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分三六九等,肉有五花三層。
當官的也愛聚堆,一來避免魚龍混雜,再者來往交際上也方便些,這福瑞坊中的人家大多都是官身,要麽便是與官員沾親帶故。
坊中開闊處,一向是各家孩子們的交匯聚集之地。紀爾嵐同兄弟兩個出了家門時,巷子裡就正熱鬧呢。這條巷子平日沒外人來,三教九流之人進不來此處。在這裡玩耍笑鬧的,都是城中的官家子弟。
有人看見紀昀,便出聲道:“喲,這不是紀大人家的公子嘛!聽說紀大人去京城上任,不帶你們,要帶上姨娘去?”說完,就有湊趣的半大小子扯著公鴨嗓子垂地大笑起來,語氣頗為不屑。
紀爾嵐聞言仔細去看這個錦衣華服的少年,他此時唇角勾起,頭微楊,眼高挑,名副其實的膏粱紈絝形象。原來是安撫使司副使家的公子敖銳。紀爾嵐暗自搖頭:這副神色,真是浪費了這一副好面相。
“敖銳!”紀昀挽起袖子就要上前乾一架。“不就是你爹剛升了官,你這就要上天了?兒子不好好當兒子,裝什麽孫子!”
敖家是軍戶出身,身上難免帶著些武人的脾氣。
這敖銳的老爹先前在衛所裡做小旗的時候,紀成霖還是縣尉,兩人都是芝麻大的小官。縣尉專管治安抓捕盜賊,但手裡沒有兵,因此常常和身為小旗的敖老爹碰面。說來也怪,紀成霖是個老油條,極會鑽營和稀泥的主,偏生就和敖銳的爹對不上,一見面就掐架,兩人一路升上來,關系也絲毫沒有改善。一來二去兩家的孩子見了面也沒有好臉色。
而此次,兩人卻機緣巧合在一場禍事中一同立了功。都被提拔至京城任命,同為六品,一文一武,卻仍然水火難容。
敖銳聽了這話十分惱火,沒想到這瘦猴今兒個長膽子了!他哪裡知道今天是因為紀爾嵐在,他這個當大哥的擱不下面子。“呦嗬!兄弟們。瞧瞧今兒個紀公子別有一番不同啊!”
此時敖銳身後至少五六人都是軍戶將官家的孩子,個個長得人高馬大。比普通孩子壯實好幾倍。好幾個人笑嘻嘻的,根本沒把紀昀三人放在眼裡:“怎麽著,想動手啊?”尾音高高的揚起來,似乎很厲害的樣子!
敖銳見身後的人都力挺他,不禁得意起來,十足十的烏衣紈絝帶著幾分武人的痞氣,要多欠揍有多欠揍:“我說紀昀,讀書有什麽用,都把人讀傻了!你瞧瞧你爹,幾個土匪就嚇得屁滾尿流!將來是能當宰相還是怎麽著,咱們軍戶家的,將來憑著戰功,沒準還能位列公侯呢!”
他說的是多年前城裡遭賊的事。紀成霖被土匪頭子嚇的尿了褲子,敖老爹眼尖看見了,從此更是見面就要提一回。紀爾嵐聽了他的話腦子轉了轉,當宰相?哼,別說,紀成霖多年以後還當真混上了一品大員!只不過那時她沒跟著享福罷了。
紀昀上前一步,要擱平日,他倒也不怵,只是今天帶著弟弟妹妹,放不開手腳,他們又人多勢眾。“姓敖的。你們家現在還沒位列公侯就敢侮辱朝廷命官了?別好事落不到頭上,把禍給招來!”
紀昀到底是受過紀成霖熏陶的,此時還能講出理來。敖銳錯了錯牙,“你今天是非要較這個勁兒了?”
紀爾嵐站了半天已經不耐煩了,面無表情看著這幾個人堵在巷子口,心想:今天是鐵定要殺出一條血路了……“要打就打,磨磨唧唧跟個娘們似的!”
對面的敖銳愣了一下,先是左右回頭望望,然後往前探著頭,將自己的手放在耳後做喇叭狀:“什麽什麽?你說什麽?你這醜八怪說誰是娘們!?”
醜八怪!醜八怪?你居然敢侮辱老子的美貌!
紀爾嵐最最在意的便是自己的容貌,雖然她此時根本沒長開,算不上有多好看,但,這種事情,如何能讓別人空口白牙隨便來講?就算在平常,也不會有任何一個姑娘能容忍別人稱自己為醜八怪!她一把推開紀昀,站到前面。“你走開,讓我來!”
紀昀還沒反應過來妹妹的力氣怎麽這麽大,那邊敖銳等人已經笑開了:“哈哈哈!你再說一遍?你是在逗大爺我?”
敖銳還沒笑完,紀爾嵐一腳彈在他那黑黝黝的臉上,對,就是彈,收放自如的那種彈。敖銳曬得黝黑的臉上滿是‘發生什麽事了’的不敢置信,鼻孔裡躺出兩行鮮紅的血來,愣愣的看著紀爾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