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該幻想一個妒名遠揚的女人,能心平氣和的同他的夫君談論令一個女人的事情,她當初與六皇子說到鵲夕時,應該是滿身怨氣,一身怒火,所以,六皇子將所有的怒火遷怒到了鵲夕身上,他召來無賴來羞辱她,就是要驚醒她不要不識抬舉,要好自為之,那個驕傲又自負的六皇子被觸怒了。
是她把事情想的太過簡單,甚覺自己天真無比,瞬時因為自己的魯莽舉動懊悔不已,可是事情已經造成,她只能盡可能的去亡羊補牢,把事情的傷害降到最低。
於是,素來無意於皇家扯上關系的林韻,放低了她的身段,去了六皇子的府邸上,想要去親自登門道歉,她人已經至府上,府中卻無人來接待,仆從找個借口打發了林韻,聲稱六皇子不在,陳側妃也不在。
林韻敗興而歸,很顯然的,對方並不歡迎她這個不速之客,想方設法的在避開她,他們的意思也很明確,你既是饒了我的安寧,叫我難受,我必然不會叫你好過。
可是不管是六皇子還是陳側妃,自是不會對林韻動手,他們針對的只有鵲夕,因為鵲夕是個無權無勢,社會最底層的妓子,更何況,針對鵲夕,為難鵲夕,也是在給林韻添堵,一箭雙雕,何樂不為。
話說這邊六皇子唐言被她的側妃陳氏鬧過一回後,甚覺煩躁,於是這段時間,這個昔日在他身旁受盡榮寵的小女人,一時受到了冷落。
昔日她受寵之時,六皇子唐言最喜歡在她這裡呆著,因為她性情雖然善妒,但是挨在男人身旁時,身段嬌軟,語氣軟糯,撒嬌起來在他看來也別有一番風情,偶爾當著他的面吃些無傷大雅的小醋,男人會更覺寵愛,不會厭惡。可是這一回,這個陳側妃犯了一個禁忌,六皇子唐言是個驕傲的男人,驕傲的男人,往往都是自負的,他們素來不達目的,誓不罷休,在縷番求而不得的情況下,他心底的怒火比平常更甚,而這個時候,有一個女人,撒潑般的過來鬧他,以高傲的語氣讓他放棄,這樣的做法,觸犯了唐言的底線。
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子,這世上,任何一個女人都沒有對她發號施令的資格,她們應當做的,就是好好的聽從自己的安排,接受著自己的恩寵,而這個陳側妃,他越軌了。
越軌的後果,就是受到了他的冷眼與冷落。
陳側妃將這筆帳算到了林韻的頭上,要不是她過來挑撥,自己也不會輕而易舉的被挑起了怒火,沒有怒火,就不會去鬧六皇子,不鬧六皇子,就不會落得今日失寵的下場。
於是,她一怒之下,狀告到了太后那裡,數罪並舉的告發林韻挑撥他們夫妻的關系,還與妓子扎堆勾結。
太后沉吟半響,自有思量,次日,林韻就被召見了承乾宮中。
“知道哀家召見你過來做什麽嗎?”林韻察言觀色,見太后神色不愉,心中猜測不會是什麽好事,果不其然,半響之後,太后詢問道:“六皇子的陳側妃在哀家面前狀告你挑撥他們夫妻關系,還與風塵女子來往不明,你忘了上一回哀家是怎麽罰你的嗎?”
林韻登時跪在了地上,她這一跪,不是因為害怕,也不是因為愧疚,而是因為她想跟太后她老人家講明事情的前因後果,太后是個明事理的老人家,相信不會聽信陳側妃的一面之詞。
“太后,此事臣婦的確也有錯處,但還請太后聽我細細道來。”太后歎了口氣,低聲道:“罷了,你且說罷,我把你召來,也是想聽聽你怎麽說,畢竟但憑陳側妃一詞就給你定罪,哀家也覺得有失偏頗了,那你就把事情如實道來,哀家倒要聽聽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如此一來,林韻便提及了鵲夕,她把鵲夕的悲慘身世告訴了太后,不過因為太后對沈貴妃的排斥,她略去了沈貴妃的那一段沒說,隻說鵲夕她昔年被迫與家人分離,走失後,又被賣進了青樓,後來輾轉下為自己贖身,想要和自己的親人生活在一起,這個時候,六皇子攪和了進來,他意欲納鵲夕為妾,鵲夕未肯答應,這才有了後頭陳側妃的事情。
她簡明扼要的闡述了前因後果,並附帶了鵲夕的可憐身世,她想為鵲夕博得太后的一絲憐惜,好讓太后她能夠出手相助一番,幫她擺脫六皇子的糾纏。
太后眼底露出了一絲微微的動容,沒了方才那股嚴厲的神色,那雙飽經風霜的眼裡略過一絲淺淺的淚光,“倒也是個可憐人。”
“是啊太后,而且,此女雖然淪落風塵,但臣婦與她接觸過一段時間,她不似其他風塵女子一樣,一身俗氣,此女品性高潔,而且心性堅韌,更重要的是,她很善良,所以小女不忍看她如此,所以才忍不住出手幫助了她。”太后思量半響之後,眼底的動容逐漸隱去,神色又漸漸嚴肅起來,林韻覺得有點不妙。
“她雖是身世可憐,可是以這樣的身份,入我皇家,著實是有失體面。”林韻將計就計道:“那太后既然不願鵲夕嫁入皇家,何不令六皇子遠離她。”
太后遊弋后宮多年,豈會不知道林韻那點心思,她一眼就看破了,“哀家老了,那些皇子皇孫的事情,哀家再去插手,與他們一爭高低的去管束他們,不若這樣,你趕緊把那個鵲夕嫁出去,斷了六皇子的心思,如此一舉兩得,更好。”
林韻想將計就計,太后卻老謀神算,她不願意與自己的孫子起衝突,畢竟現在東宮無主,指不定皇帝哪日就會從這些皇子之中提拔一位,而六皇子是其中被看好的一位,林韻明白了,太后這是想舍一女子,成就皇權。
多說無益,因為在太后的眼中,一個小小的青樓女子,是比不得皇家的顏面的,她那點小小的動容,也只能當做是煙火一現,卻不能給予鵲夕任何實際上的憐惜。
太后讓她把鵲夕嫁出去?可是她又不想違背的鵲夕的意思,為她胡亂許配一樁婚事。
回府之後,鵲夕早就在屋裡頭等她了。
屋中古琴蹭鳴一聲,鵲夕撥了兩下後,卻無心再曲。
“這幾日又給你添麻煩了,一直在讓夫人你勞心我的事情。”林韻有點難以開口,但她還是告訴了鵲夕,“此事是我的過錯,要不是我去六皇子的側妃身旁提及你,讓他勸慰夫君收斂,六皇子也不會遷怒於你。”
鵲夕笑了笑,並沒有任何遷怒林韻的意思。
她的笑意很純淨虔誠,可林韻卻覺得心口發堵,她怎麽還能笑的出來,這正是她心境豁達之處,時不時的令林韻感到有點欽佩。
“就算你不同她的妃子提及此事,六皇子他一樣不會放過我,他驕傲自負,我的一再拒絕,早就讓他惱羞成怒。”鵲夕無奈的笑了笑,“可我無意嫁於皇家,六皇子也不是我的良人,他身旁姬妾環繞,我遲早要和他鬧個淒慘收場。”
“如果現在讓你嫁,你心頭中意什麽樣的人?”鵲夕偏頭凝視她,詢問,“是太后的意思嗎?”
林韻不由的心歎她這個玲瓏心,可真是一個聰慧的女人。
她輕歎道:“我想尋一人,與我共度一生,一生一世一雙人。”末了她話音一轉,微微一笑,像是在笑自己,“可是天底下哪有這種人。”
有的,我的夫君就是,林韻在心底小聲的說,但她並未好意思說出來令鵲夕難堪。
鵲夕無意嫁於皇家,所以,並不沒有回應六皇子的請求。
可是六皇子如此驕傲自負,怎肯容忍自己被一個女人拒絕。
鵲夕的無言,讓他顏面無存,他勃然大怒。
一日,宋文煜鬧市上正與客商相談甚歡,迎面突然撞來一波無賴,故意衝撞上來,宋文煜幾欲避開,對方卻再度衝撞。
“這就是那個婊子的大哥,好好收拾收拾。”對方夾槍帶棒,言辭侮辱,並且亮出了身後拿著的木棍。
宋文煜知曉來者不善,但惱怒他們羞辱妹妹鵲夕,臉色漲紅中喝令其閉嘴,客商見連忙告辭,不在宋文煜一道,潑皮們轟然大笑,“怎麽,他還惱了,你說說,你妹妹出生花樓,不乾不淨的,給銀子就能睡的女人,不是婊子是什麽?大家夥說是不是。”
一陣哄笑響徹耳底,眾人連聲道是,宋文煜死死握緊了拳頭。
“你們這群爛人!”他素日裡風雅,並不會罵人,如今罵出這一句,已是他的極限。
潑皮們怒目圓睜,手執棍棒一湧而上,四五個人圍困他一個來打。
木棍加身,痛苦不堪,宋文煜手無寸鐵,隻得挨打。
“你的婊子妹妹如今出門沒出,讓大家夥都去尋她快活快活,反正給銀子就成對吧,哈哈哈。”
刺耳聲不覺於耳,宋文煜眼色漲紅中不顧木棍加身的痛楚,竟然強硬推來,直直的掐住了那潑皮的脖子。
“你閉嘴!”那潑皮被他狠命掐住,翻了白眼,口吐白沫,眾人打他,死命打,他隻死命掐住。旁有一潑皮見勢不妙,猛的一敲擊他頭,宋文煜一手猛推,推開了掐著的人,那人往後一退,頭部磕在一塊石頭上,登時沒動了。
“殺人啦!”潑賴大呼。
一行血水順著宋文煜的頭頂緩緩流下,他頭暈目眩中湊上前去,俯身,在那人鼻息見探了一探,了無聲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