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雪燕敏銳地從他們剛才的一番話裡抓住了重點。

  “他們剛才說……兄弟？指的是你，和剛才的那位？”李雪燕實在是不敢相信，明明兩個人的長相也完全沒有相同之處。

  李雪燕突然想到，其實也並不算是長相上沒有相似之處，而是氣質。

  面前這個鍾石磊，雖然李雪燕對他也並不熟悉，可他給人的感覺就差臉上直接寫著“老好人”三個字了。跟剛才進來的那個就差把“我是壞人”四個字寫在臉上的，完全不一樣。

  鍾石磊歎了一口氣，點了點頭。“這本來就不是什麽該隱瞞的事情，就跟我在這裡不受歡迎一樣，是一件人盡皆知的事情。”

  李雪燕卻反駁道：“別人覺不覺得你受不受歡迎我不知道，我反正是覺得你比剛才那個人受歡迎多了。”

  對於李雪燕把他跟他弟弟對比並且覺得他比他弟弟受歡迎這件事，鍾石磊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也只能苦笑。

  “剛才的那位是我弟弟，鍾石岩，我們兩個人是親兄弟，但是中間發生了很多……不好的事情，所以現在變成了這幅光景。”

  李雪燕疑惑，“我不是很明白。”

  “不明白什麽？”

  李雪燕說道：“如果只是你跟你弟弟之間的私事的話，那應該也就只有你弟弟記恨你才對，為什麽會變成在整個鎮上都不受歡迎這種局面？而且他剛才說的是……殺人償命？”

  能讓兄弟之間反目成仇到這種程度，而且扯上了人命，李雪燕覺得這件事並不簡單。但她總有種莫名的感覺，覺得這個鍾石磊就算是像鍾石岩口中說的需要償命，那肯定也不是他的錯。

  畢竟誰也不是莫名其妙的就想殺人，如果不是逼不得已，誰又願意做這種傷天害理的事情呢？

  李雪燕突然想到了李雪晴張巧巧她們，默默在心裡收回了剛才的想法。

  鍾石磊在開始的位置上坐了下來，剛才被推到在地上似乎是撞到了頭，現在有一下沒一下地在揉著。

  李雪燕見狀，對著他身後站著的幾個人說道：“你們有冰塊嗎？可以弄點兒冰塊來給你們老爺敷著止疼。”

  富貴撇了撇嘴，“冰塊那是什麽人都能有的嗎？又不是皇親國戚。”

  “富貴！說話注意一點！”鍾石磊突然提高了音量，“我告訴過你多少次，說話要過腦子不要想到什麽就說什麽，你怎麽就是不長記性？”

  “我只是這麽隨口一說，老爺你生什麽氣啊？”富貴更不滿了。

  “我……唉，算了隨你吧，還有，我告訴過你多少次，不要再叫我老爺了，怎麽還是記不住？”鍾石磊似乎並不怎麽願意被稱呼老爺，就像是被這麽叫的話，就會讓他想起來什麽不願意想起來的事情一樣。

  “叫習慣了。”

  “算了，你們沒事的話就下去吧……哦對了，給客人們重新上菜。”

  說道上菜，富貴就想起來之前被段雲飛羞辱的事情。如果說一開始他還很生氣的話，現在則完全消氣了。段雲飛這樣的人是他惹不起的，他為人雖然魯莽，可就像是他說的那樣，他不傻。

  開始沒有看清段雲飛的本事，跟他較勁兒，段雲飛卻被勸住了沒有跟他一般計較，那是李雪燕包容，是他運氣好。而且他自己心裡也清楚，會跟段雲飛對著乾，也不過聽了他的話不服而已。

  至於他到底有幾斤幾兩，他自己心裡還是清楚的。

  富貴轉身回去準備聽鍾石磊的話，回去重新做菜，卻突然被李雪燕叫住。

  “你隨便弄兩個拿手菜就行了，你的做菜水平很好。”李雪燕又補充道：“不過沒有冰塊的話，還是先拿冷帕子浸一下涼水給他敷一下吧，頭都腫起來了。”

  富貴聽了李雪燕的話之後，才真的注意到了他家老爺的頭已經腫了，心下懊惱，趕忙加快了腳步照李雪燕說的去做了。

  “你身邊平時是不是沒有丫鬟啊？就幾個大老爺們，哪裡會照顧人。”李雪燕的目光從富貴那邊收了回來，忍不住開口問道。

  聽他們今天說話的內容，感覺那個鍾石岩來找茬的次數看起來並不算少。而且又聽到富貴他們的抱怨，不難看出來平時鍾石磊也不少受傷，估計就是一味地忍讓。

  富貴他們對鍾石磊重視是重視吧，可他的頭都撞成這樣了，他們三個愣是沒有一個人有反應，可以看的出來是有多麽不會照顧人了。

  鍾石磊尷尬地笑了笑道：“我這樣子哪裡還能請得起丫鬟？平時自己照顧自己，還有他們三個就足夠了。”

  李雪燕感覺有點兒不對勁，“冒昧地問一句，你的其他家人呢？在外地嗎？”

  “外地……”鍾石磊的嘴角扯起一個苦澀的笑，“這麽說也可以，算是外地吧，那種去了就再也不會回來的外地。”

  李雪燕大概明白過來了，這個鍾石磊的一家人，應該都已經不在了。

  “抱歉，我好像把話題扯到了不好的地方。”鍾石磊笑了笑，突然站起身來給他們兩人行了一禮，“今天把你們牽扯到這件事上來，真的是非常不好意思！”

  “沒什麽不好意思的，你還受著傷呢，先坐下再說。”李雪燕讓鍾石磊坐下來了，他看起來並不只是頭部受了傷這麽簡單，剛才的推搡中，李雪燕看到了那個鍾石岩擺明了就是衝著他哥來的，並且毫不留情。

  所以鍾石磊的身上少說有好幾處受了傷，李雪燕覺得他還是好好休息比較好。

  結果鍾石磊坐是坐下來了，表情卻一直都沒有放松，就像是在擔心什麽一樣。

  李雪燕想了想，說道：“如果你有什麽事情，不知道該怎麽解決的話，可以跟我說說，我說不定能幫上什麽忙呢。”

  “我，我只是在擔心，石岩他，會不會來找你們的麻煩。他平時囂張慣了，突然被你們這樣……殺了威風，心裡估計會記恨你們。他的性子我也清楚，說是錙銖必較也不為過……”鍾石磊猶豫著說道。

  原來她是在擔心這個？李雪燕感覺自己果然沒有看錯人，可這樣一來，她對鍾石磊到底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就更感興趣了。

  “這個你就放心吧，不管遇到什麽， 我們都沒什麽好怕的。更何況不過是幾個無賴而已，比他們更難對付的人我們都見過多了。”李雪燕對鍾石磊有好感，也並不代表她會在鍾石磊的面前給鍾石岩的面子。

  她覺得那個人是個無賴，並不會因為面前坐著的是他哥哥就不這麽說。

  鍾石磊像是對李雪燕的直白有些驚訝，不過很快就反應過來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也是，畢竟你們這麽厲害。”

  “那鍾老板自己的事情呢，可否說一說？總不可能打算一直這麽忍讓下去吧？你一旦退了一步，後面就可能會有更多步，總有一天會被他們逼上絕路的。”

  “唉——”鍾石磊長長地歎了一口氣，李雪燕的話不無道理，這一點他也知道。一直以來，富貴他們都勸他說不能再忍耐下去了，要反擊。可他總來都固執己見，覺得有朝一日他的弟弟可以理解他。

  所以哪怕現在鍾石岩心裡記恨著他，處處針對他，鍾石磊也沒有任何反擊的意思。

  直到今天的事情發生了之後，再加上聽了李雪燕的話，他也覺得自己似乎不該再繼續忍受他弟弟一直以來的欺壓了。

  “這件事說來話長，我先去給你們泡壺茶再慢慢說吧……”鍾石磊說完之後，起身離開了。

  李雪燕覺得他應該不光是覺得講故事需要配上茶水，也是在給他自己組織語言，思考該怎麽把完整的故事說出來。畢竟李雪燕看他的表情，就知道這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要說清楚應該並不簡單。

  鍾石磊從起身去後廚一直到回來，用了少說有一盞茶的功夫。看他終於重新進來了，李雪燕沒忍住打趣道：“你這是去泡茶了嗎？是去喝茶了吧。”

  鍾石磊尷尬地笑了笑，“因為過去的時候，剛巧富貴他們拉著我非要給我敷頭上的包，我說你們在等著，他們還不聽。”他說完之後還伸手指了指額頭上那個包，像是為了證實他的話似的，上面還殘留了些許水跡。

  “我倒是忘了這一茬了，趕快坐吧。”

  “事情發生幾年前，那個時候，我跟石岩的關系還沒有這麽僵。也就平時偶爾拌拌嘴，但兄弟關系還算和睦。後來發生了一件我們誰也沒有想到的事情……”

  鍾石磊慢慢講了起來。

  從他的敘述中，李雪燕知道了這件事確實像他說得那樣，很麻煩。因為其中牽扯到了太多的人，人物關系和事情複雜得像是拆不開的鳥窩一樣。

  原來，鍾石磊自從當初科舉考上了之後，沒有留在京城當官，而是回到了所在的縣上，當著一個小小的縣令。

  因為他認為，在京城那種大地方他沒有辦法立足，就算遇到了什麽冤屈也沒有辦法。而那種地方也自然會有願意為民做主的人，這樣的人也不少。他們在他們可以管理的地方做該做的事情，那鍾石磊自己，也應該在適合他的地方發展才對。

  鍾石磊就是這麽想的，若是不能救所有人於水火之中，最起碼要守住他能守住的一方淨土。

  所以鍾石磊回到了生他養他的地方，當了這裡的縣令，為的是讓這片土地上沒有冤屈，讓他們都能過上好日子。

  可是最後，鍾石磊沒有想到，事情會發生在他自己家裡。而他經過再三考慮之後終於下定的決心，卻成了永遠橫亙在他們兄弟之間的無法解開的結。

  而整件事的起因，就是鍾石岩的兒子，鍾晨陽。

  年紀輕輕卻色心極重的鍾晨陽，強行佔有了青梅竹馬的鄰居女孩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