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衡之會畫畫這一點，還是讓李雪燕比較驚訝的。畢竟在李雪燕的認知中，畫畫，尤其是國畫，那都是很能靜得下心來的人才會去學的東西。

  像顧衡之這種，是很能靜下心來的人嗎？顯然不是。

  所以一直以來，顧衡之給李雪燕的印象一直都是很鬧騰的，李雪燕以為他隻學過一點兒功夫，並且學的還不怎麽好。這一點從他平時跟段雲飛打鬧就能看得出來，如果學得好的話，他跟段雲飛的地位大概就反過來了吧，只不過段雲飛不會像顧衡之這樣跟他別人屁股後面叫大哥就是了。

  “那你記住了嗎？記住了的話我們就出去了，這裡實在是不太好聞。我的嗅覺都失靈了一圈又回來了。”李雪燕問道。

  顧衡之點點頭起身，“原來你還有嗅覺啊，你表現得這麽平靜我還以為你什麽都不怕了呢。”

  “怎麽可能，我也是人好不好？”

  他們出去的時候，曹壯他們已經離開了，段雲飛坐在外面等著。

  “怎麽樣？有沒有什麽新的發現？”段雲飛起身問道。

  李雪燕把那個用帕子裝著的珠子拿了出來，“這個，是從他喉嚨裡取出來的。對了，我去把針線找過來，給他重新縫上。”

  李雪燕把手上的東西交給段雲飛，進屋去拿針線盒了。

  “她會用針線嗎？之前我姐姐給我看了她的刺繡作品，感覺一言難盡啊……”顧衡之看著李雪燕的背影，小聲嘀咕道。

  “你這是在小看我嗎？”李雪燕的聲音突然從屋裡傳了出來，顧衡之趕忙閉嘴。李雪燕的耳朵這麽好使？他都以為這個距離李雪燕肯定是聽不到的。

  段雲飛沒理會那兩個人，而是把手上的珠子拿近了些，細細觀察起來。珠子現在看起來很髒，並且伴有令人作嘔的味道，畢竟卡在死人的喉嚨裡這麽多天，會變成這樣也是可以理解。但這並不影響它的質地，雖然不是很圓潤，但不難看出來這是個好東西。

  只要稍加打磨，肯定就能成為很不錯的飾品。

  可是那個死了的人……在段雲飛的印象裡，他並不記得段家有這麽一個工人，不過這也不奇怪。段家的工廠很多，也很大，裡面的人多了去了，段雲飛連見都不可能每個都見過，就更別提記住了。

  更何況他最近都已經很久沒有回過段家了，回去了也沒有去過工廠，裡面的人替換的也不算慢，別說是段雲飛了，段天瀾都不一定記得哪裡有哪些人。

  問題就是，從死者的面相來看，他看起來並不是什麽有錢人，如果身份真的是段家工廠的工人的話，那就更不可能是有錢人了。所以這樣的一個並不怎麽有錢的人，為什麽會有這樣一顆珠子在身上？又為什麽會把珠子咽下去？

  段雲飛突然想起來了剛才李雪燕不在的時候，裡面的人脫死者衣服的時候，明顯大了不少。就算是因為人都死了這麽長一段時間了，那衣服大那麽多也不正常吧？而且穿的還是段家工人的衣服。

  他們家為了工人乾活時方便，衣服從來都是穿多大做多大的。

  那麽只能證明，他穿得並不是他自己的衣服了。段雲飛心下判斷著。

  “想的怎麽樣了？看你一直盯著珠子發呆，手不酸啊？”李雪燕拿著針線出來的時候，看段雲飛想得出神就沒有去打擾他，結果都把人喉嚨縫好了再出來，他還是在看著珠子出神，姿勢都沒變一下。

  要不是段雲飛的眼睛還睜德挺大，李雪燕都要懷疑他是站著睡著了。

  “沒想太清楚，但這個肯定不是段家工廠的人。要不我讓我爹來看看？”段雲飛提議道。

  李雪燕反問：“你能確定如果是段家工廠的人的話，你爹就能認出來嗎？”

  段雲飛：“……不能。”他只是想碰碰運氣而已，萬一剛好就是段天瀾記得住的呢？

  李雪燕道：“既然這樣的話那就算了吧，人都已經那副模樣了，還是不要讓你爹來受這個驚嚇。感覺他這段時間的精神狀態本來就不算很好，可別再給嚇壞了。”

  段雲飛有點兒驚訝，他自己似乎都沒有感覺到過自家爹有什麽不對的地方，除了突然從有錢人變成了窮光蛋所以脾氣越發暴躁以外，段雲飛也沒有發現什麽不對的地方。怎麽好像李雪燕都比他觀察到的要多呢？
  不過現在不是考慮這個的時候，聽了李雪燕的話，段雲飛仔細一想也覺得，如果就這樣讓段天瀾看的話，認不認得出來還另說，肯定會嚇一跳的。而且把死人挖出來再搬回家，換成誰都接受不了吧？

  “現在人已經縫好了，讓他們再把他送回去吧，就原來的那個地方，多給人買點紙錢啥的。不過這個我也不懂，你看著置辦就可以了。”李雪燕道。

  段雲飛突然想到了一個很嚴重的問題。

  “我已經讓曹壯他們回去了……”

  “啊？”李雪燕有點懵了，“你讓他們回去了？那這個人怎麽辦？”

  段雲飛：“……我來搬吧。顧衡之？”他看向在一邊看熱鬧的某人。

  顧衡之迅速跳到李雪燕的身後，“是你讓別人走的，不是我啊！要搬你自己搬，實在不行的話，就把人埋你家地底下唄。”

  李雪燕不樂意了，“你聽聽你這說的是人話嗎？要埋的話也是埋在段雲飛房間的地底下好嗎？畢竟誰做錯的事情誰要承擔責任啊對不對？”

  顧衡之點頭，“對啊對啊！”

  段雲飛心底湧上一股悲涼感，只能認命去搬屍體了，誰叫他之前忘了把曹壯他們留下來呢？關鍵是那群人還沒有一個提醒他的，肯定都不想乾這種髒活累活，只是因為之前是李雪燕拜托他們的所以才不好拒絕吧？！

  “你是不是不想讓段雲飛跟著一起過來啊？”走在路上，顧衡之突然問道。段雲飛很聽話的去把屍體送回去了，李雪燕則帶著沒事乾的顧衡之一起，準備去喬家。

  李雪燕道：“你比我想象中的要聰明一些誒。”

  顧衡之很不滿，“這不是一眼就能看出來的嗎？！而且什麽叫我比你想象中的要聰明，難道在你看來我一直都很笨嗎？”

  顧衡之承認，他之前在李雪燕的面前表現得是有點兒……反正不如段雲飛聰明，可也不至於讓李雪燕覺得他是個傻子吧？

  李雪燕趕忙否認，“我可沒有這樣說啊！”

  “你不用說我也知道你就是這麽想的。”

  “我不是我沒有別瞎說。”

  就像顧衡之說的那樣，李雪燕確實並不怎麽想讓段雲飛跟她一起去喬家。或者說不管是跟不跟她一起，李雪燕都不想讓段雲飛去喬家，也不想讓他見喬靈兒。

  李雪燕心裡清楚，並不是因為嫉妒，像喬靈兒那種，這麽多年圍在段雲飛身邊轉，也沒見段雲飛給她一個眼神的，李雪燕還犯不上去嫉妒。她只是很不喜歡喬靈兒那個人，就像不喜歡李雪晴一樣。

  而且既然她不喜歡讓段雲飛見喬靈兒，段雲飛自己肯定也不想見那個女人，那他們還有什麽見面的必要呢？所以她讓段雲飛去做別的事情，不用見到討厭的女人，那不是非常明智的決定嗎？才不是吃醋呢。

  到了喬家門口，李雪燕覺得喬家守門的人看著她的時候都充滿了敵意。

  李雪燕很奇怪，她有這麽高的知名度嗎？怎麽好像現在誰都認識她一樣？
  “你說，他們看我的眼神是不是有點兒奇怪啊？”李雪燕隨口問顧衡之道。

  “他們看你的眼神就差拿著掃帚出來直接把你趕走了好嗎？我感覺我都要被他們的余光給燒死了。”顧衡之道。

  “也是，那既然這樣的話……”李雪燕頓了頓，“那就麻煩上報一聲，我要見你們老爺。”她不光直接說出來了，還說得很大聲。就這麽盯著別人守門人如臨大敵般的目光，說要見他們老爺。

  怎麽聽怎麽像是在挑釁啊。

  守門人對視了一眼，似乎都覺得奇怪。

  李雪燕心裡猜測，這兩人該不會在想這個女人臉皮怎麽這麽厚啊看不出來她不被歡迎嗎？

  不過這都沒有關系，她來這裡不是為了受歡迎的，只要能辦成正事，其他的什麽都不重要。反正她在喬家不受歡迎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喬家人喜不喜歡她也不會給她帶來什麽本質的變化。

  “你們還愣著做什麽啊，我要見你們老爺你們就去通報一聲嘛，不然的話我可要硬闖了喲。看到我旁邊這個人了嗎，你們打得過他嗎？”李雪燕把顧衡之給搬了出來。

  顧衡之湊到李雪燕的耳邊小聲道：“你怎麽不先問問我，萬一真打不過呢？”

  李雪燕也小聲道：“說說而已你還真想打嗎？”

  顧衡之：“……”原來只是做戲嗎？

  大概是兩個守門人互相掂量了一下自己和對方的戰力，想了想覺得大概真的打不過，其中一個瞪著李雪燕幾乎是惡狠狠地說了一句讓她等著之後就進屋了。

  “嘖嘖，怎麽這麽沒禮貌，我可是客人呢。”李雪燕故作痛心地搖了搖頭。

  另一守門人和顧衡之都不太想理她。

  你來就來吧，來了還嘲諷別人，還怪別人看你不順眼……

  沒多久，黑著臉進去通報的人就出來了，依然用那種惡狠狠的語氣說道：“老爺讓你們進去。”

  李雪燕笑嘻嘻道：“那就謝啦。”

  喬家老爺看起來跟之前沒什麽兩樣，不過似乎有點兒憔悴，大概是因為最近要考慮的事情比較多吧。而且他看過來的眼神裡有不易察覺的心虛，若不是李雪燕這次認定了這件事跟他有關的話，看到喬家老爺這樣的表情，她說不定還真的不覺得有什麽問題。

  “二位今天前來所為何事？很重要嗎？我怎麽聽說二位還想硬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