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宴未出席的吳凝脂,自己再三請辭卻屢次遭到阻止,這圈套再明顯不過。
想明白這些的宋君一臉色更沉,他們這般煞費苦心的局,就是為了困住自己,然後對苑兒不利!
剛才自己多次請辭,都被吳皇用各種各樣的理由給搪塞了,根本就不能指望他會松口放自己出去。
他剛要起身,一名宮女上前來,端著酒壺要為他倒酒。
宋君一乘機問道:“現在是幾時了?”
“現在……”宮女本想開口回答,但似乎想到了什麽,頓了一頓才道,“不知。”
“那你們公主現在在何處?”宋君一繼續問道,那宮女只是搖頭,對上他凜冽的眼神才戰戰兢兢地說道:
“奴婢確實不知,今日公主一早就帶人出去了,不知現在回來沒有。”
宋君一心裡一抖,看來他想的很有可能就是事實。
他沒有繼續為難這名小宮女,想來也問不出什麽多余的東西,也就沒有必要再追問下去,便擺手讓她離開。
焦躁的情緒湧上心頭,面前的美酒佳肴都變得索然無味,他緊緊盯著吳皇及在場所有人的舉動。
現在他的憤怒指向的是在場的所有人,因為欺瞞他的,也是所有人。
吳皇這個圈套實在是太高明了,宋君一根本找不出一點紕漏去打破這歌舞升平的一幕,但是坐以待斃也不是他的本色。
杯子破碎的聲音在宴上顯得十分突兀,大殿上霎時安靜,剛才還沉迷於宴樂之中的吳皇,此時眼神清明得可怕,他看像動靜發出的方向,也就是宋君一的方向,微微眯眼,似乎在等著一個合理的解釋。
“這是怎麽了?怪緊張的。”吳皇身旁的一名妃子開口道。
宋君一滿臉陰霾,起身微微拱手道:“陛下,小婿記起還有些要緊的私事,就不陪您了,希望如此不會打攪陛下的雅興。”
說完就朝殿外走去,經過眾人身邊,他們都沉默著,都等著吳皇開口。
“慢著。”吳皇終究還是開口了,宋君一腳下一頓,暫聽吳皇究竟要說什麽。
吳皇的聲音不似之前那樣和善,可以說帶著十足的威嚴和森然:“你還未見到凝脂,這就要離開,這就是你們章國的誠意嗎?”
從一國之主口裡聽到這種話,那就意味著聽者要頂著十足的壓力,但是宋君一現在沒有多余的心思去思考那些,不卑不亢地回擊道:“事有輕重緩急,陛下作為一國之君理應知道這個道理,公主那邊,改日定當好生請罪,現在,輕容小婿告辭。”
這話無論從哪個角度聽都是大不敬,在場有人幸災樂禍,有人靜觀事態發展,只看著宋君一未得允許就往殿外去。
“你走不出這裡。”吳皇慢悠悠地說道,似是提醒,實質全然威脅。
宋君一現在卻不想管這些,他隻想趕緊回到住所確認杜櫻苑的安全,若是有人動她……想到這裡,他眼神一痛,更為陰翳,對吳皇的話更是當成耳旁風。
快步出殿外的時候,隻聞身後帝王不緊不慢一聲“來人”,大殿外就圍上不少侍衛,鐵器鎧甲摩擦的聲音讓人很難不心慌。
宋君一看著這些侍衛,心中的猜想更得證實,一開始吳皇就已經做好了萬全的準備,所有的一切,從一開始就是做戲。
“朕念你千裡迢迢遠道而來,為你接風洗塵,沒想到你竟然不知好歹。”吳皇站起身,明黃的龍袍晃了人的眼睛,龍威撲面而來。
宋君一冷笑一聲:“不知陛下可知有四個字,胡攪蠻纏,從一開始陛下就算計了我,我誠心為章吳兩國戰事而來,受到的卻是如此算計,真可謂是份大禮,剛才陛下那一襲話,還真是讓人承受不起。”
這是一場家宴,規模小,主要是在場的人都是吳皇知根知底的人,今日發生的所有事都不用擔心會從他們口中傳出去,同樣,吳皇也一點都不擔心會因為此舉會失了人心。
這也是算計的一環,所以對於宋君一所說所言,他一點都不在意。
吳皇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神情冷漠:“現在,朕給你兩個選擇,要麽老老實實坐回你的位置,繼續這場宴會,要麽就親手毀了兩國和平的唯一可能。”
他給的是兩難的選擇,宋君一心裡暗恨,但是表面上卻依然隱忍不發,現在他不能被激怒。
他深吸一口氣,轉身直視吳皇:“陛下好計謀,但是現在要問陛下一句,陛下是不是還想要動杜櫻苑?”
吳皇輕笑一聲:“是又如何,原來迄今為止,你在宴上一直想著的卻是那個側妃啊,真是委屈了朕的女兒,難怪會千裡迢迢從章國跑回來。”
這諷刺中的指責全然無視,宋君一怒視著吳皇,同時也在環顧周圍的局勢,快速在心裡想著破解現在局勢的方法。
“朕沒想到你會有那個膽量把杜櫻苑帶到吳國的領地,更沒想到你還大膽地將她帶到了皇宮中,”吳皇冷哼一聲,“那種拙劣的偽裝,只有你們自己才會覺得足以瞞天過海,從見到你們的第一面起,朕就知道你身邊跟著的人就是杜櫻苑,非要怪的話,就只能怪你們太剛愎自用。”
聞言,宋君一心裡刺痛了一下,他的確自責了起來,若是不把苑兒帶過來,斷不會讓她處在這種危險的處境。
殿內有人附和起吳皇:“簡直荒謬!拜訪吾皇,居然還把側妃帶過來,這是在欺我吳國無人啊!”
一句話將眾人情緒帶了起來,對宋君一的指責更甚,但是他完全不介意這些聲音,那是他的畢生摯愛,不需要別人去指手畫腳。
吳皇冷眼看著這局勢,最終開口打斷了眾人的聲音,對宋君一道:“朕重複一句,你只有兩個選擇,現在,朕給你時間選擇。”
宋君一眼中散出一絲利芒:“陛下錯了,這選擇,不止兩個。”
“哦?”吳皇感興趣道,“那便給朕看看你的——第三個選擇。”
他話音落下的同時,宋君一已經發難,出掌攻向距離自己比較近的一名侍衛。
在場所有人都沒想到他會有如此動作,侍衛們也大吃一驚,反應快的人連忙喊道:“攔住他!”
宋君一是來赴宴的,根本沒想到會有這種變故,而見天子,也不能身懷利器,宋君一現在手上沒有任何武器,而他面對的,卻是皇宮的精銳。
這也是吳皇預料之外的,他沒想到手無寸鐵,宋君一就敢正面應對皇宮的重兵,到底是對自己的能力太過自信,還是料定自己是章國太子吳國不會輕易讓他喪生,或是……他對那個叫杜櫻苑的女人愛之深,足以讓他置生死於度外。
無論是哪一種猜測,細細想來答案都不會讓人愉悅。
“陛下,這樣下去,要是失手傷了他……”身邊有人提醒道,“人折在吳國,終究不好交代啊,畢竟現在民間還有時疫之急,難道真要和章國開戰不可?”
這話的確值得思考。
吳皇看著正和侍衛纏鬥的宋君一,眼神微眯,他出聲道:“朕念在你同凝脂的情分上一再留情,可你為何總是自尋死路。”
宋君一也聽到這句話,他一人擋百人之勇,還是掙扎道:“陛下捫心自問,步步緊逼可是念情分!欺人之妻可是情分?!若是陛下能說服自己,再來說教不遲!”
語畢,他一拳擊中一名侍衛的太陽穴,將自己的左手拯救出來。
他的武藝雖好,但是這些侍衛個個都是百裡挑一的壯士,捍衛皇城安穩,自然不差,這樣長耗下去也不是辦法,若是再不突破重圍,等自己氣力用盡,那這些人想要製住自己就易如反掌。
而吳皇的聲音如同催命一樣傳入耳裡:
“你就不怕章吳兩國開戰,生靈塗炭嗎?這樣的結局那你自己能擔得了責任嗎?”
的確,兩國開戰,受傷的最終只會是芸芸眾生,宋君一從一開始就受的教導就讓他心懷天下,這樣的一幕他是萬萬不想看到的,但是,開戰並不是他們的本意,竊站只能讓人拿住軟肋。
劈手奪過一名侍衛的武器,宋君一的手臂也受了傷,鮮血順著手臂蜿蜒而下,他揮動長矛,威風凜凜,如同找回爪牙的猛虎。
“陛下說錯了,我章國避戰,卻不竊戰,真要開戰,吳國也要做好哀鴻遍野的準備!”
未等眾人反應過來,宋君一已經突破了重圍,一躍而去。
領頭的準備追過去,身後吳皇卻淡淡開口道:“不必追了,讓他去。”
侍衛們連忙停下追趕的動作,等待著皇帝的進一步動作。
侍衛長似乎有些不確定,遲疑著問道:“陛下,真的要這麽放過他?他力氣用的差不多了,此時一定能擒住他!”
吳皇搖搖頭:“不必再追下去,帶人下去休整一番,今日的事情莫要傳出去。”
最後那句話是對在場所有人說的,飽含著王者的決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