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李雪燕才終於開口了，“對啊娘，我這個當女兒的這麽多年沒盡過孝心，這回你呢，就由著我們來不好嗎？”

  他們兩人這樣你一言我一語，周杏花就算是心裡真的不願意，也沒有什麽話說了。更何況，她拒絕的原因也並不是真的不想要新衣服。

  哪怕對方是她的女兒，住在李雪燕家裡對周杏花來說也算是寄人籬下了。周杏花本來就是抱著對李雪燕的愧疚才過來的，想要補償她，照顧她，彌補一下這麽多年來對她的缺失的愛。

  當初李雪燕在家的時候，她沒有能力好好照顧她，現在李雪燕長大了，身邊有其他人，已經不需要她的照顧了。周杏花現在能做的，就只有把李小暖當成李雪燕來照顧。

  李雪燕說到做到，今天一天下來，所有的時間都留給了周杏花。從吃穿用度到吃飯喝茶，李雪燕一次性給她備齊了。

  最開始周杏花還會顧忌李雪燕他們現在需要用錢或者什麽，可拒絕一次兩次是不好意思，拒絕多了就是矯情了，那樣的話不光李雪燕會覺得煩，說實話，周杏花自己可能都會受不了。

  於是，今天負責挑選東西和花錢的人是李雪燕，而苦力擔當，自然就落在了段雲飛的頭上。

  而段雲飛只能表示義不容辭，並且在周杏花心裡過意不去想要幫他提東西的時候表示，這是我身為一個男人該做的事，怎麽能讓伯母做這種累活呢？

  而李雪燕，自然是幫著段雲飛的。當然不是幫他提東西，而是幫他說話。

  “哇，爹爹娘親今天跟外婆出去買了好多東西呀！”把李小暖接回家之後，她一下就注意到了堆在家裡的一堆東西，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感歎道。

  李雪燕笑道：“我們給外婆買東西不好嗎？”

  李小暖趕忙搖頭，“沒有沒有，我昨天看見外婆就覺得應該給外婆買東西啦。哦對了，那那個就用不上了。”李小暖似乎突然想到了什麽。

  李雪燕疑惑，“什麽東西用不上了？”

  李小暖想了想，跑去她的房間裡，拿了一個小荷包出來遞給李雪燕，“這個，我想給外婆買東西的。”

  李雪燕接過來一看，裡面裝了一些銅板和碎銀子，都是這些天他們時不時給李小暖的。

  段雲飛跟李雪燕對視了一眼，顯然他們都沒有想到李小暖並沒有花錢，而是把銀子都給存了起來。

  李雪燕問道：“這些天爹爹和娘親給的因花錢你都沒有花嗎？”

  李小暖點點頭，“因為沒有什麽想買的東西，錢就留了下來。昨天見到外婆之後，就覺得有想買的東西了。”

  不用李小暖解釋，他們也都知道她口中想買的東西是什麽了。

  李雪燕他們就算了，周杏花可以說是已經處於一種隨時都可能掉出眼淚的狀態了。

  她一把抱住李小暖，“乖孩子，你怎麽這麽懂事？外婆都沒能為你們娘倆做過什麽，你還能惦記著外婆……”

  李小暖眨巴著眼睛，“外婆很好啊，我記得以前的時候，家裡沒有人願意給我們東西吃，都是外婆偷偷給的，小暖都記得。”

  “好孩子，真是好孩子。”周杏花抱著李小暖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氣，又害怕太使勁傷到了孩子，看起來竟然有點兒手足無措。

  李雪燕看得出來李小暖似乎被勒得有點兒難受，但卻沒有說出來，李雪燕就走到了她們身邊說道：“好了娘，今天忙了一天都累了，好好休息一會兒吧。小暖身為你的外孫兒，惦記著你也是應該的。”

  “好好，我就是高興，太高興了。”周杏花確實很高興，李雪燕看得出來，她現在的喜悅感比今天他們給她買任何東西的時候都要強。

  晚飯過後，李雪燕讓段雲飛帶著李小暖去玩去了，她跟周杏花一起整理今天買回來的東西。

  李雪燕給周杏花準備的房間，髒還真的說不上髒，畢竟他們的這個房子蓋好也沒多久，只是有點亂罷了。畢竟搬家東西太多了，堆在房間裡就會顯得擁擠。

  兩人把今天買回來的東西收拾得差不多了的時候，李雪燕剛坐下休息的時候，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娘，有件事我想問你一下。”李雪燕突然開口說道。

  周杏花也累到了，聞言沒多想，問道：“什麽事？”

  “你當初嫁給李……”李雪燕猶豫了一下，改口道：“當初嫁給我爹的時候，是有嫁妝的吧？我記得小時候好像看見過你那個首飾盒子？”

  李雪燕也是剛才坐下來看到鏡子的時候突然想起來的，在她的印象中，小的時候偶爾看見周杏花坐在鏡子前面的時候，會打開她的一個首飾盒，那個時候，周杏花的臉上才會露出一般女人該有的表情。

  看到那些東西的時候，周杏花仿佛才是一個真正的女人。

  而其他的時候，她更像是一個只是在李家乾活的機器而已。

  周杏花驀然聽到這句話，愣神過後，眼裡閃過一絲慌亂，“你，你突然問這個做什麽？”在李雪燕看來，周杏花似乎並不想讓她知道這件事。

  可周杏花越是這樣，李雪燕心裡的疑惑就更甚。

  如果她問起來，周杏花只是隨隨便便一句話帶過的話，李雪燕反倒不會多想。可現在的情況看起來，太可疑了。

  李雪燕直視周杏花的眼睛，“我就是想起來了，所以想問一下。怎麽了嗎？難道有什麽問題不成？”

  周杏花趕忙搖頭，“沒有沒有。”

  “那你的首飾盒呢？”李雪燕又把問題給拋出來了，看起來似乎不問個清楚就不罷休一樣。

  周杏花本來還想含糊帶過去的，可李雪燕的態度讓她知道了這件事並不是這麽輕易就能解決的。

  周杏花忽然又想起來了當初被趕出李家時的李雪燕，那麽弱小，無助，仿佛隨便發生一件什麽事就能把她給打倒一樣，與現在強勢的樣子完全不同。

  歎了一口氣，周杏花還是決定說出來了。

  她知道，以現在李雪燕的脾氣，絕對不會是像當初那樣，被人打了罵了，就只能把委屈咽到肚子裡，什麽也不敢說。

  而現在的李雪燕，不光會為自己做主，也會想著幫她討回公道。

  “我可以告訴你，但是，答應娘，什麽都不要做好嗎？”周杏花終於開口了，說的話卻還是這麽懦弱。

  李雪燕覺得有點兒生氣。

  不知道是氣周杏花，還是氣她自己，不知道是氣李家的人，還是這個並不公平的時代。

  周杏花都這樣說了，不用她再詳細解釋，李雪燕都能猜得出來結果到底是怎麽樣了。無非就是李家人的日子過不下去了，終於從周杏花那個並不大，裡面的東西也並不多的首飾盒下手了。

  這個年代的規矩李雪燕多少還是知道一些的，女方嫁到南方家裡，是要帶嫁妝過來。可是那些嫁妝，不管是婚前還是婚後，都應該是女方的私有財產，就算是被休，也可以帶著嫁妝一起離開。

  而現在的情況是，周杏花只是名義上被趕了出去，她的身份還是李有子的妻子。

  所以不管怎麽樣，周杏花的嫁妝都應該歸她自己所有才對，此時此刻，那些東西卻被李家的人拿去不知道做了什麽，也不知道現在在哪裡。

  李雪燕可以想象得到，當初李有子把算盤打到周杏花的首飾盒上的時候，用的是什麽樣的語氣，說著什麽話。

  印象中，那個首飾盒是從什麽時候開始不見的呢？李雪燕開始認真思考這個問題。

  可惜她的記憶並不那麽清楚，很多事實在是想不起來。

  “為什麽不呢？娘，現在你不是一個人了，如果你想要的話，我，還有段雲飛完全可以幫到你，打官司的話，要回本該屬於你的東西完全沒有問題。”李雪燕是真的不能理解周杏花了，她娘是真的一點兒脾氣都沒有嗎？

  還是說，到了現在還把李家的人當成是她的家人？
  周杏花歎氣，“不用了，真的不用了。雪燕，這回就聽娘的話吧，娘不想在這件事上瞎費功夫。”

  “怎麽會是瞎費功夫？只要娘願意的話，就可以……”

  “我不願意。”

  “為什麽？”李雪燕覺得在這麽下去，她沒脾氣都要有脾氣了。

  周杏花看了李雪燕半晌，最終還是說道：“娘不是擔心你告官告不過他們，娘相信你現在有這個本事。娘知道，我家雪燕現在很厲害，知道給娘做主了。可娘實在是不想再跟李家的人有什麽聯系，也不想過於糾纏，你能理解娘嗎？”

  李雪燕沉默片刻，“這是你的真實想法嗎？”如果是這樣的話，李雪燕可以接受。只要不是因為周杏花還對李家抱有什麽感情，對李有子還抱有什麽感情，李雪燕就能接受。

  周杏花點頭。

  “那就好。”李雪燕想了想又解釋道：“我不是對娘的嫁妝有什麽想法，就只是覺得他們做得過分了，所以才會有點兒情緒過激……”

  “不用解釋了，娘都知道，知道你是心疼娘。只不過現在已經這樣了，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了，咱們都不提了，好嗎？”周杏花柔聲道。

  她娘的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李雪燕哪還能有什麽意見。而且李雪燕的想法跟周杏花也差不多，更何況她比周杏花更討厭那個李家，尤其是李有子。不跟他們扯上關系，是李雪燕求之不得的。

  “好，這回是看在娘的面子上。沒有下一次了。”李雪燕這麽說著，但她心裡也知道，也不可能有下一次了。

  李家人對周杏花的虧欠，已經到此為止了，她已經不屬於李家。

  周杏花的嫁妝一生也就只有這麽一份，被李家揮霍了就不複存在。既然她不想回頭去找，那就當做慈善養了狗了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