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君一要娶吳國公主,章吳兩國聯姻,這件事既是他個人的私事,更是一國的政事。
翌日早朝,皇帝特意在朝堂上當著文武百官的面說了這件事,他這樣做一是想給杜國師說一聲,二是想借悠悠眾口來逼宋君一就范,他就是要讓宋君一知道,聯姻一事,不是張口一說“不願意”三個字就可以逃避的。
韓將軍下朝回去後,無意間與韓南說起了此事,隻說章國要與吳國聯姻了。
韓南聞言,大吃一驚,激動地站了起來,問韓將軍,“是太子殿下要娶吳國公主了嗎?”可千萬別是他想的這樣啊。
韓將軍點點頭,不明所以地看著韓南,不懂他為何如此激動,還理智地給他分析目前的局勢,“這也算是一件好事,太子殿下娶了吳國公主後,又多了一大助力,待皇帝百年之後,太子登基一事便更是十拿九穩了。”他們這些跟隨太子的大臣,自然是希望宋君一越來越好。
但韓南卻不是這麽想,他現在滿心滿眼都是杜櫻苑,腦中不停地在想,杜櫻苑知道太子殿下要聯姻一事嗎?她現在是不是很傷心?前些時日剛落了胎,現在又遭遇這種變故,她如何撐得下來。不信,他要去看看她。
韓南越想越著急,也顧不上正在與他說話的韓將軍,直接撂下一句“我突然想起來還有一件事沒辦”,就火急火燎地往東宮趕去。
不管宋君一那邊鬧得是如何的兵荒馬亂、焦頭爛額,杜櫻苑卻是一直在臥床修養沒邁出房門一步,自然是不可能知道宋君一要娶吳國公主一事。但她心中一直憂思太甚,養了這麽久身子一直不見起色,還是病殃殃的。
韓南來的時候,她剛剛吃完藥,聽到熟悉的敲門聲,心中一喜,忙讓如期出去看看是誰。待如期回稟是韓南之後,杜櫻苑眉目之間的喜色淡下去了,但還是讓如期將韓南請進來。
韓南進去之後,一看見杜櫻苑蒼白的臉色,他的心就抽著疼,關心道,“太子妃的身子如何了?”
杜櫻苑聞言,輕輕地咧了一下嘴角,回答道,“好多了。”雖然身子恢復地尚未見起色,但她也不能說出來,平白地讓人擔心。
韓南見杜櫻苑這麽淡然如常的模樣,眉目之間還似往常一般帶著一絲愁色,一時拿不準杜櫻苑是否已經知道了聯姻的消息,他不時地打量杜櫻苑幾眼,想從她的神色出辨別出一些有用的消息。
他此番前來,一是想著若杜櫻苑不知道太子即將要聯姻的事,他就告訴杜櫻苑,總不能叫她埋在鼓裡,二是若杜櫻苑已經知道了,他就好好地安慰開導她一番。可是現在韓南也看不出杜櫻苑知曉與否,一時間倒沒了話說,冷了場。
反而倒是杜櫻苑先開口問道,“太子殿下近來過得可好?”她雖然臉上拉不下面子,但心裡實際上是非常關心宋君一的,二人鬧了這麽久,杜櫻苑心中已有了一絲和好的念頭,但就差一個契機一個台階。先前就是因為太愛宋君一,才不能忍受宋君一居然懷疑她。但過了那麽久,杜櫻苑現在已經冷靜下來了,她覺得經歷了矛盾之後,宋君一必不會再這麽做了。
杜櫻苑這麽問韓南,也是有私心的,她知道韓南以前受宋君一所托來給她送藥勸她喝藥,她希望韓南看過她之後,能把她方才說的話轉述給宋君一,看出她意圖和好的苗頭。再者說她也是真的關心宋君一。
韓南一聽杜櫻苑這話,心中立馬就斷定了,她還不知道太子殿下要聯姻一事,這件事絕不能瞞她,但要如何告訴她呢?
韓南在腦中想著措辭,研究如何委婉含蓄地表達出太子殿下要聯姻的意思。
杜櫻苑見韓南臉色慎重,半天不言語,還以為宋君一在外面出了什麽事,不由得焦急道,“是好是壞你都快點說啊!”
韓南支支吾吾道,“太子殿下……他……”
杜櫻苑聽見他吞吞吐吐的,更急了,催促道,“你且直說,不用擔心我。”
韓南一聽這話,也不管措辭是否得體不傷人了,直白道,“太子他要娶吳國公主了。”韓南說完便緊張地看著杜櫻苑,生怕她有個好歹。
杜櫻苑一開始還沒明白過來,這句話到底是什麽意思,意識像是被炸飛到九霄雲外了。待她思維回籠之後,把這句話在心裡翻來覆去地念了無數遍,心中猛地一疼,隻覺得喉間一熱,一口鮮血就吐了出來。
宋君一這是打算不要她了嗎?他怎麽可以這樣,說好一生隻愛她一人的,這才過了多久,往日的誓言就要煙消雲散了嗎?
韓南見杜櫻苑竟然吐血了,也是被嚇了一跳,心中內疚不已,他不應該這麽草率的,就算是要講真相,他也應該提前做個鋪墊的,這麽直白,杜櫻苑那般病弱的身子怎麽受得了,他就是說“皇上命令太子與吳國公主聯姻”都比方才那句話好得多啊!
如期也被嚇得手足無措,呆愣了片刻後才慌裡慌張地拿著帕子去擦拭杜櫻苑嘴角余留的血跡,拿著帕子的手都是顫抖的。
如期既害怕又緊張地問道,“太子妃,要不要傳太醫過來診診脈?”
韓南立馬附和,“是的,快去請太醫!”
杜櫻苑一動不動,半坐在床上,兩眼無神地盯著虛空,對他們的話語不置一言,像是沒聽到一般。
這時,外人的下人突然通傳,“太子妃,吳國公主求見!”
如期心道,這女人來做什麽?她怕太子妃再受刺激,也不怕被責罰,直接自作主張地拒絕道,“就說太子妃身子不適,怕衝撞了貴客,不便見人。”
“等等!”如期剛吩咐完,杜櫻苑就叫住了那個下人,“請公主進來吧。”
如期聽到這個吩咐,想要張口說些什麽,被杜櫻苑以眼神製止了。
杜櫻苑既想知道吳國公主為何事來找她,又想見見這個宋君一即將要娶的女子是什麽樣的。隨後就要起身下床,若是躺在床上,禮數不周倒是其次,主要還是平白地失了氣勢。
如期見杜櫻苑這番動作,急忙過去扶她,把她扶到桌邊坐定。
杜櫻苑才坐好,吳凝脂就娉娉婷婷地走了進來,聞到這滿屋子的藥味,眉頭不自覺地皺了一下,隨即臉上揚起張揚的笑容,開口道,“妹妹給姐姐請安!”
杜櫻苑聽到這個稱呼,心中又是一痛,竟然喊她姐姐,若不是要嫁給宋君一了怎會喊她姐姐?杜櫻苑先前還留有一絲幻想,自欺欺人地安慰自己說不定韓南的消息有誤,可現在看著這吳國公主活生生地站在她眼前,她再也無法欺騙自己了。
她努力遏製住心底的苦澀,淡然道,“公主還未進門,這麽叫怕是有點不合適吧?”
吳凝脂一聽這病歪歪的醜女人竟然還敢諷刺她,立馬回擊道,“姐姐這就說錯了。本公主確是尚未嫁給太子,喊你一聲姐姐是尊你年長。”
說到這,吳凝脂頓了一下,隨即玩味地看著杜櫻苑,繼續笑語晏晏道,“待本公主進了東宮,我為正妃你為側妃,這按照份位來說嘛,本公主叫你姐姐確實不合適了,到時候要改口稱你為妹妹了。”
杜櫻苑難以置信地看著吳凝脂,像是不敢相信她方才聽到的話,宋君一不僅僅是隻娶吳國公主,竟然還要封公主為正妃!那她怎麽辦?宋君一怎能這般作踐她?
杜櫻苑一時被刺激地說不出話,袖中的手緊緊地攢成拳,指尖都要把掌心刺破了,若不是尚有一絲疼痛讓她保持清醒,她真的保不準會做出什麽失態的事來。
吳凝脂惡意地與杜櫻苑對視,態度倨傲,盛氣凌人地對杜櫻苑冷嘲熱諷道,“本公主今日前來,無非是想看看,還以為是怎樣的天仙下凡,能配得上太子殿下。現在一看,也不過如此,姿色平平也就罷了,竟然還是個藥罐子。”語氣之中不無嫌棄。
接著又挑釁道,“我是吳國的公主,而你,只是杜家的女兒。我能帶給君一的好處都是你可望不可及的,論身份論地位論勢力,這正妃之位都非我莫屬,這可是你國的皇帝親口保證的。”
杜櫻苑的臉色變了又變,她的心就像是在沸水裡翻騰,她強忍著羞辱,吩咐如期道,“我身子不適,不便再待客了,請公主出去。”
如期也是硬憋著心中的怒火,說道,“公主這邊請。”
吳凝脂被趕她也不生氣,反正她今天來的目的都達到了,臨走前還既挑釁又不屑地看了杜櫻苑一眼,臉上盡是勝利者的笑容。
吳凝脂一走,杜櫻苑就再也端不住了,面上一片悲傷之色,心中的傷痛也是無休無止,恍若滾滾長河一般要將她淹沒。
韓南頓時就慌了,十分心疼杜櫻苑,方才聽那吳國公主說的話,他若不是尚有一絲理智在,差點就要把人扔出去了。
韓南不停地安慰她,杜櫻苑終於忍不住了,趴在韓南的肩膀上失聲痛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