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過去了這麽多年，賀仲昶都沒有辦法從悲傷中釋懷。

  那雙拳頭時不時地握緊，渾身打著哆嗦，全身發冷，已經是家常便飯了。

  他是真的喜歡那個女人，一點兒也不比沈將軍少半分。

  賀仲昶見過沈將軍這個人，才知曉這世間優秀的男子是怎般模樣。

  但他同樣也是不服氣的，加倍百倍地對潘素歌好，她雖是別人的妻子，但好在，是活著的。

  他總覺得，她還活著，還活在這個世上。

  客棧裡，潘素歌坐下來吃飯，陸恆又來了，大抵是酒醒了不少，看她的目光沒有那般熾熱了，但眼神依舊時不時地飄過去，盯得潘素歌頭皮發麻。

  她渾身打了個激靈，裹緊了衣衫。

  笨拙的厚棉襖穿在身上，依舊覺得寒冷。

  她本不覺得陸公子能夠認出她來，畢竟她們之間交情並不深。

  但他的目光又令著她有些多心和害怕。

  那阿婆都沒有認出來她，只是覺得她熟悉。

  “陸恆？你怎麽在此處？”大概是陸恆的好友，見得陸恆十分熱情，直接倒上了酒水喝，就好像是自己在做東一般兒，毫不客氣。

  陸恆聞聲，並未生氣。

  “你怎麽來了？”反而淡淡詢問了一句，當真是感情好的兄弟，潘素歌並不認識。

  只是聽著他們的對話，吃著自己的小菜，舒服得很。

  也並未將所有的心思都放在陸恆身上，陸恆大抵也是如同阿婆一般兒，覺得她有些熟悉吧。

  她臉上帶著淺淺的笑意，有些許疲憊，白日裡奔走多了，又去了一趟藥鋪，果真是身子大不如從前。

  在大牢裡，在木屋裡整日呆著，也不做什麽，這身子也惰了不少。

  “吃酒，被兄弟喝一個。”陸恆直接同他碰杯，半醉不醉的狀態。

  潘素歌只聽著，她憶起往日裡同沈策喝酒，誰也不醉的場面。

  她上一世陪客喝酒，一杯一杯地灌下去，練出來的酒量。

  而沈策，自幼便喜好喝酒，如若不是病了，怕是會練成千杯不醉吧。

  沈策也不貪杯，雖喜酒，卻不多喝。

  每每都是小酌幾杯，偶爾放開了喝，也不會喝醉暈倒，恰到好處，點到為止。

  她就是喜歡沈策這般兒的性子，凡事都有分寸，凡事都能夠把持的住。

  回憶戛然而止，她自顧自地搖頭，她何止隻喜歡沈策這一點，還有更多更多，數之不盡。

  南城別院，在深夜裡依舊是燭光搖曳，瞧不清楚是燭光晃了眼還是那些舞姬的舞姿驚豔了雙目。

  沈策已經在當值的侍衛水裡放了迷藥，被對方喝下，此時兒正昏昏欲睡。

  明日，他們便可以休息一日，後日一早，會有人過來接他人入宮。

  待入宮之時兒，他們的命便不是掌控在自己手裡的，無非就是為左相而活。

  他們是左相買過來刺殺皇帝的，賣身契在左相手中。

  那些個舞姬，在青樓裡度日，一次又一次委曲求全，哪一個不是為了更好的活著。

  他們被迫入青樓，苟且活著，但凡是有一絲生機，怕也不會放棄。

  這個人都是怕了，但如今做的事情，仔細說得，株連九族，若是成功了，還有命可活。

  他們早就沒了家人，也不害怕再壞的事情發生。

  想想，也是可憐。

  “故意出現在我面前，迷暈了侍衛，所為何事？”能夠進來這別院也是難得，白霜想起先前裡沸沸揚揚的聲音，整個別院都被翻了一遍也沒有尋找到那名侍衛。

  怕是如今就躲在別院，到現在才露面，寓意何為，顯而易見。

  “求見白霜姑娘一眼，不可嗎？”

  倒是油嘴滑舌，白霜從口氣中可為曾聽出來深情，毫無感情，亦不是在打趣她。

  話裡帶話，目的太過於不純。

  她很好奇，此人深夜前來，躲在此處依舊，又蒙著面，是好是壞都不是個簡單的人物。

  白霜未曾聽說過京城裡有什麽厲害的人物，腦海裡留存的也就是賀仲昶的影子。

  “公子的話未免有些生冷了，白霜亦不是傾國傾城的美人，何德何能讓公子冒險開見白霜一面？”

  白霜看她，並未帶有任何警惕，反而多著幾分調侃，有故意之嫌。

  這女子說話向來帶著刺，口氣不善。

  在這半天裡，沈策深有體會，她如今的話在沈策耳中，皆是無關痛癢。

  他生病四年裡，接受了不少冷嘲熱諷，那副溫柔的性子，並非是無脾氣，僅是覺得沒必要。

  他無那麽多力氣同人爭執，每日不是吃藥就是昏昏欲睡。

  有些事情並非是他所想，但發生了便是發生了，他也更改不了。

  那些年裡，倒是把脾氣給磨平了不少。

  “姑娘倒是伶牙俐齒，我瞧著姑娘並非惡心，又何必為了情愛一事兒毀了自己？”

  他不過是試探，白霜臉色卻變了，僅是一瞬間也被沈策捕捉的乾乾淨淨。

  原就不是沒有感情，又怎麽可能表現出一副若無其事之態。

  還是在意的，白霜將著那份在意給隱藏起來，隻留下滿滿的恨意。

  她一副恨不得殺了賀仲昶的模樣在沈策眼中，還是有些破綻的。

  “既然還深愛著，又怎麽舍得殺了他？”

  他如此反覆問著，白霜臉色則是越發難堪。

  她差點繃不住，他到底知曉她多少，一出現便是問這些，是何居心？

  兩個人相互僵持著，白霜清楚，對方並無殺她之心，他是會武之人，看樣子便是聰明的。

  樂音戛然而止，舞姿卻依舊擺動著，白霜那處，恰好是個角落，沈策被簾子擋著，無人注意到他們。

  “奉勸公子少管閑事，顯命不夠長出去便是。”對方的能力怕是這些侍衛都不是對方。

  而對方如此，很顯然不想打草驚蛇而不是怕被抓。

  “你幫我一個忙我便走。”

  白霜的話落在沈策耳中，無關痛癢，而沈策依舊是我行我素，說著他的要求。

  “小郡王的事情嗎？你白日裡聽的可真是不少。”白霜冷哼著，極為不屑。

  她當他是怎麽知曉此事兒，怕是白日裡她剛剛過來的時候對方便躲在密林之中了，那處地方，很適合隱匿自己。

  看來，不是左相的人。

  莫不是小郡王的人？派來試探她的衷心？
  “白霜姑娘只需要配合我便是，我可保姑娘得到想要的東西。”沈策腦子一轉，似是想到了什麽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