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過去的事情已經發生了，只知道結局沒有參與過程的李雪燕也幫不到他什麽忙，李雪燕現在比較關心鍾石磊接下來準備怎麽做。

  既然已經決定不再當官，出來開個小飯店，這已經代表他想重新開始好好生活了。可他都已經做了這樣的決定，偏偏其他人卻不讓他如意。

  “那現在……你的飯館還打算繼續開下去嗎？今天這種情況，可以說是很糟糕了。”李雪燕問道。

  鍾石磊苦著臉，勉強笑了笑，“我當然想開啊，只是該怎麽開下去，我也不知道了。我當初就隨口說了一句實在不行的話，可以靠著富貴的廚藝，開一家小飯館勉強度日就可以了。卻沒有想到富貴他們真的把這句話當真了，帶著非要跟著我的阿福和阿強一起，我們就這麽開了這家店。”

  “他們三個都是一直跟著你的嗎？”李雪燕這才真正意識到，雖說這裡是新開的店沒錯，可店裡好像真的一共就他們四個人。對一般的開業的新店來說，這樣當然是不夠的，只是他們這裡完全沒有生意，也不知道這樣算好還是算壞了。

  提到跟著他的三個人，鍾石磊這才露出些許笑意。笑裡有欣慰，但更多的是無奈。

  大概是覺得，在他這麽落魄的時候，還能有人願意跟著他，不管日子過成什麽樣，都沒有離開他的打算，所以覺得暖心。但是也正因為他們的不願意拋棄，才讓他們跟著他一起過苦日子，因此鍾石磊也會覺得愧疚。

  “是啊，我不止一次跟他們說，跟著我的日子肯定不好過，畢竟我現在可以說是過街老鼠了……但是他們總是不聽，明明都快活不下去了，明明跟著別人會更有出路，可他們就是不聽勸。”

  “挺好的。”李雪燕卻點了點頭。

  “好？好什麽？”

  “在你這麽落魄的時候，還有人願意跟著你，這難道不好嗎？”李雪燕笑問道。

  “可這只是對我一個人好罷了，對他們來說根本就……”

  “那你有沒有想過，什麽才是他們想要的呢？”李雪燕突然開口打斷了他的話，“難道你覺得，他們都離開你，各自去尋找能讓他們的日子更好過的生活就是好嗎？難道只是有地方住，有銀子花，就是好嗎？”

  “這……難道不是嗎？”

  李雪燕說話的時候，稍微提高了語氣，氣勢上與之前就有些不同了，給人的感覺更加強勢一些。讓鍾石磊愣了愣，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不是的。”李雪燕搖搖頭，“並不是這樣。並不是只要有錢花就是過上了好日子，每個人對好日子的定義是不同的。這個世上，有錢的人很多，從物質上來講，過上了好日子的人很多，可真正快樂地過了一輩子的人，卻遠不比有錢人那麽多。我這麽說，你能明白嗎？”

  李雪燕的話都已經說的這麽清楚了，鍾石磊哪裡還不明白？
  聽了李雪燕的話之後，他才乍然醒悟過來。

  明明事情發生在他自己的身上的時候，他心裡就再清楚不過他想要的是什麽。當初所有人都不能理解他放棄了京城的官職，選擇回到這裡的決定，只有他自己清楚，這裡才是他想要的。

  別人都認為留在京城才是對他來說最好的決定，這難道不跟現在他認為富貴他們離開他才能過上好生活是一個道理嗎？

  別人沒有理解他，他也沒有理解富貴和阿福阿強他們。

  “原來，一直以來，我都沒有好好考慮過他們的想法，是我一直在讓他們做他們並不想做的決定……”鍾石磊不知不覺間，又開始責怪自己了起來。

  李雪燕感覺他這樣，並不能說是性格好了，反倒說得算上是一種性格缺陷。

  如果是在自己犯了錯誤的時候，會主動認錯的話，那自然是人品好。可很多事明明不是他的錯，他還要上趕著認錯的話，那只能說是過於老好人了一點兒。

  這樣的人總是會莫名其妙地瞎操心，喜歡把所有的事情都攬到自己的身上，習慣性地把每個人都考慮周到，卻不知很多時候其實別人並不需要。

  或者說是，並不是每一次都需要。

  而且時間久了反倒會招人煩，總的來說就是有著心懷天下的心思，做著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所以說，老爺以後就不要再總想著讓我們走了知道嗎？”那個被稱為阿福的人不知道什麽時候突然出現了，上來直接衝著鍾石磊喊道。

  緊跟著後面的阿強趕忙上來把他給拉遠了一點兒，“老爺正跟客人說話呢，你上來湊什麽熱鬧？對不住了，他太衝動了，嘿嘿……”

  對於不小心暴露了他們在偷聽這件事，阿強尷尬地笑了笑。

  他們突然的出現，讓鍾石磊愣了愣，然後笑道：“沒關系，正好，跟客人們好好再介紹一下你們。他叫阿強，他叫阿福，是以前一直在我那做事的衙役，身手都很不錯，在我不當縣令了之後也一直跟著我。”

  鍾石磊邊說，邊給李雪燕他們指了指，連帶著後面一臉複雜地跟上來的富貴一起，把他們三個人給好好介紹了一下。

  他們幾個人從來都沒有說過什麽互相是對方最重要的人之類的酸不拉幾的話，但不管是鍾石磊，還是富貴阿福他們，其實心裡早就已經認定了，他們就是彼此的家人。

  從他們後來的談話中，李雪燕知道了，這三個人都沒有親人，爹娘死的早，整日待在衙門，他們也沒有娶妻生子，結果到現在也都還是單身漢。鍾石磊也不止一次想讓他們成家，他們卻說自己都沒個著落，哪裡還能去禍害別的女孩兒。

  客棧。

  段雲飛和李雪燕回來之後也沒做些別的，兩個人各自有各自的心事一樣，都非常有默契地在……發呆。

  沒多久，段雲飛主動開口了，“這裡是不是逛夠了？我們可以出發去下一個地方了吧？”

  他們在這之前，已經在這裡留了好幾天了，也算是不少時日。而且他們出來遊玩本來是想遊山玩水的，在這樣的鎮子上停留也不過是路上找落腳處，一直留在這種地方的話，也沒什麽意思。段雲飛是這麽想的。

  “你剛才……就是在考慮接下來去哪嗎？”

  段雲飛不明所以地點點頭，“不然我還能考慮什麽？”

  李雪燕歎了一口氣，“我倒是一直在想那鍾老爺……”

  “你想誰？”段雲飛危險地眯了眯眼睛，看著李雪燕的眼神充滿了不滿和譴責，“我還在這呢，你想些什麽亂七八糟的人？”

  李雪燕無奈道：“什麽叫亂七八糟……我的意思是，我在想他們家的事，又不是想他那個人。我說你，亂吃飛醋也該有個底線吧？不要什麽人的醋都吃好不好。”

  “誰叫你說話不說完整的？”

  “我這不是還沒說完就被你打斷了嗎？這也能怪到我的頭上啊？”

  段雲飛冷哼。

  “行了行了，就怪我好吧？不過說實在的，我確實對他們這種情況比較在意，可能是因為同樣是開飯館的，所以對這種遭遇比較同情？”李雪燕猜測道。

  其實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會在意別人的事。明明她最開始的想法只是聽個故事而已，了不起再提點兒建議，多少幫一點兒小忙意思一下罷了。

  結果故事聽完之後，她非但沒有像之前以為的那樣滿足了好奇心就夠了，反而還認真思考了一下他們這種情況該怎麽做才好，開始考慮要怎麽做才能幫到他們。

  “同樣是開飯館的人可多了去了，咱們鎮上那幾家好像因為你的生意太好而快倒閉了吧？怎麽就沒見菩薩心腸的李雪燕大老板幫幫忙呢？”段雲飛非常不給面子地說道。

  李雪燕皺了皺眉，如果只是普通的反駁的話，她完全可以當做是兩個人之間拌拌嘴，互相小吵小鬧罵幾句，也沒有什麽關系，她並不在乎這個。

  可段雲飛現在不管是說話的語氣，還是說出來的話， 讓她聽著總覺得陰陽怪氣，心裡湧上一種……相當不爽的情緒。

  “段雲飛，你這是在故意找茬嗎？”李雪燕眉頭微蹙，聲音也染上冷意。

  “我故意找茬？”段雲飛明顯心情也不是很好，笑也不笑，“與其說我，倒不如說你自己是不是太奇怪了一點兒？明明是我們兩個人出來遊玩，散心，你卻總想著考慮別人的事情，別人的事情到底跟你有什麽關系？”

  “你這是在說我多管閑事？”

  “……我沒有這個意思。”

  大概也是發現自己的語氣過於嚴肅了一點兒，段雲飛再開口的時候，聲音稍微緩和了一點兒。

  可是已經晚了。

  “沒有？”李雪燕冷笑，“你剛才一副恨不得把我抓起來嚴刑拷問的架勢，可不像是沒有的意思。我們是出來玩的沒錯，可難道出來玩就應該隻逛街，看風景是嗎？玩得開心不是同樣重要嗎？遇到好奇的事情去看看又能怎麽樣？”

  “可我們出來難道不是把時間留給彼此的嗎？你心裡總惦記著別的事情的話，還能算得上是我們兩個一起出來玩嗎？”段雲飛本來已經把心裡的想法全都壓下去了，被李雪燕這麽一通問，他沒忍住又反問了幾句。

  “我們兩個現在沒在一起？”

  “是在一起，可是你的心思根本就全都在別的事上。”

  李雪燕眉毛皺得更深，“段雲飛，我是人，是一個有思想的人，不是屬於你一個人的什麽東西。我在你的身邊，還是在別的什麽地方都是我的自由，同樣的，我心裡在想什麽也應當是我的自由。你是不是管得太多了一點兒？”

  李雪燕不是很能理解，或者說，完全不能理解段雲飛這種行為。

  難道他想讓她滿腦子都想著他？怎麽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