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仙郡主巧立奇功的事名震京城，同時傳得家喻戶曉的還有半仙館免費發的潤燥茶。

  “半仙館那個潤燥茶好像真的管用，我家侄子喝了，不過一個時辰，嗓子就不疼了！你是不知道他那公鴨嗓，每到秋天話都說不出來……”

  “又不是你喝的，你怎麽知道是不是真的？萬一是你那侄兒見錢眼開，收了別人的錢故意這麽說的呢？”

  “可人家半仙館那茶可是免費散的！郡主圖什麽呢……”

  “人家有錢，不圖錢還不能圖名嗎？大抵是因為大家都知道她是妖女，不去她那兒，面子上過不去唄。”

  京城各個角落裡都有人在議論半仙館，可是半仙館的名聲還是好壞殘半。

  有些膽大的喝過半仙館的潤燥茶，秋日帶來的燥熱一掃而空，身體舒服了，便不再相信那些空穴來風的市井謠言。

  也有些人不聽不看也不試喝，依舊對半仙館彼如蛇蠍。

  沉香見潤燥茶也沒起什麽大作用，心裡頭難免焦急，但又不敢拿到夏立面前說，怕影響了她的心情。

  大學士府內，孫姨娘喝了一口由丫鬟排隊領回來的潤燥茶，沒覺出什麽特別來。

  等過了一柱香後，孫姨娘忽然驚覺自己由於燥熱而癢得厲害的下身，忽然清爽舒服得讓人想跳起來。

  真的是那茶的功用？

  孫姨娘還在揣度，只聽見丫鬟驚喜的說，“主子！您側臉上生的那顆大紅瘡好了！”

  “是嗎？”孫姨娘驚喜的用手摸了下，長紅瘡的地方果真不疼了，鼓包也明顯消了。

  她忍不住高興的笑起來，但還是連忙催促丫鬟去拿銅鏡。

  再三確認過後，孫姨娘媚然一笑，“果真是有幾分本事。”

  “她這樣厲害，日後咱們放出去的那些聲音，怕是就影響不到她了……”丫鬟輕聲說。

  “你呀，是不了解京城這個地方，更加不了解人心。”孫姨娘用染成了桃紅色的長指甲輕輕摩挲自己腦後的發髻，笑得無比老奸巨猾，

  “京城裡人這麽多，個個都會稀罕她免費贈飲的茶？不屑她出身和做派的人，依舊會不屑，因為人心一旦對某樣東西產生了懷疑，就像有了裂痕，很難再完璧如初。”

  丫鬟一副受教的模樣。

  主仆二人剛說完話，祁婉兒正好從宗室學堂回來。

  孫姨娘一見女兒便眉開眼笑，但祁婉兒卻悶悶不樂。

  入秋之後不僅孫氏臉上長痘痘，祁婉兒也是。

  她正值豆蔻年華，精心細養的白皙臉蛋上出現一顆顆紅透的痘點，難免容易招人注意。

  更何況，在祁家的宗室學堂裡，有的是嫡出的小姐，那些女孩子們對祁瑾煜這個堂哥有多崇拜，就對祁婉兒這個庶出的小姐有多排斥。

  祁婉兒有時候忍著不敢她們起衝突，但今天對方說得實在是太過分，指桑罵槐的連著孫氏都貶低了，祁婉兒氣不過，和她們爭執了幾句。

  孰料，學堂的先生明顯偏向人多的一方。

  “二哥三哥當時也在場，可他們就只是看著，也不幫我！……”祁婉兒緊咬下唇，不想在母親面前掉淚，但最終還是沒忍住哭了出來。

  孫氏拍拍祁婉兒的背，將桌上剩下半碗的潤燥茶給女兒推過去，“喝下就能好了。”

  “娘又騙人……”祁婉兒撒嬌並拒絕喝藥，“喝了不少湯藥了，喝得身體都不舒服了，可一次也不見好，不想喝……”

  “婉兒，你看看娘的臉。”孫姨娘一點也不惱，笑盈盈的挽起臉邊的劉海，好讓祁婉兒看得更清楚。

  祁婉兒揉了揉帶淚的眼睛，將信將疑的看過去，卻在定睛的那一刻愣住了，“娘真的好了！”

  “娘又怎麽會騙你呢。”孫氏端起碗，遞給女兒。

  這一次祁婉兒很聽話，一股腦喝到見底。

  “這個好像比以前的都好喝。”祁婉兒擦了擦嘴，露出笑意，“娘從哪家醫館抓的藥？”

  “半仙館。”孫氏答道。

  “啊？！”祁婉兒臉色頃刻變了，“娘，半仙館不是那個女人開的嗎？怎麽……”

  孫姨娘掩唇嬌笑，“管它是誰開的，藥有用不就好嗎？”

  “可是……”祁婉兒覺得有些看不懂母親了。

  “她做她的，我說我的，互不相乾，有何不可？”孫姨娘揉著女兒的頭，認真教導道，“她若有通天的本事，能叫全京城人都敬重她，那我們說什麽也沒用。但只要她不能，我們想看到的結果，一定還是會看到。”

  祁婉兒點點頭，似懂非懂……

  ……

  潤燥茶不出三日就已經紅到了京城外頭，一小隊外地人馬剛剛進城，歇腳的地方都沒找到就直奔名震一時的半仙館。

  “求求大夫救救我家老爺！”婦人的哀哭聲響徹大街，引來許多好奇的目光。

  有些膽大的上前向這一家的下人打聽情況，得知主家姓殷，殷老爺是馬城的富商，只因一次喝酒喝壞了，從此便進氣少，出氣多，看遍了大夫，都說沒救，其妻殷夫人聽說京城有名醫，專治絕症，於是帶著殷老爺一路奔向京城。

  半仙館裡的人聽到動靜已經出來了，阿生和高旺最近看散茶之後，醫館比以前稍微忙碌了些，所以這兩天都在醫館幫忙。

  高旺上前扶起跪在地上的殷夫人，忙問患者在哪，隨後幾人合力小心翼翼抬殷老爺下馬車，波多在醫館前堂新置的小榻上。

  夏立本來在後院搗鼓蜜丸，聞言便去洗手，這會兒擦著手走來，一見殷老爺便眉頭輕皺，“他要死了啊。”

  “半仙……”殷夫人聲音發顫的再度哭了起來，“求求你……”說到這裡便泣不成聲。

  周圍看客見了都十分不忍，有人想起夏立此前放的話，不禁有些挑釁意味的揚聲說道：“你不是說非疑難雜症不治嗎？怎麽，治不好就咒說別人要死了？”

  “沉香，先把這人記住，回頭去查清姓名。”夏立眼尖的認準了挑事的胖男子，“他們家上下三輩人，不論男女老少，不論病情如何，我半仙館絕不接診。”

  說完後，她看向殷夫人，打算向她解釋殷老爺為什麽治不了。

  但她望過去的時候，意外發現殷夫人的右手食指指甲發黑。

  盡管這點程度在別人看起來或許並不明顯，但夏立卻瞬間心裡有數。

  “殷夫人，殷老爺大概活不過明日了。我雖然沒有辦法治好他，但卻可以解其痛苦，令他醒轉。”

  婦人明顯一愣，大概是沒料到夏立有這般本事。

  她仍在啼哭，心思卻已飛出半仙館。

  不過很快，殷夫人便想通了似的點點頭，“既然這樣，那我也要爭取聽一聽老爺還有什麽事情要交待……”

  “此事關乎殷家隱私，你們把殷老爺抬到後院去吧。”夏立吩咐道，說完，自己便先行去向後院。

  圍在醫館門口的眾人還想再看會兒熱鬧的，可眼見著半仙館的人都撤到了後院，他們不看病不抓藥的也不好混進去，隻得兜著騷動不安的好奇心散了。

  後院的一處廂房內，夏立將其他人都屏退，隻留自己和殷老爺夫婦。

  殷夫人環視了一遍屋子，感覺這當中應該沒有存放藥物，便問道：“半仙要如何醫治我家老爺？”

  “你真的想他開口嗎？”夏立目光一凜，正色問道。

  殷扶人心弦微顫，卻依舊佯裝懵懂，“我不明白半仙的意思……”

  “夫人就不擔心，你家老爺醒來之後，告你到官府，說你謀殺親夫？”夏立不苟言笑把話給殷夫人挑得明明白白。

  殷夫人面色一下白了，可她緊咬秘密不肯松口，“半仙這是何意？難道自己治不好人，還要推諉到我身上？”

  “你若是現在不想承認也行，之後去京兆府慢慢說。”夏立說著便往外走。

  “請等一等！”殷夫人陣腳大亂，渾身止不住的顫抖。

  夏立並不著急報官，就這麽遠遠的看著殷夫人進行激烈的心理鬥爭。

  半支蠟燭燒完，殷夫人才終於恢復鎮定。

  “逼我走上這條弑夫路的人，是他！”她憤恨地看向小榻上躺著的男人，眸色冰冷，“這些年他在外如何風流我都不管，我替他操管著殷家上上下下的麻煩事，一句怨言沒有……可是他為了外邊那個賤貨，竟要休我！還要將我們孩子的仕途當成禮物，送給別人……”

  殷夫人落下一顆沒有溫度的眼淚，“都怪他自己！倘若不是他絕情寡義，我何至於此！”

  夏立相信殷夫人現在所說的每一個字，她的眼裡的確盛滿了絕望和憤怒。

  養在深宅之中的女人，唯一的依傍就是自己的丈夫，可惜她依靠多年的這棵樹，卻硬生生要將她這根藤蔓拽下來，扔進風裡，任她自生自滅。

  “這顆藥丸可解噬心草之毒。”這是夏立剛剛趁殷夫人說話沒注意的時間，悄悄從空間小木屋裡摸出來的，“傷敵一千，自損八百，這方法也太笨了點。既然你恨別人負你，往後還請不要負人，也算是對得起我這顆藥了。”

  夏立將裝了解藥藥丸的小瓶子遞上，殷夫人卻僵在了原地，久久沒有伸手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