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靈站起來喊道:“爹啊,我這邊有個客人要包船,我給她送過去,晚在我二姨家住下了。”
對面船已經到了近前,那船夫是水靈的爹,道:“行,那你小心點。”
水靈又道:“明兒我在江口拉幾個客人再回來。你這邊要是沒有客人,別多走一趟了。我多等一會兒,把人來回來算了。”
水靈他爹答應道:“也行。不過最晚到晌午得回來,別等到天黑了不回家,你娘惦記。”
兩邊說過了這幾句話,兩條船已經對向走遠了。
水靈笑著對蘇瑾瑤道:“你看,我爹都放心我撐船過去,你也該放心了吧。”
蘇瑾瑤說道:“都坐了這麽久的船了,我哪有不放心啊。再說,我也會游泳,更不擔心。”
說完,兩個姑娘又笑了起來。這一路倒是說說笑笑的,也不覺得水路漫長了。
因為是順風順水,所以還沒到傍晚已經看到江口了。
水靈道:“再往前走一段我得停船了。靠近江口水流急,我的小船撐不住,要是順水拐到大江裡去,要回來難了。你從岸走過去,到了江口去問有沒有到你要去的地方的船吧。”
蘇瑾瑤點點頭,道:“那你也小心點。”
水靈朝岸邊一指,道:“我二姨家在那邊,守著江口開了一間小飯館,也留客住宿。你去看看要是沒有今天晚走的船,到我二姨家來投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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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家的貨物
蘇瑾瑤覺得這個水靈還真是熱情,點點頭,從兜裡拿出一小塊銀子,起碼不少於四分重。
等到船靠了岸,蘇瑾瑤把銀子遞給了水靈,道:“謝謝你,我先走了。”
“哎,給多了,這些銀子起碼五十個銅板呢。”水靈還挺實在的,硬要給蘇瑾瑤找回幾個銅板。
蘇瑾瑤道:“不用了,謝謝你一路陪我說話,還給我指路。要是真的找不到船,我去投宿,還能見著呢。”
水靈道:“那你來吧,晚和我住一屋,不要你錢。不過,吃飯得另算,不是我收,是我二姨收。”
“行。”蘇瑾瑤答應著,提起東西利落的跳下了船。
水靈也下船,把船拖到岸來,扛著船槳走了。
蘇瑾瑤往前走了不遠,來到了江口的碼頭。這裡的船有七八條,而且都是大船,還有許多工人在來回搬運,看來這條水路還挺繁盛。
蘇瑾瑤四處看看,水路的事情她並不懂,找了一個看起來不忙,像是管事的老頭問道:“老伯,我問一下,這裡有沒有到西鉞州的船呢?”
老頭點點頭,朝遊一指,道:“有。那邊第三條船是,是貨船捎帶客人的。但是走的慢,起碼要五天才能到。”
蘇瑾瑤皺了皺眉,不是她沒時間,而是有時間也不想耽誤在水路。問道:“那有沒有快一點的客船呢?”
“沒有專門的客船走那麽遠的,除非是自己包船,再都是貨船帶著客。”老頭在渡口看了一圈,又指著一條船,道:“那邊的船路過西鉞州,不過是劉家自己的貨運船,捎不捎客人得你自己去問了。”
蘇瑾瑤道了一聲“謝謝”,朝那邊劉家的船走過去,想問問能不能帶她去西鉞州。
她琢磨著不到萬不得已,不想包大船。浪費錢倒是還在兩說,主要是她不願意太張揚。這樣低調的走著,一路自由自在的也挺好。
此時已經是傍晚,劉家的船船下都有工人在忙著。有的裝貨,有的往面挑運一筐一筐的米和菜。看來走遠途,這些東西都是要備足的。
蘇瑾瑤站在船下看了一會兒,有個小頭頭模樣的男人走過來,問道:“公子,不知是找人呢?還是有事?”
蘇瑾瑤一拱手,道:“這位大哥,我是想要到西鉞州去,聽說你們的船經過,來問問能不能捎我。”
“哦,原來是這樣。”這頭頭客氣的道:“我們的船確實經過西鉞州,不過船已經搭了幾位客人了,客艙都要滿了。我要去問問船的把頭,看看他還能不能帶公子你。”
蘇瑾瑤道:“那多謝了。”
那頭頭又問:“公子的行李多不多?要是還有貨物,那只怕不行了。”
“沒有沒有。”蘇瑾瑤把手裡的傘和包袱舉起來,道:“這兩件。”
“呵呵,那倒是問題不大。我幫你說說吧。”這小頭頭說著,便船去了。看來還是個熱心腸。
那小頭頭走了沒有多一會兒回來了,一臉的歉意,說道:“對不住了,公子,我們把頭說,那幾位先船的客人已經交了定金,讓這艘船隻搭他們幾個,不再搭別的客人了。”
這也和包船的形式差不多,有人不願意與其他人同乘,多交一些銀子罷了。只不過一邊載客、一邊拉貨,能省下不少的銀子。
蘇瑾瑤本來沒有強求的意思。既然別人先到了,人家想要包船還付了錢,那得遵守人家的規矩。
若是換成了她,包船之後當然也不希望有別人來打擾。
然而,蘇瑾瑤準備轉身的功夫,隨意的往船瞄了一眼,看到二層的客艙有一扇窗子忽然關了。
按理說,開窗、關窗也是正常。
可是偏偏蘇瑾瑤轉頭看過去的功夫關窗,而且還關的這麽急?是不是太怪、也太湊巧了點?
因而,蘇瑾瑤留心又往船看了看,見往來的工人一直往船搬貨,但是好像貨物並不重,船身吃水也不多。
蘇瑾瑤隨口問了一句:“敢問大哥,這趟走的是什麽貨啊?別人的船拉貨要走五天,你們家的船還是三天到?真快。”
那小頭頭一笑,道:“還是絲綢和藥材。這兩樣看似不搭邊的東西,卻是我們劉家和赫連家做的最好的兩單生意了。這次也只是路過西鉞州,直接把貨送到興海的入海口碼頭。在那兒直接裝海船,往南源國運。”
這單貨是跟赫連家的生意,是送往南源國的商船?
蘇瑾瑤的心裡敲起了小鼓,總覺得這件事不僅僅是巧合而已。
“公子,實在對不住,我們實在不能捎您了。您看……”那小頭頭以為蘇瑾瑤是不甘心,隻得道:“要不這樣,我認識跑船的兄弟,讓他們幫公子您問問,看看誰家的船還往西鉞州走的快船,讓他們捎您吧。”
蘇瑾瑤點點頭,道:“那多謝大哥了。我在這邊不熟,實在也是沒有什麽頭緒。你要是能幫忙,幫我問問,我急著去西鉞州,初一之前要到達的。要是走水路還要五天,肯定不能按時到達了。”
說完,蘇瑾瑤還掏出十幾枚銅板,送了去。
既然是求人辦事,多少也要表示一下心意。這不是花錢買通關系,而是一種禮貌和尊重。
而且給錢多了也不好,小小一點心意,讓人家知道你是個明白人,也誠心幫你辦事了。
那小頭頭接過銅板,連聲道:“公子稍等,我這去給您問問。我叫魚大頭,這碼頭也還算是熟絡,我去去回。”
說完,魚大頭轉身往旁邊的一艘船過去了。
蘇瑾瑤見他和那船的人說了幾句話,又往遠處的船小跑過去,看來還真是挺用心的辦事。
蘇瑾瑤站在這裡,表面是在等魚大頭給她回信,但暗地裡已經悄悄的留意了船客艙的情況。
自從那扇窗子突然關之後再也沒有打開,但蘇瑾瑤總是覺得,裡面的人正在悄悄的注視著這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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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螞蚱
蘇瑾瑤已經可以明顯的感覺到,那客艙裡有人在朝這邊觀察。 她卻也不著急,安然的在碼頭等著魚大頭給她回信。
又等了一會兒,魚大頭跑回來了,身後還跟著個十二、三歲的少年。
少年一看是常年在外勞作,曬得黝黑黝黑的。這麽冷的天還穿著一件單衣,凍得臉色發白,嘴唇發青。
魚大頭帶著少年跑到蘇瑾瑤的面前,道:“公子,他叫小螞蚱,他家主子的船也路過西鉞州。我們的船今晚裝貨,明天一早走,他們的船我們晚半天開船。不過他們的船小,更輕快,估計路還能趕我們呢。你看看坐他們的船行不行?要是行,讓小螞蚱帶你過去。他們的船還停在下遊的江口裡,要等到我們的船開走了,他們再過來裝貨。”
蘇瑾瑤道:“行,能夠按時到達行。多謝魚大哥幫忙了。”轉而又對小螞蚱道:“那麻煩你帶我過去吧。”
小螞蚱點點頭,對魚大頭道:“大頭哥,那我走了。”
魚大頭擺擺手,道:“去吧去吧,好好招待這位公子。”
小螞蚱領著蘇瑾瑤往下遊小跑小顛的去了。倒不是他多麽著急,而是他身衣服單薄,走的慢了冷。
蘇瑾瑤跟在他身後,還得一路緊走。問道:“天這麽冷了,怎麽不多穿點?家裡很困難嗎?”
小螞蚱點點頭,道:“家裡窮,不過棉衣也有,剛才在船收拾貨艙脫了。大頭哥叫我來領人,我趕緊跑出來,忘穿了。”
蘇瑾瑤掏出五錢,遞給他,道:“麻煩你還受凍跑一趟,這個算是謝謝你的。”
小螞蚱看了看銅板,卻沒有伸手去接,而是急忙擺手道:“不用不用,我是跑個腿,帶路哪能要錢呢。公子您收著吧。出門在外,要多留點錢在身。”
蘇瑾瑤笑著緊走幾步把小螞蚱拉住,銅板塞給他,道:“錢不多,都不夠給你買碗面吃的。別在意,收著吧。這兩天搭乘你們的船,可能還需要你多照顧呢。”
小螞蚱抿了抿嘴,又看了看錢,然後拿了兩個銅板,其余的又還給蘇瑾瑤。說道:“這些夠了。以前從來沒有人給我打賞呢。謝謝公子。”
蘇瑾瑤覺得這小子倒是實在,竟然給錢都不要,要也不多要。
不過這份實在也是難得,把余下的三錢收回來了。反正這幾天在船,再找機會給他是了。
小螞蚱又開始小跑小顛起來,不過卻也話多了。
他對蘇瑾瑤說道:“我家主子的船沒有劉家的船大,不過走的快,把頭、水手也都是好手。我聽大頭哥說,公子是急著趕路,那公子坐我們的船放心吧,既快又安全,說不定真的能追劉家的船呢。”
蘇瑾瑤道:“是啊,初一之前要到達,實在是太急了。”
因為走的急,所以沒有多久到了一處江口。這裡不是大河、小河的匯口,而是這條江的一個灣,也有好幾條貨船停在這裡。
小螞蚱指著最外面的一條貨船,道:“那是我家主子的船。”
蘇瑾瑤順著小螞蚱手指的方向看去,見這條船確實沒有剛才的那條大,而且是單層的,只有間部分是幾間客艙,前後都是用來放貨的。
不過這船看起來挺新的,估計確實能夠跑的快。
小螞蚱領著蘇瑾瑤船,一直將她帶到客艙那邊,安排她住進其一間。
小螞蚱又說道:“我們把頭不開船的時候都在家裡,要到開船的時候才過來。不過他和大頭哥關系好,大頭哥安排公子您船,您安心待在這兒吧。等我們把頭回來了,我再帶他來見您。至於這搭乘的錢是多是少,您得自己和把頭講,我說的不算,大頭哥說的也不算。”
蘇瑾瑤道:“好,我明白了。謝謝你。”
小螞蚱要出去了,走到門口又停住腳步,轉回來壓低聲音對蘇瑾瑤道:“公子,我們這船平時搭乘一位客人,一天和一夜是分開收錢的,白天和晚各收三十,還不管飯。公子在船要吃要喝,都要單獨算錢。別看這船走在江,可是江水也不能直接喝,所以一壺開水都要錢。你到西鉞州最少要走三天的水路,你跟把頭說說,一共給一百五十,吃、喝、住都在船。你說是大頭哥給你的是這個價錢,把頭會同意了。”
蘇瑾瑤明白,這是自己給了小螞蚱一點甜頭,他好心的告訴自己一些內部的低價行情。
看來,不論古今,只要出門在外有可能遇到各種黑心的不合理收費。倒是有個內行人提醒能省錢又省事。
蘇瑾瑤道:“謝謝你了,小螞蚱。我等把頭來了好好跟他說。”
小螞蚱點點頭,說了聲“不謝”,轉身走了。
蘇瑾瑤這才慢慢打量這客艙。船的客艙非常小,簡單到可以用簡陋來形容。進屋是站腳的那麽大一塊地方,一個小木床,四條床腿是釘在地板的,除此之外再沒有其他了。
蘇瑾瑤既沒有行李,也不挑剔環境。把東西一放,坐在床把之前夥計給她準備的蔥油餅拿出來吃。
正吃著,小螞蚱又來了,提著一隻冒熱氣的銅壺,放在了桌,說道:“公子,喝點熱水吧。沒開船呢,這水可是不要錢的。”
蘇瑾瑤笑著問道:“那沒開船呢,我今天晚住在這裡也行嗎?”
小螞蚱道:“當然行。明天天不亮要開船往那邊碼頭去排隊,等劉家的大船開走了,我們立馬靠岸去裝貨,然後要出發了。我們的船小,賺得是這快錢。要其他的船都快半天,才能招攬生意啊。所以您今天晚住下,明天早開船也不用起身,等貨裝好了直接出發。您要是去別處住了,還得等您船,還耽誤事。”
蘇瑾瑤當然明白,這小船小生意,也有他們自己的生存之道。
小螞蚱說完又走了,蘇瑾瑤一邊吃著蔥油餅,開始琢磨那劉家的船,賊頭賊腦的人是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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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下有釘子?
在蘇瑾瑤想來,那幾個人住在客艙,應該不是船的船員。而且自己離開之後他們沒有跟著自己,應該也不是衝著自己來的。
那麽,他們本來是衝著劉家來的?不讓自己船,大概是怕自己攪和了他們的事情吧。
當然,也可能是蘇瑾瑤想多了,那幾個客人或許是較膽小,或是身有重金,為了免於被人發現而生出歹意,所以才這般的小心翼翼。
但如果他們真的是為了蘇瑾瑤的貨呢?貨又是運給赫連家的,那是不是證明,這些人很有可能是衝著赫連家來的?
想到這裡,蘇瑾瑤覺得若是真的沒事還好,若是有事,只怕牽扯不會小了。
這樣一邊琢磨,餅也吃了一張。剩下一張蔥油餅蘇瑾瑤又包好了,放在了包袱裡。倒了一杯熱水慢慢的喝。
船的條件不好,被褥雖然厚實,但並不是那麽乾淨。而且估計是常年放在船,還有一股子發潮的霉味兒。
因而蘇瑾瑤見天黑了也只是和衣躺了下來,拉過被子蓋到了胸口,沒有再往蓋了。
到了後半夜,蘇瑾瑤聽到船有動靜,好像是什麽人船了。
蘇瑾瑤估計是小螞蚱說的那個把頭,也是船長。但也並沒有人過來招呼她起身,蘇瑾瑤也裝作不知道,翻個身繼續睡了。
又過了一會兒,蘇瑾瑤感覺船動了一下,然後是起錨的時候,絞索發出的“咯吱”聲。
是開船了。不過船走在江面還算平穩,蘇瑾瑤躺在小木床能夠感覺到微微的搖晃,但並不難受,因而睡的更沉了。
再睜開眼睛已經是天色大亮,船是停著的,能夠聽到甲板有腳步聲來回的走,還有貨物放下時候的“砰砰”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