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文煜知曉自己犯了命案,前程算是廢了,人生也是毀了,他茫然一頓後,一抹痛楚從他臉上一閃而過,潑賴大呼道:“抓住他,別讓他跑了。”
兩個潑賴一夥過來按他,宋文煜被這一聲疾得清醒過來,瞬間起身後,怒瞪來人。
他原本相貌俊美,生的風雅無常,任何也不會將他和凶神惡煞這四個字聯系起來,怕是永遠也不會,可是,此刻他額頭上鮮血淋漓,此事額角的血正順著臉頰一滾而下,他眼中怒目圓中,布滿血絲,一雙眼眼睛布滿仇恨痛楚,甚是可怖,而他那身蒼青的袍子被鮮紅的血染透,方才也滾了地上滿身髒汙,這一瞬,陷於絕望的宋文煜,簡直就像是一個江湖絕命之徒。
過來抓他的兩個潑賴,瞬時愣了一愣。
“來啊,反正已經死了一個,我也不怕在多兩個!”宋文煜一聲怒吼,兩個人對他一步,反而後退一步,怕死是人之常情,只有亡命之徒才不憐惜自己的性命,而現在的宋文煜,可不就是一個亡命之徒。
“滾開!”他直衝前頭而去,那兩個潑賴瑟瑟中後退一步,驚疑不定中退步中摔倒了在地上。
他要回家,回家,只有這一個念頭,見見自己的夫人江挽,如此想見到的他。
他內心痛如刀絞,短暫的痛苦後,他知曉自己不能沉淪下去,他得冷靜思考,可是腦袋無法清明。
回到家中的宋文煜,一身血汙,驚壞了正在晾曬衣服的江挽,她衣服掉落在地上,沾了泥塵,她也顧忌不得了,隻一臉駭然心疼的朝宋文煜跑了過來,“夫君,你這是怎麽了?”
宋文煜聲色哽咽,快要哭出來,他抱頭,蹲下,痛苦道:“我殺人了,夫人,我殺人了。”
江挽從未如此看他驚慌失態,心底非常難過,他不會平白無故的殺人的,他這樣溫雅的性子,絕不會,殺人償命,江挽一陣心慌。
江挽進了屋中,連忙收拾了一下值錢的細軟,“夫君,拿上這些東西,快跑吧,有什麽事情,我替你擔著?”
江挽把細軟塞到他的懷裡,連他額頭上的傷也來不及給他處理,“快走,現在就走。”
“你替我擔著?”宋文煜抬頭,聲音有些嘶啞。
“是的,夫君,你不要怕,現在就走,我知道,你肯定不是有意的,是他們不好,一定是他們不好。”聽著江挽的安撫,宋文煜那張迷茫痛楚的臉,漸漸恢復了清明。
他不能連累她,絕不能,這是他唯一摯愛的夫人,如今他犯了命案,殺人償命,或許,不日之後,他就要死了。
他漸漸恢復冷靜,吸了口氣,將江挽塞到他懷中的細軟丟了出去,他走開了,江挽追上去,“你要去哪裡?”
宋文煜沒有回答她,他去了書房,翻出紙和筆,手掌微顫,在泛黃的宣紙上提筆,寫下了數行字,大抵是由於手臂抖的有些厲害,所以自己有點不太那麽工整,沒有他平日裡寫的那樣遒勁有力,反倒有些微微的潦草,可這並不妨礙旁人認出紙上的字。
宋文煜取了紙,遞給江挽,江挽迷茫的接過,看之大痛。
她驚呼,“休書,你竟然要休了我!”
“是啊,休書,你拿好了,從此之後,我們互不相乾,各自婚娶,不要干涉。”宋文煜一臉冷色,完全沒有方才了驚惶與痛楚,若不是他手臂下微微抖動的手,出賣了他的壓抑。
江挽不相信,這是他那個風雅又溫和的夫君。
“你這個時候給我一封休書,是幾個意思,我難道不明白嗎?”
宋文煜吼她,“你明白什麽?”
“明白你不願意連累我。”江挽哭道。
“你不要自作多情了,事到如今,我就要死了,我就不妨的告訴你,我早就忍夠了你那個母親,忍夠了你那個江家,我早就想休了你,只是礙於江家現在的勢力,一直不敢動手,我早就想了。”江挽眼底閃過一抹痛色,“你說的不是真的。”
刹那之間,有身穿黑衣的衙役闖了進來,將宋文煜緝拿而去。
宋文煜並未反抗,臨走之前,他回過頭去,看著江挽,“我說的都是真的。”
他再也不去看江挽眼底的不可置信,轉而被衙役押走。
江挽痛哭之中,並不相信自己的夫君是那種人。
她找到了自己的兄長江墨韞,想求他救自己的夫君一命,江墨韞緘默不言,並沒有立刻表明立場,可是唐錦卻不想幫忙。
宋文煜一死,江挽可以再嫁,他們江府現在正是需要擴張之時,而江挽這個寡婦,可以當做聯姻之用。
若是江挽知曉她如此喪心病狂的想法,一定會不顧平日裡的體面與規矩,將這個心思歹毒的唐錦掌箍一頓,可是她現在太茫然了,太心傷了,她心頭的絕望,並不比宋文煜少,她感覺前頭是無底深淵,踏進一步,則粉身碎骨。
兄長不願意幫忙,江挽隻好去求林韻與江墨塵,她跪在來兩人眼前,“大哥,嫂嫂,求求你們救救我的夫君。”
“宋兄他怎麽了?”事情發生的太過突然,江墨塵並不知曉的事情的原委。
林韻趕忙扶起了江挽,“快起來,慢慢說。”
江挽哽咽著將事情的前因後果告訴了他們。
“夫君他不會殺人的,我了解他。”她哭的梨花帶雨,眼睛紅腫。
“江挽,你莫要著急,兄長會想法子會盡力救治他,如今,你需要先照顧好自己。”江挽哽咽中點點頭,林韻將她暫且安頓在了江府。
他們二人調查了一下事情的來龍去脈,今日宋文煜受潑賴糾纏一事,當時街頭倒是有許多人見了的,都時那潑賴死了之後,人人都道這公子的確可憐,挨了一頓毒打,如果出了人命,他這一輩子可就算給搭上了。
事情有點轉機,他們可以借此替宋文煜開脫死罪,於是兩人想要搭救,卻發現宋文煜身上有多了很多莫須有的罪名,足以致命。
江墨塵前去探監,替他打點好了牢中的一切,不至於他在進去受罪。
“江兄,你就不要在做無用之舉了,有人想置我於死地,他非要我死不可。”宋文煜歎息。
“事在人為,我會想法設法救你出來,不到最後一刻,不要輕言放棄,如今,你需要照顧好自己。”江墨塵見他臉色蒼白,沒有血色,不由的提點。
昔日多麽意氣風發,滿身文采的青年,而今,如此狼狽。
“對謝江兄。”頓了一頓,宋文煜似乎遇到了非常難言的事情,可他最後還是開口問了,“江挽她還好嗎?”他的聲音微有嘶啞,隱顫。
“她還好。”江墨塵回答。
“是嗎,還好就好。”宋文煜倚上了身後的牢牆。
“她想來看你,所以,我把她帶來了。”宋文煜的眸底驟然一顫。
未幾,江墨塵退了出去,江挽走了進來。
她手握上牢欄,隔著老遠想要撫摸宋文煜,宋文煜卻沒有走進,隻冷眼旁觀看她。
“夫君,你還好嗎?”江挽哭道。
“你來做什麽?我不想看到你。”宋文煜怒喝。
“我擔心你啊。”江挽哀痛,心如刀絞。
“我都已經把你休掉了,你怎麽這麽沒臉沒皮,還不快滾!說了不想看到你!”江挽不可置信的看著他,眼底痛楚,“夫君,不要對我說這樣的狠話,我受不住,我難過,我心傷。”
“那你就滾。”宋文煜背過了身,袖口下的拳頭,死死的握住了,掐出血來。
如果這樣,能讓她徹底死心,不在牽戀她的話,那就這樣吧。
江挽嗚咽著跑開了,宋文煜驟然回頭,想要在看一看她的臉,卻只見到裙鋸一片,劃過眼底。
他痛楚的閉上了眼,猛然捶地,拳頭錘破,冒血,猶不收手。
那樣絕望傷心的眼神,在他心底挖了個洞,可是他不能活,他死定了,所以,他還能心軟嗎?不能。
鵲夕聽聞了兄長宋文煜的事情,她深知那是出自誰的手筆,是的,他權勢滔天,他翻身為雲,覆手為雨,他想要誰死,誰就得死。
她有一股深深被命運捉弄的無力感,到頭來,自己還不是要落到他手裡去嗎?
當夜,江府的後院門口停靠了一亮馬車。
鵲夕坐上了那輛馬車,去往了六皇子安置的別苑。
府裡的侍婢引路,將她引到了一個房間。
屋子裡頭燈火暗沉,燭影飄動,像是她那一顆忐忑不安又惶恐無依的心,燭火旁邊,有一個人正背對著她。
她撲通一聲,垂跪在地面,“六皇子,求您放了我的哥哥吧。”
來人轉身,居高臨下的看她,蹲下身子,挑起了她的下巴,“你看看,到頭來,你還不是要跪在我的腳邊,像一條狗一樣,如此的求我。”
“是的,鵲夕認輸了,是鵲夕錯了。”她起身,今日的妝容似乎格外精致,在燈火下十分豔烈,她層層褪下自己的衣裳,祈求著眼前的男人,“我願意委身於您,做您的侍妾,求求您大人有大量,放了我哥哥。”
她目光垂視地面,求人都求得讓人這麽憎惡。
唐言將她推倒在榻上,聲調中藏滿了戾氣,“你就是這麽求本皇子的嗎?”
鵲夕任他予取予求,沒有掙扎。可他眼底只有滿懷的憎惡,沒有一絲憐惜與疼愛。
次日,鵲夕求他放了哥哥宋文煜,唐言卻冷笑一聲,並不肯輕易放人。
“你以為你是什麽?不過是一個卑賤的妓子,我給你時間,也給過你機會,十天,而你,將本皇子的尊嚴悉數踩碎,讓我丟盡了臉面,所以,本皇子給的,你就給我受著!”
鵲夕驟然跌落在地,這個六皇子,在報復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