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苒垂著頭,死死咬著嘴唇。良久,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輕巧的笑音:“既如此,司先生又何必動怒,就算你不說,我也得這麽做。”
他的怒氣來得毫無緣由,她還以為,還以為……
司慕珩嘴唇緊抿,安苒不開口時,他嫌她沉悶,可她一開口,說出來的話又讓人恨不得掐死她。
“安苒,你以為激怒我,我就會放你走?”
安苒抬起頭,瘦得幾乎只剩下一把骨頭,唯獨那雙眼睛還是亮晶晶的,依稀能看出裡面的一點點倔強。
對視片刻,安苒率先移開眼。
“我從沒想過。”
他這麽恨,恨不得殺了她,怎麽會放她走。
嘴角一絲苦笑,安苒拖著沉重的身體,看著暖黃色余光中愈發淡漠的男人,再開口,聲音疲憊,“司先生,我可以走了嗎?小少爺該學英語了。”
司慕珩沒說話,她就不敢走。等到男人準許時,她的腿已經站麻了,揉揉酸痛的腿,不敢在書房久留,一瘸一拐地慢慢朝門外走去。
走到門口時,身後傳來司慕珩的聲音。
“安苒,認清自己的身份。”
安苒聞言,苦笑一聲。
如果那一條命還不夠她認清的話,那監獄裡的那幾年,早已經足夠她死上好幾遍了。
……
今天是周末,司慕珩帶司然和程怡馨去了遊樂園,要到傍晚才回來。
安苒看著燙傷的手指,塗抹上燙傷的藥膏。整個過程,她面無表情,好像那醜陋可怖的疤痕與她無關似的。
“安小姐。”廚房裡,見她走進來,王媽露出親切的笑,“吃早餐了嗎?”
“王媽,都說了,別叫我安小姐了。”安苒半規勸半無奈地說。
王媽露出憨憨的笑,“叫習慣了,改不過來。”
王媽是司家別墅的傭人,和安苒一樣。可是早在安苒還是司少奶奶時,王媽就已經在了,再度見到安苒,她非但沒有奚落,反而一如既往地叫她“少奶奶”。
安苒說了好多次,才讓她改口成了“安小姐”。
安苒坐在一旁陪她擇菜。
王媽年紀大了,女兒跟安苒差不了幾歲,免不了有些嘮叨,安苒聽著也不煩,偶爾還搭幾句話,兩人一來一往地消磨時間,是安苒為數不多的幸福時光。
“那燙傷膏,你用著怎麽樣?”王媽問。
安苒點點頭,“很好用,已經不疼了。”說著,她伸出手指。王媽看了一眼就心疼了,原本十根纖細如蔥的手指,磨出了厚厚的老繭不說,還有不少疤痕。
深的,淺的……
王媽握住她的手指,看見王媽心疼的眼神,安苒急忙安慰道:“沒事的王媽,已經好了,一點都不疼,真的。”
她越是這麽說,王媽越是難過,忍不住低聲道:“先生他怎麽就,怎麽就……唉。”
安苒聞言,眼睫微微低垂,笑著岔開了話題。
晚上,一家三口從遊樂園回來了、安苒帶司然上樓學習,程怡馨去洗澡,司慕珩進了書房。
片刻後,王媽拘謹地打開門,低低地喊了聲:“先生。”
司慕珩“嗯”了一聲,王媽進來以後,從包裡翻出一本小本子,非常熟練地開始匯報。
“早餐吃了一碗粥,一根油條和一杯豆漿,九點鍾來廚房幫我擇菜,十點回房間……”
“她沒出去?”
王媽搖搖頭。
司慕珩頓了頓,又問道:“還做了什麽?”
“她說您給的藥膏很好用。”王媽樂呵呵地說,“先生,既然少奶奶已經回來了……”
“王媽。”
淡淡的兩個字,男人沒什麽表情,王媽驀地停下了,反應過來,連忙道:“對不起先生,我一時口誤,對不起,對不起。”
面前不住道歉的人和某個瘦弱纖細的身影重疊在一塊,司慕珩皺起眉頭,莫名覺得心煩,擺擺手讓王媽退下。
王媽如蒙大赦,臨走時替他帶上門。
書房裡只剩下他一個人,司慕珩起身,站在窗邊,俯瞰整座城市。
他不是個在意居住環境的人,當初這地段,也是安苒堅持要買才買下的。他還記得她那時的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