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一起吃了一頓看起來很開心，實際上也很開心，其實只有段雲飛一個人不開心的飯之後，李雪燕帶著周杏花去了一個房間。

  他們蓋房子的時候考慮的因素很多，當初就想過如果周杏花她回心轉意想過來住的話，甚至李雪燕還考慮過萬一將來段雲飛的父母也過來小住，都能有地方睡得下。所以房間還是足夠的。

  李雪燕不知道的是，段雲飛完全沒有考慮過自己的父母，想的只是萬一以後跟李雪燕又有了孩子就可以住。

  “娘，這個房間你看看，可以嗎？”李雪燕問道，“只不過事先不知道你要來，沒怎麽收拾過，有點兒落灰，我等會給你清理一下。”

  這樣的房間周杏花不可能不滿意，她甚至覺得這麽好的房子給她住是浪費了。

  見周杏花沒說話，但表情看起來也沒有很滿意的樣子，李雪燕趕忙道：“娘要是覺得不行的話，我就去給你換一間，這裡確實髒亂了些。”

  周杏花趕忙道：“沒有沒有，我只是覺得，只是覺得……”

  “覺得什麽？”

  “孩子啊，當初在李家的時候，我盡讓你受苦了，結果現在你不光收留了我還讓我住這麽大的房子，我覺得心裡很過意不去……”

  李雪燕無奈歎氣，“娘，你又說這些了，說多了我可是會不高興的啊。我不是說過了嗎，你呢，就在我這裡安心住下來，完全不用有任何顧慮。而且當初我相信你已經盡你所能做到了最好，所以我從來沒有怪你也永遠不會怪你。我對李家人厭惡至極沒錯，但你不屬於他們那邊的。”

  見周杏花似乎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李雪燕又說道：“既然李家已經不要你待下去了，那你就好好住在我們這，不要覺得丟人或者怎麽樣，只有你過得好了，別人再怎麽閑言碎語也只是因為嫉妒而已。”

  周杏花終於點點頭，“好，娘知道了。”

  第二天一早，李雪燕照常起床，剛準備收拾完之後去弄飯吃的，卻聽到廚房已經傳來了鍋碗瓢的碰撞聲。

  李雪燕剛開始還在想，段雲飛最近怎麽真的變勤快了，她都沒有說就會主動做飯吃啊了。結果走過去一看，發現她果然是想多了，這哪裡是段雲飛？
  “娘，你睡好了嗎，怎麽這麽早就起來做飯啊？”李雪燕說著還打了個呵欠，雖然說她自己每天也起得挺早，可是周杏花這起的也太早了吧？

  這個時間點，別說是李小暖和段雲飛他們了，就連她自己也很少在這個時候睡醒，一般都還要再眯一會兒的。

  看到李雪燕過來，周杏花笑了笑說道：“我睡醒了就起來了，吵到你了嗎？”

  李雪燕搖搖頭，“這倒是沒有。只不過現在還早了點，怎麽不多休息一會兒呢？”

  “年紀大了，睡不著，想著起來了也沒事乾，就乾脆給你們做飯了。”

  李雪燕突然發現，她娘的頭髮已經開始泛白。不光是鬢角，頭頂也肉眼可見的開始稀疏了，眼角布滿了皺紋。

  這不是她記憶中周杏花的樣子。

  周杏花手上的動作沒有停，李雪燕注意到，她的手也不是小時候牽著她的時候那樣了。現在周杏花的手很黑，一看就是常年乾活，仿佛怎麽洗都洗不白。

  手指間有不少裂紋，看起來有割傷的，燙傷的，凍傷的。

  李雪燕覺得，李有子的手說不定都比周杏花的要細膩。

  “其實，你完全可以不用做這些的。你辛苦了大半輩子，到了現在女兒才有機會孝順你，伺候你，可你到了我這裡來又要乾活的話，那不就……”

  李雪燕想說，她更想看周杏花開開心心地過日子。過去那麽長的時間，她已經被各種各樣的家務壓得幾乎喘不過氣，現在難道不應該好好休息嗎？為什麽還要這樣？
  周杏花手上的動作終於停了下來，側過身看著李雪燕，歎了一口氣。

  “雪燕，你就讓娘做點兒事吧，在這裡打掃打掃屋子，做做飯菜什麽的，比原來在李家乾的活要輕松得多。我過來就是想多給你幫幫忙，你跟小段兩個太累了，這我都知道。如果什麽都不讓我做的話，我過來不就反而拖累你們了嗎？娘心裡會過意不去的。”

  李雪燕了然，也是，她只顧著心疼她娘不想讓她乾活，卻忘記了，對周杏花來說，被加在心上的苦難遠比身體上要多。

  如果她堅持什麽都不讓周杏花來做的話，她心裡難免會亂想，覺得自己過來只會打擾她，沒有一點兒用。

  不是有一種病就叫老年抑鬱嗎？如果不給周杏花找點兒事做，而放任她一天天只會胡思亂想的話，帶給她的很有可能就會是那個結果。

  李雪燕最終點點頭，笑道：“娘想做什麽就做什麽吧，我不阻止了就是。不過娘千萬不能太累了，不然女兒也會過意不去，知道嗎？”

  周杏花看起來像是松了一口氣，點了點頭，繼續手頭上的事情了。

  沒多久，段雲飛和李小暖就起床了。

  段雲飛眼尖，桌上的飯菜他只需看一眼就知道不是李雪燕做的。既然這樣的話，現在難道不是討好丈母娘的最佳時機嗎？

  段雲飛很誇張地嗅了嗅，毫不吝嗇地誇獎道：“哇，好香啊！這些都是伯母做的吧？我們好久都沒有吃到過這麽豐盛的早飯了。”

  誇張是誇張了點，可誰叫段雲飛長得帥呢？這樣的表情在他的臉上絲毫不會讓人覺得厭煩，反而莫名平添了幾分……可愛？
  果然，周杏花這種年紀的人最吃這一套了，聽了段雲飛的話，臉上的笑容遮都遮不住，只能謙虛地說“沒有沒有”。

  李雪燕對段雲飛的鄙夷更甚。

  吃過飯之後，李雪燕決定讓周杏花跟他們一起去送李小暖去學堂。李雪燕想的是反正周杏花閑著也是閑著，而李小暖又懂事聽話，讓她來帶的話應該不會有什麽不方便打的地方。

  主要是他們倆現在並沒有足夠的時間每天都接送李小暖，她年紀尚小，讓別人帶又不放心。剛好周杏花來了，又是她的親外婆，把李小暖交給周杏花帶的話，李雪燕他們放心，也省了不少事。

  到了學堂之後，剛好看到顧曼之送鄧明優，李雪燕友好地跟他們打了招呼。

  顧曼之有點兒驚訝，“今天你們家來的人挺多啊？這位是？”顧曼之猶豫了一下，她問的人是周杏花。

  如果但看年齡的話，顧曼之完全能猜到她可能是李雪燕或者段雲飛的娘。

  可是看穿著，太不像了。

  李雪燕他們雖然也沒有到穿金戴銀那麽誇張，但跟一般的村裡人比起來，穿得還算是不錯。說不上花哨，但布料看起來都是很不錯的，做工也不差。

  可他們身邊的那個年紀大的人看起來就不一樣了，身上的衣服乾淨是乾淨，可實在是太舊了。

  李雪燕見顧曼之問起來，笑著介紹道：“她是我娘，就是李小暖的外婆。昨天剛來我們家，幫我照顧小暖。”

  顧曼之道：“這樣啊，伯母好。”

  周杏花笑得有點兒拘謹，“你好。”

  李雪燕看到顧曼之的表情猜得到她在想什麽，不過李雪燕也並不怎麽想解釋。反正現在表面看起來就是這樣，至於顧曼之是怎麽想的，她解釋了也沒有用。

  把李小暖送到了學堂之後，周杏花說道：“你們現在是要去店裡了嗎？那我就先回去了？”

  她顯得有點兒不安似的，李雪燕想，大概是因為太久沒有出過門吧。還在李家的時候，周杏花每天做的事就是在田裡和家裡兩點一線，似乎所有的活都壓在她的身上。

  李雪燕把周杏花拉過來說道：“娘急著回去做什麽？我今天都已經決定好了陪你逛一天了。”

  周杏花很驚訝，又失笑道：“陪我？你們該忙什麽就忙什麽去啊，陪我做什麽？我又不是小暖。”

  “我們今天沒有別的事要忙，陪你逛就是我們該忙的事情。對不對？”李雪燕問段雲飛。

  “對啊對啊，我們今天就帶伯母好好逛逛。”

  最後周杏花拗不過他們兩個人，雖然覺得這樣麻煩了他們，可說道去鎮上逛逛，她也並不是完全不願意。

  在周杏花的記憶中，去鎮上的次數少得可憐，而且每一次都不是什麽值得回憶的。

  要麽買東西，要麽送東西，反正就是李家人不願意做的髒活累活，到頭來無一例外都是她要做的。

  所以這回沒有任何目的地來到鎮上，周杏花還真有大開眼界的感覺。

  “怎麽樣娘？是不是覺得鎮上變了很多？”李雪燕看周杏花看起來挺高興的，順勢問道。

  周杏花點點頭，“我已經好多年沒有來過了，很多店都變樣了啊。”

  “對了，娘，我帶你去一個地方。”李雪燕說完之後，就拉著周杏花，去了他們平時做衣服的地方。

  李雪燕是對布料的講究大過花色的人，好不好看不是最重要的，得穿著舒服。所以鎮上的成衣店很多，李雪燕經常光顧的也就那麽一兩家。

  周杏花來到他們家沒有帶什麽衣服，現在做的話又得等好幾天才能拿到。李雪燕想讓她盡快船上新衣服，於是去的就是一家成衣做得讓李雪燕滿意的店。

  “要給我買新衣服？”周杏花想都不想就拒絕，“我這麽大把年紀了，還穿什麽新衣服啊？這不糟蹋錢嗎？”

  李雪燕看了段雲飛一眼，段雲飛立馬會意。

  “伯母穿新衣服怎麽能是糟蹋錢呢？而且伯母的年紀也不大啊，好好拾掇一下，到時候跟李雪燕一起出去，別人還以為你們是姐妹呢。”

  周杏花笑道：“你這孩子就會胡說。”

  “這哪裡是胡說？都是真心話。況且買衣服也是我跟你女兒的一片心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