昊的母親可不是吃素的，皇帝一反問就知道裡面的語言陷井，若她開口說相中哪家姑娘，不僅不能實現成功將這姑娘嫁入敬王府的想法，反而弄巧成拙。

  后宮不得乾政，宇文昊雖然看似無實職，但深得陛下信任，府宅就安在皇宮隔一牆地所在，又每日讓宇文昊聽政參與國家大事，誰曉以後宇文昊會坐到什麽位置。

  被皇帝信任，又身在朝堂之上，宇文昊的事，自然不再是皇家的私事，朝中關系錯綜複雜，幾位重要大臣或聯姻或分黨派，這些年來一直保持著平衡，宇文昊的婚事上的選擇會不會打破這種微妙的平衡還不可未知。

  所以宇文昊的婚事只會是朝堂的政事。

  更不可能是她這位母親可以乾預的，太妃很聰明，搬出駕崩的先皇來壓皇帝一籌。

  “你母親挺難纏的。”

  皇帝側過頭和宇文昊咬耳朵。

  兩人自打一塊長大，皇帝大上宇文昊不少，所以也非常寵這個弟弟，因著這份情誼，兩人一向是無話不談。

  “陛下海涵。”

  宇文昊面無表情地回道：“臣現在不想成親。”

  “知道知道。”

  皇帝一副理解的模樣：“女人是挺麻煩的。”

  后宮那群女人自進宮後為了爭寵，個個活得像是地獄爬出來的鬼，有時候看著她們明明披著一張張美麗的皮，做出來的事卻讓人遍體生寒。

  這也是這麽多年來，皇帝膝下就宇文秉一個孩子的原因——他懼怕去后宮。

  這場秀女的選拔也是因為眾大臣集體上書才有的，后宮久未添新人，皇帝又不去后宮，朝堂上那些想要借用裙帶關系的大臣都急紅了眼，折子一遞上去立刻就得到所有人的讚同。

  皇帝無法，隻好批了。

  “那你覺得她怎麽樣？”

  隨口打發了太妃的催婚，皇帝繼續拉著宇文昊說悄悄話。

  宇文昊順著皇帝的手指看去，瞳孔倏地睜大，一瞬就回復平靜。

  但是隻這一眼，被皇帝看在眼裡，他拍了拍宇文昊的肩：“你啊。”

  宇文昊迷茫地看著皇帝，不知他為何發出感歎。

  在底下忙活半天的趙雪鳶自然不知道上面的人發生的事情，也沒心思去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