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裳辭早就看透了這一點，夾在這兩個人之間，她也不做聲，只聽著秦淮淵侃侃而談，蕭韞玉淡然回應。

  “蕭大人，我聽說你平日裡最喜歡的便是七弦瑤琴了，前些日子我東宮的人去江南地帶，有幸得到一把，只可惜我對此造詣不深，不若讓那好琴歸屬於好人懷中，也算是成了一樁圓滿。”

  “我已彈慣了手上的一把素琴，若是新琴，還要再調，只怕到我手裡也是擱置，白白糟蹋，恐怕是要辜負殿下的美意了。”

  “那你不是還喜歡茶藝嗎，前些日子我得到雲貴地區的上好普洱茶，不若蕭大人拿去嘗嘗？”秦淮淵鍥而不舍。

  蕭韞玉抬眼，輕笑一聲，卻道，“果真不巧，前些日子我被診斷出了體內虛寒，普洱算是寒涼之物，只怕我是無福消受了，殿下也喜歡茶飲，不若留給自己，也算是圓滿了吧。”

  無論秦淮淵說什麽，蕭韞玉永遠都是面色如常，不卑不亢，然後聞聲軟語的拒絕，不給秦淮淵留絲毫余地，可謂拒絕的徹徹底底。

  而秦淮淵呢，他貴為太子，總不能低聲下氣地，一直被拒絕，卻還是腆著臉找虐，因此說了兩句之後，見蕭韞玉永遠都是淡淡地，一點也不肯接受自己的好處，簡直就是無孔不入，打定了主意不與自己結盟。

  這個洛裳辭，也真是個蠢材，就這樣放任自己尷尬，也不幫著說幾句話嗎？
  看著面前二人，秦淮淵隻覺得今日的自己仿佛一個笑話，他站起身來，卻是皮笑肉不笑，“二位既然在這裡歇腳，那我也不便打擾了，原本就是難得與蕭大人相遇，前來說說話，現在話也說罷了，本宮就先驅車離去，爭取早些時候到上林苑。”

  “嗯，那殿下先行離去，我們隨後就到。”蕭韞玉點點頭，似乎很是認可秦淮淵所說的話，但卻並沒有追隨依附的念頭。

  見他這副樣子，秦淮淵咬咬牙，又聽洛裳辭道了聲殿下路上注意安全，更是氣不打一處來，隻覺得她是該說話的時候不說，該閉嘴的時候講話，平白給人添堵。

  再想到之前交給她的任務也是拖著遲遲不給答覆，一直敷衍了事，他心中惱恨，又說了些客氣話，跺腳離去了。

  看秦淮淵走了很遠，已經聽不到自己說話，洛裳辭終究是再憋不住，噗嗤笑出聲來。

  “洛姑娘笑什麽？”蕭韞玉溫聲問道，盡管他猜得出來，洛裳辭定然是嘲笑秦淮淵的惱羞成怒，但卻還是想聽聽她會如何回答。

  只聽洛裳辭並沒有直接說關於秦淮淵的事情，而是捂嘴道，“我不知為何，忽然想起了之前聽過的典故，講一個從未吃過苦頭的人，終有一天碰了釘子，於是就覺得受不了這樣的屈辱，撞柱自盡了。”

  這話聽著是諷刺秦淮淵，但倘若蕭韞玉告密，自己完全可以不承認，反正她又沒有直接說過關於秦淮淵這個人的話，相信這個禦史大人也不會那般無聊，還跑到太子面前去舉報吧。

  “果真是個有趣的故事，想必你說的那個人，是很少受挫，因而偶爾有了不順意的地方，便覺得無法接受，殊不知人生在世不稱意的事情很多，他日後還要經歷更多。”蕭韞玉說著，也站起身來，“殿下說的也沒錯，我們應該盡快到上林苑去，免得落人口舌，走吧？”

  “走吧！”

  和蕭韞玉相處的幾個時辰裡，洛裳辭對這個人的好感呈增長趨勢，尤其是他不動聲色地拒絕了秦淮淵，還讓他無法發作的時候，她更是覺得面前之人是個有骨氣有才華的奇人也，也正是這樣的人，才對她有吸引力。

  因此，再次啟程上車的時候，洛裳辭的話匣子便也打開了，而蕭韞玉也不複之前在秦淮淵面簽的那般冷淡，對她說的話也算是回應積極，二人一路聊著天，夜幕很快就降臨了。

  “我還有一輛馬車，便先去後面歇息了，你二人在這裡應當是安全的，若是有什麽問題，就叫車夫去找我。”

  “沒問題，我們二人定然乖乖地待在這裡等天亮，待我們睡醒了，想必也就到上林苑了吧？”洛裳辭重重地點了點頭，又問道，這車內還是不能睡的太熟，否則明日剛起來就要出去見人，未免顯得邋遢。

  蕭韞玉點點頭，“不錯，大概寅時就到上林苑了，兩位還是早些起來梳洗打扮，到時候我們一並進去，我說要將你完好無損地送到丞相大人手中，必然是說到做到。”

  他說罷了，也不再和洛裳辭多耽擱時間，隻一回身，整個人落下馬車，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哇，看來這禦史大人也是會武功的。”元香望著一閃而過的黑色冷光，驚喜道。

  洛裳辭卻白她一眼，“常識好不好，現在的文官都得會點武術，武官也都得懂些文雅之事，否則他們怎麽能說到一塊兒，又如何互相勾結呢？”

  “元香倒覺得啊，這蕭大人不像是會和人勾結的，你瞧，他對太子殿下都那般冷淡，又有什麽人能入他法眼？”

  “我是因為身份地位，倘若我跟蕭大人一樣位高權重，我也對那秦淮淵不冷不熱，懶得理他！”洛裳辭扯過車上的錦被蓋在身上，“但倘若換一個人的話，我興許就不會那麽冷淡了，蕭大人想必也是如此。”

  聽她說完，元香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小姐說的沒錯，我看蕭大人對小姐你說話的時候就興趣頗豐，話也多了，想必他對小姐是很有好感的。”

  洛裳辭聽罷，自然點頭道，“是啊，我對他也很有好感，在這個世上除卻三皇子以外，他似乎是我遇到最好的人。”

  “元香覺得禦史大人比三皇子還要好呢！”

  “花癡吧你，別說了，趕快睡覺！”

  兩個人說笑著，慢慢熄了燈，車內也安靜下來，一抹黑色的身影這時候才從車頂上掠過，飛身到不遠處的另一輛馬車之上。

  靠在座位上，蕭韞玉閉目養神，嘴角竟泛起一層笑意。

  這個丫鬟倒是不錯，名叫元香麽，他記住了。

  一夜平安，洛裳辭再次睜眼的時候，大概是醜時三刻，她趕緊將元香叫醒，二人梳妝打扮一番，坐等馬車到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