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裡。”池淵不好意思地撓撓頭，“這是命中注定的緣分。池月，如你這般聰慧能乾，想來將來結的親事定然比我的還要風光。”

  兩人又有的沒的聊了一陣，池淵見池月並沒有放他走人的意思，忍不住問道：“池月，那個我的合約書呢？這三百兩銀子既然給了你，那麽你便可以放我走人了吧？我還準備著跟秀秀一起開家小店鋪，賣點東西賺點小錢呢。有了老婆，我總得為我們這個家的將來打算打算，你說是不是？”

  池月依言在鎖住的秘櫃裡尋了一陣，搜尋了好一會兒，恍然記起了什麽似的，一拍額頭，起身笑道：“瞧我這記性！對不住淵哥，你的合約書被我放到家裡面去了，等明日前來，我再給你行不行？”

  原本，池淵巴不得回去便去池月家裡拿那合約書去，可為了避免對方看出自己的急不可耐，隻好忍耐下衝動，點了點頭，“也好，明日再來取那合約書不遲。池月，這些銀兩你先拿著，借條明日給我就行，我信得過你！”

  池月送走了池淵，一顆心疑慮更重。

  回去了村裡，她徑直來到了徐二家。

  徐二正在院子裡拾掇自家剛剛收割來的麥子，見到池月，以為她是來商量夜裡看管蘑菇地的事兒。想一想最近也沒出什麽差錯，是以頗有些納悶。

  他起身笑著招呼，“池月，正是農忙的時候，我也沒顧得上同你們一起去收割甘蔗。瞧瞧，這二畝地的麥子，便把我們一家子都累得夠嗆！”

  池月莞爾，“我知現在大家都忙著收割麥子，連作坊裡的工人都接連地請假，回去忙活了，哪裡還能尋你們去我地裡幫襯？今個兒來，是想麻煩徐二叔你幫我一個另外的忙，也不是什麽大事兒，就是不知道你有沒有這個空閑。”

  徐二聽了，當即拍了拍胸脯道：“池月，我在你那兒賺的錢，可把我們家翻了個新，成了這村兒裡上得了台面的人家，過年過節也再用不著發愁了，這全得虧你給了我掙錢的機會啊！你若有什麽難處，我徐二決不會坐視不管，你盡管說便是。”

  “快進裡面說，我給你們沏茶喝。”徐二嬸熱情地從屋裡出來，“池月，你可是我們家的貴客，來了便別見外，一起吃個晚飯再走。”

  池月也就笑著，同徐二進了屋。

  她喝了口茶水，便開門見山地將來意說了。

  “我想請徐二叔您今晚喊池淵過來，我有一些話要問問他的新媳婦，也就是我嫂嫂。若徐二哥對此事也犯難，那麽我再另外請人幫這個忙便是。”

  “請池淵過來？”徐二一時還真有些犯難，“池淵一個半大小子，平日裡我兩個也不常見面，說不上什麽話，要請他過來，沒有什麽正當理由，恐怕也有些作難。”

  池月並不灰心，提醒道：“可徐二叔你不是常和我大伯一起吃酒嗎？想來讓他帶著池淵一起來吃酒敘敘舊，大伯定然也不會回絕吧？”

  聽池月這樣說，徐二恍然有悟地一拍手，“對啊，我怎的沒想到這一點上？好，我待會兒就去請他兩個過來吃酒，你大伯最喜歡同我吃酒聊天了，也最喜歡你徐二嬸做的小菜，炒的脆皮花生，那叫一個可口！我請他來，他保管二話不說就答應，麻溜溜就跑來了。”

  這也是池月預料之中的事，她頷首笑著道謝，“那就多謝徐二叔了。”

  徐二見池月並不想多說，便也沒有多問。

  徐二嬸見兩談完了正事，由廚間裡探出頭來道：“池月，今兒個你既然來了，就一定不能走！待會兒飯菜就做好了，嘗嘗你徐二嬸的手藝如何。”

  “徐二嬸，您快別忙活了，我還是回去家裡面吃吧。我出來的時候我娘正好在做著飯，囑咐我過會兒回去吃飯呢，我可是答應了她的。”池月婉言推辭。而後無論徐二嫂同徐二如何挽留，她都執意不肯在這裡用飯，隻道周氏在家等著她，兩人也隻得作罷。

  池月回去家裡用了飯，估摸著時間，來到池老大家裡。

  喬氏正在院子裡刷碗，面上滿是不豫之色，忿忿刷碗的樣子，似和那碗有仇似的。一邊嘴裡還嘟嘟囔囔，“叫你洗碗你不洗，叫你做活計你不做，難不成我們娶了個千金大小姐，還得跟供著神像似的供著你養著你？你個小狐狸精，勾引得我兒神魂顛倒，叫他處處替你說話，替你開脫，真不知你使了什麽花招，迷得他這般情理不分的！你個死豬婆娘……”

  這罵罵咧咧的聲音說大不大，可說小也不小，屋裡的秀秀正在銅鏡前梳妝打扮塗抹指甲油，這會兒聽見婆婆在外面罵她，哪裡忍得住這口氣，立時起身出來質問：“娘，我哪兒得罪你了，叫你又是狐狸精，又是死豬蹄子的這般糟踐我？”

  喬氏一甩手裡的碗，也不管那碗裂了沒，氣呼呼地掐腰道：“我先前叫你做飯，適才叫你洗碗，你都借口說你手指頭疼做不了，今兒個一家人的衣裳又鐵定是我洗了！你個婆娘，我兒娶你是隻叫你吃他的穿他的用他的，坐在家裡享受，卻不叫你乾活麽？”

  秀秀憋著一口氣，伸出手指頭據理力爭地道：“娘，您昨個兒非叫我篩麥子，我打小哪裡乾過這種粗活？你看看我的手，原本一個繭子也沒有，可這會兒數來卻有四五個多！自打來這兒一個月，我的身形就消瘦了二三十斤呢！我的天那，每天對著鏡子瞧我自個兒，我都快不認得我自個兒啦！
  秀秀誇張的言語，委實氣壞了喬氏，“好啊，你這話的意思，是我們池家人欺負你，故意叫你吃不好，還折磨整頓你是不是？”

  秀秀囁喏地道：“我倒不是這個意思……只是娘你也得體諒體諒兒媳，兒媳實在是累得慌，做不了這麽多活……”

  “哼，先前下地收割麥子、打麥穗的重活兒，哪個你動了一根手指頭？不過是叫你篩了篩麥子，如此便叫你哭喊著叫累了？”喬氏狠鐵不成鋼地道，“你瞧瞧這四裡八鄉的媳婦，農忙時節又哪個成天在家裡隻管吃喝拉撒，不知道去地裡面幫幫忙的？早知娶了你這麽不頂用，那十兩銀子我是無論如何都不肯送去你家的！”

  秀秀面色漲得通紅，隻覺從小到大從未受過這樣大的氣，正要再頂嘴幾句，驀地見到由門口走進來的池月，索性不理會喬氏，過去招呼池月去了。

  “月兒妹妹，今日你難得有空閑來我們這兒。不巧得很，剛剛你大哥和大伯去了徐二叔家吃酒去了，不過咱兩個也可以坐下來聊聊，我最喜歡跟你聊天了！”

  “這幾日作坊裡熱得很，大家都不肯多做活，我索性也早早地叫他們散了。”池月含笑道，“這會兒子趁著有工夫，過來坐一坐，卻不知沒有打擾你們吧？”

  “哪兒能呢，這會兒子我什麽事也沒有，正盼著有人來同我嘮會兒嗑呢。”

  秀秀說著，拉著池月的手，便往自己屋子裡請。

  對自己身為舉人之女的秀秀，原本便心存一分高人一等的自豪感，卻見喬氏等人並不十分依著她供著她，還處處打壓自己，心裡的憋悶無處發泄。

  池月在這村兒裡可算得有頭有臉的人物，能同她說得上話的，那也是有身價的人。是以秀秀巴不得同池月交好，好滿足自己那膨脹的虛榮感。

  喬氏見池月來了，便也閉嘴，不再同秀秀吵鬧，自顧自地繼續折磨那幾個碗。

  進去自己的西屋，秀秀撇一眼外面，湊到池月耳邊壓低了聲音道：“看你大娘那個樣兒，恨不得吃了我似的。才嫁過來沒幾天便這樣看不上我，真不知往後的日子該怎麽過！”

  池月既對池淵心存疑慮，是以這會兒也沒打算付出真心，勸解兩人，只是淡淡地應付道：“大娘就是那脾氣，習慣了就好。”

  秀秀歎了口氣，“不說這個也罷，咱聊點兒開心的吧。”

  她將池月拉到自己的梳妝台前，敞開自己精致的首飾盒，頓時眉開眼笑地道：“你瞧，這都是我嫁過來時，我爹娘叫我帶過來的嫁妝，可多得很，也貴重得很呢！月兒妹妹，初來這裡我便覺得和你有緣，你喜歡哪個，我便送你哪個吧，也算我送你的頭一份見面禮。”

  池月見那首飾盒裡，有翡翠金蝴蝶步搖、有各式各樣的發簪，耳環，手鐲，還有項鏈，金的、銀的，甚至有鑲嵌著珍珠的，價值也算不菲。

  但凡女子塗脂抹粉的東西，這裡一應俱全。

  再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秀秀，通紅的嘴與白如紙張的臉格外分明，一頭的金玉朱釵，上好布料做的碎花衣裳，扭得如蟒蛇的水牛腰，與這窮鄉僻壤的地兒委實格格不入。

  不過，池淵大概正是好這一口，才拜倒在她那寬闊的石榴裙下，幫她對喬氏講好話。

  “嫂子不僅人長得美，還這樣會打扮，怪不得淵哥兒待你如此好，天天誇得你如同仙女一樣呢。”池月睜著眼說瞎話，卻也叫聽者頓時笑意更濃，眉眼笑得都快擠成了一團了。

  “卻不知這便是嫂子你全部的嫁妝麽？”池月拿起那看似最昂貴的翡翠蝴蝶步搖來，一邊看著，一邊隨口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