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
林韻一瞬偏頭,猛然瞥見江墨塵從臨旁小桌驚醒,刹那之間,她一瞬愣住,她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竟然會在她的屋子裡過夜,而且還趴在了那麽隱秘的地方!
可惡!陰險!狡詐!
江墨塵起身走到床榻這邊,隨意坐下,抬起手掌貼上了她的額頭,昨夜的燒熱已經退卻,他這才放下心來。
林韻面無表情的看著他,心內卻已經翻江倒海,淚流奔湧。
“還難受嗎?”
江墨塵語氣溫和的問她。林韻的嗓子卻像是卡上了一塊石頭,支支吾吾半響沒有吐出一個字來。
她羞於見他,尷尬情緒四處蔓延,可面上卻丁點沒有顯山露水。
她凝視江墨塵的眼神冷靜而理智,完美無瑕,可是偏偏卻在江墨塵的額頭湊過來的一瞬馬上破功。
江墨塵的額頭貼在她的腦門上,近在咫尺,觸手可及。
“我確定已經不燒了,可是娘子,我看你怎麽……”有點呆。
話未說完,林韻已然動作迅速的躺了下去,她拽被蒙頭,動作一氣呵成,流暢無比,江墨塵掀開她頭頂的被角,只看了她露出了一截緋紅的耳朵和半個圓圓的小腦殼。
“我,我還沒睡夠,你出去。”
林韻悶在被子裡說話,江墨塵勾唇一笑,貼著她的耳朵說話。
“好,我出去,娘子且睡。”
林韻她想真想原地爆炸,將自己炸一個灰飛煙滅,順帶把江墨塵這個大豬蹄子也烤熟。
可是天不由她,江墨塵這個大豬蹄子不僅越發得寸進尺,而且他還越加春風得意。
他每日笑意加諸嘴角,這份張狂的喜悅甚至深深的波及了韻心甜坊的每一個員工。
“林掌櫃,江掌櫃他最近攤上什麽好事了,怎生這樣開懷。”
眾人圍坐一堆,好奇的豎起耳朵,林韻咬牙啟齒,小聲嘟囔。
“有個美人粘著,嘚瑟的他!”
“娘子,該回家了。”
林韻哼了一聲,交代了趙富貴一些事情,便離開了韻心甜坊,江墨塵亦步亦趨的跟在她身後。
“娘子,你怎麽不等我。”
等你這個豬蹄子氣死我這個驕傲的小仙女嗎?
兩人回到院子的時候,卻見冬青已經候在院門之外。
“我奉小姐之命,特來給兩位贖罪。”
冬青隨意的一廂行禮,分明沒有半分懺悔的意思,想起那日湖水沒頂的苦楚,林韻決定讓她也好好嘗嘗絕望的滋味。
“進來吧。”
林韻開門入院,冬青不情不願的跟在身後。
“這院子的雜草,拔淨,缸裡的水,添滿,廚房裡的柴,劈好!”
林韻隨手一指,便給她指派了幾樣粗活,冬青皺起眉頭。
“這麽多?我可從來沒有乾過這麽多的粗活,我家小姐從來不會這樣吩咐我。”
林韻冷哼。
“你家小姐是你家小姐,我不是你家那個慣著你的大小姐,到了我這裡,這些活你就得必須乾。”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她不怕林韻這個賤皮子,就怕江墨塵對她為難計較,於是咬牙切齒中便去接下這些活了。
可令冬青最後沒有想到的是,江墨塵不是她該畏懼的人,林韻才是。
忙活了將近一個時辰,冬青腰酸背痛中終於忙完了這些活計。
她找到林韻的時候,林韻正在小屋裡抱著這小盒子掏瓜子吃,她“哢嚓哢嚓”嘴不停歇,瓜子皮隨手往地上一丟,四處都是。
“我餓了,有沒有吃的。”
“要吃的?活還沒乾完呢。”
“什麽?還有活?”
林韻垂眸掃過地上的瓜子皮。
“呐,就是這些,掃完了就給你吃的。”
冬青見狀大怒,口不擇言的開罵。
“你這個小賤人,你太欺負人了!”
林韻眯眼,從瓜子盒底下抽出一截紅色的軟鞭。
“小賤人,你罵我罵的很痛快啊,看來我該好好盤盤你了,不盤不圓潤啊。”
冬青步步後退,不相信她會真的下手,給她是個膽子,她也不敢動手,可是本能的恐懼之下,驅使她步步後退。
“你這個惡毒的小賤人,我就罵你怎麽了,墨塵公子是不會瞧上你這種賤皮子的。”
長鞭飛起,飛速而落,摔在了冬青的手臂上,她的一聲驚呼,卻無處可躲,瞬時連挨兩下,劇烈的痛楚讓她瞬時狼狽,她當即就沒出息的服了軟。
“別打了,我打掃!”
“還罵不罵我?”
冬青搖搖頭。
“不敢了。”
林韻一節一節的卷好鞭子,吐了嘴裡的瓜子皮,示意冬青趕緊打掃,冬青敢怒不敢言,隻得乖巧的打掃。
最後打掃完畢,實在是筋疲力盡,饑腸轆轆,林韻給她送來一個窩窩頭,連下飯的菜都沒有,冬青瞬間紅了眼眶。
“你不能這麽對我,你還算是個好人嗎?”
她不過是在奉還昔日之辱,她憑什麽不能這麽對她,她不是純潔大方的小白蓮,在被肆意傷害之後還能滿目包容,相反,她計較,她惡毒,她睚眥必報,她林韻從來就不想做一個好人。
“不吃啊,不吃連這個都沒得吃。”
林韻將窩窩頭拿走,冬青焦急中一下奪下。
“我吃。”
林韻拍了拍手,望著眸色鮮紅,正在啜泣著啃著窩窩頭的冬青,搖了搖頭。
“嘖嘖,我這要是放在古代的宮鬥小說裡,就是一妥妥的惡毒女配啊,不過別說,真的是爽爆了。”
“娘子,什麽讓你爽爆了。”
林韻猛然嚇了個哆嗦,她回頭,卻見盈盈月色下,江墨塵迎著夏風佇立在院中,他似乎已經候她多時。
“我方才屋子裡的動靜你聽見了?”
“什麽動靜?”
正當林韻心下寬心之時,江墨塵卻反問她道:“是你打人的動靜,還是罵人的動靜?”
林韻破罐子破摔。
“對,我打了罵了,你想怎地!”
見江墨塵緘默不語,目光奇異的凝視自己,林韻瞬間想要溜之大吉,江墨塵攔住她,輕輕捉了她的手臂。
“原來娘子你是這麽凶悍的女子,為夫見識了。”
“你沒見識的還多著呢。”
林韻數落他。江墨塵湊近,又開始狂撩林韻。
“那麽,譬如呢。”
林韻被他抓得別扭,將江墨塵這般親近的行為視為挑釁,她甩甩手。
“你說話就說話,不要一言不合的就欺負人。”
江墨塵聞言無奈的松開她的手,為她的不解風情感到一絲絲苦惱,這種笨丫頭,實在是撩不動啊。
可她連一個解釋的機會都不給江墨塵,拍拍屁股就走人了。
次日林韻起早,將還在睡夢中的冬青掀了起來。
“乾活了,大婊貝。”
冬青迷迷糊糊睜開眼,林韻啪啪兩個巴掌招呼上去給她醒神,想起昨夜被林韻支配的恐懼,冬青瞬間精神起來。
“這院子該掃掃了,還有外頭的小巷,你也一塊連帶打掃了吧。”
“知道了。”
她這回連嘴都不敢頂了,隻悻悻的應了兩聲。
她真是後悔極了,早知就不該把林韻推下湖裡,她就該背地裡使勁陰她,陰死她。
林韻招呼她各種打掃,簡直是不累死她不罷休啊,她平日裡跟著文在熏時,算得上是個一等丫頭,此等髒活累活都是那些佃莊裡的奴婢做的,她養尊處優慣了,哪裡受的如此辛苦。
正當冬青她深陷絕望之時,一個少年郎尋到了林韻的家中,他自稱自己是為報恩而來。
冬青眼珠子一轉,將自己的掃把遞給那少年。
“你報恩是吧,來來來,你替她乾活,就是報恩了。”
那少年當即接過掃把,腳踏實地的掃氣地來,冬青撐了撐僵直的腰身,坐在一處石板上歇腳。
冬青見他身上穿的破爛,臉蛋也有點髒兮兮的,心頭有點嫌棄,但好歹能替自己乾點活,真是幫了她的大忙。
這少年相當勤快,將冬青的活計一通包攬,讓她落了個渾身輕快。
響午林韻回家辦事,便看到了正在打掃的少年郎,那少年見林韻回來,登時放下了手中掃把,衝她就跑了過去。
林韻茫然瞅他半響,突然回過神來。
“你是那個小乞丐,李奇?對,你叫李奇來著對吧。”
李奇點點頭。
“你給我了銀子安葬我的母親,我說了要報答你,如今母親已經安頓好了,我李奇往後就是你的人了。”
那怎麽成啊,林韻嚇得後退兩步,揮揮手,往小院裡疾步走去。
“不行不行,我就是順手幫了你,你不必報答。”
李奇焦灼中跟上她,眸色倔強的盯著林韻。
“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況且,我沒有別的法子能報答你了。”
林韻歎了口氣。
“我說了不要你的報答了,快回家吧。”
“我能看院,我能掃地,我能種菜,我能做飯,只要你想,我什麽都能幫你乾,請你讓我留下來。”
林韻再三拒絕,示意自己不需要他報答。
這李奇實在是倔強固執的可怕,林韻奈何不得,又想起他剛剛喪母,實在是可憐,只能讓他暫且留住。
江墨塵回到家中後,對於這個突如其來降臨林韻身旁的少年郎,卻意外的戒備嫌棄。
林韻同他講明因由,說明了前幾日替她出錢葬母的事情,江墨塵緊繃的臉色這才稍有緩和,但他並依舊很介意李奇留在家中。
“可是他可憐啊。”
林韻看著不遠處小心翼翼往她與江墨塵這邊窺看的少年,歎了口氣。
“不能留就是不能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