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又想起，不會這麽巧吧，人家雲城意才剛走，另外一個雲城也就出現了，她剛剛還說想親眼見證一下這傳說中的大變活人究竟是怎樣一番場景。

  然而還沒等她回過神來，就發現雲城也的神態忽然恢復正常，隨後閉了眼睛，目光空洞的坐在了原地，一副安然入睡的場景，再一眨眼，坐著的人就變了。

  沒有她想象的面目或者筋骨伸縮抽搐，整個變換過程十分快速，真的就是一眨眼，坐在地上的人已經換了。

  臉上的另外半邊雲家面具出來，坐著的雲城也緩緩睜開雙眸，眸光透露出別樣的清冷。

  “你……還好吧？”不知如何搭話的夏立只能以最簡單粗暴的方式來進行寒暄。

  雲城也沒說話，只是淡漠的瞥了他一眼。

  得到這個結局，夏立也不意外。

  畢竟這可是外頭人人皆知的雲家“啞巴”。

  “咳咳，你，應該不需要讓我做自我介紹吧。”夏立摸摸鼻子，忽然有些後悔剛剛和雲城意說讓她與這個雲城也單獨相處。

  她就算有無數問題想問出口，只要對方不回答，不還是更沒問一樣的結果。

  出乎意料的是，就在夏立準備自暴自棄的時候，那雲城也忽然雙眸一眯，緊接著以一種極快的速度靠近雙手一拉，非常暴力的將面前的鐵柵欄拉的扭曲了形狀。

  莫名恢復自由的夏立：“……”站在原地呆若木雞。

  什麽意思啊這個雲城也，這是在變相的救她？

  “城意還是如往常一般天真。”雲城也分外突兀的出聲道，差點嚇了夏立一跳，他似是自嘲般，“以為設個開關便能攔住我了嗎？”

  對付這種機關，以他的能力，根本無需動用開關。

  “謝謝你啊……”夏立小心試探著走出來，但也不敢擅自和眼前這人對話，假設這又是一個什麽試探她的局那可就糟糕了。

  “那個，聽說你有完整的記憶對吧，所以剛剛雲城也說的那些話，你也……記得？”

  雲城也閉眼頷首。

  “咳咳。”乾咳兩聲，夏立有一種古怪的情緒在內心蔓延，這種場合她真的不知道問什麽，尤其早人家都知道她要做什麽的情況下她還出聲，會不會顯得她這個人有些傻？

  外加眼前這人的冰冷氣場太過強大，總有種不好近身的既視感。

  “城意的心我明白，但夏姑娘，你不能幫她。”不等夏立做好開口的心裡準備以及想好問話的措辭，雲城也搶先一步淡然發言道，“你若真信了她，才是害了她。”

  “為何這麽說？”夏立詫異道。

  同時心裡也有些感慨於雲城意離開之前的那一番提醒果然是正確的。

  這個雲城也……不管從哪方面看，實在不想一個佔據身體的外來者，相反，感覺他比另一位更理智也更……適應，就是身上的那一股香味，無法忽視。

  說道這股香味，夏立也反應過來自己之前說的那番話只怕要打臉了，夢遊軍和這位雲城也也並非毫無聯系，至少香味是抹殺不去的。

  雲城也找了一個舒適的角落坐下，對夏立道，“因為我才是真的雲城也，只是城意一直不肯承認罷了。”

  “啊？”

  “因為我拒絕了她，她才想抹殺掉我的存在，與另外一個乖乖聽從她吩咐的我生活在一起。”雲城也的語氣充滿著冷靜。

  聽到這句話倒吸一口冷氣的夏立：“這又是怎麽一回事？”

  “我不能讓她在繼續生活在回憶裡了。”雲城也驀地抬眸，注視著密室上方的石壁，淡淡道，“你可能忘記了一個她言語中巨大的漏洞，她隻說為了救那時從死門關回來的我拿了那藥典，卻沒解釋為何我會突然生那麽一場大病。”

  “為什麽？”夏立問道。

  “因為我愛上了別人。”雲城也道，說到那個人，一向淡漠的幽深雙眸難得浮起了一絲深情，“我這一輩子，從流落街頭被雲叔撿到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的命由不得我自己，我從小就被安排強訓，一切以保護城意為主，我雖和城意一起長大，但一直以來，我都視其為我的主子或者妹妹，是我要保護的對象。”

  “我本以為這樣的我已經逐漸失去了溫暖，直到我遇見她。”

  “誰？”

  “已經不重要了。”雲城也的嘴角噙著一抹哀戚的笑意，“因為她已經死了。”

  “是……雲家主動的手嗎？”夏立詢問道，這種情況似乎也就這個推理最合情合理。

  沒想到雲城也只是搖搖頭，“和城意無關，從頭到尾她都不知道，城意是在我安葬完她打算隨她一起去了的時候，才發現這件事的，我的情意向來壓抑的比誰都要深刻。”

  “那她是如何死的。”

  “病死的，她與我一樣，從小無父無母流浪街頭，被雲家主撿回來做城意旁邊的一個浣衣小丫頭，我也不知道我何時動了心，但我清楚，我對她的感情與我對城意的感情全然不同，在遇到她之前，我本以為就算真娶了城意我也會眼睛都不眨一眼，依然待她好，因為這是我唯一能夠報答雲叔的方式。”

  “但等她去之後，我忽然發現一切事物都沒了意義，我不想參加科舉，也不想繼續練武，我這輩子最大的願望就是歸隱山林，有時候午夜夢回醒來的時候我看著自己，我都不知道自己是誰，為什麽活在這個世界上，又是為誰活在這個世界上。”

  說這句話的時候，雲城也伸出了自己的雙手，淡漠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絲迷茫，“安葬完她，我服下毒藥自殺了，城意為了救我，寧願違反雲家家規也要特意取了藥典，用裡頭的禁忌之術救回了我，但這之所以被列為禁忌，就是因為副作用極大，所以不僅我回來了，還有一個我也回來了。”

  “還有一個？可是身形聲音容貌的變化又是怎麽一回事？”

  “那是之前的我，另外容貌沒有變化，只是他遮臉的方式與我有所不同罷了。”雲城也解釋道，“那個我，沒了與她的記憶，一心隻向著城意，他就像是一個真正的失去本我的傀儡，活成了城意和雲叔最想要的樣子，其實……如果沒有遇到她，我應該現在也是那個樣子。”

  “身形的變化是因為在我遇到她之前，一切以速度為主，善用縮骨術，習慣把自己的身形縮小，方便夜晚活動，聲音不瞞你說，我從小經過各種訓練，任何一種聲音都能迅速模仿的出，他不過選了其中一種作為日常而已，所以我說了，那不是我，那是一個被人任何揉捏，自己都認不出自己的雲城也。”

  “倘若你不信，他的聲音我現在也能模仿的出。”說著，雲城也果不其然換了那個夏立更為熟悉的聲音。

  夏立聽完沉默了一會兒。

  後頭也不知出於什麽心態，訕訕道，“原來你也不像傳聞中一樣是個徹頭徹尾的啞巴，我看你話挺多的。”

  尤其是說到自己的身世，看這情形，簡直就是一副要和她秉燭夜談的模樣。

  雲城也一愣，後頭忽然笑了，他的眉眼很冷，以至於笑起來反倒有種冰雪融化的美感，“是嗎？可能也是除了你，這些話我也不知道該說些誰聽了吧。”

  “那，你現在的打算是什麽？”夏立沉默了半晌後，問道。

  她越來越後悔自己一開始的決定了，並且深刻的體會到雲城意離開前的那一番警告究竟是什麽意思。

  兩個雲城也，不管是哪一個都不是省油的燈，況且就如雲城意所說那樣，眼前的這個雲城也的言語煽動性比之前那個要強上百倍，當然這可能也是因為之前那個沒有完整的記憶，面前這個有，所以才能滔滔不絕說出這麽多。

  但若真要這樣說，夏立還真的覺得面前這個才是真的。

  想一想，雲城意那脾氣似乎也像是做得出這一類事的人，但萬一……萬一這個雲城也是騙她的呢？雲城意說的才是真的。

  這兩人該說不愧是從小一起長大嗎？說話內容的可信度都蠻高，夏立也不知道自己該聽誰的。

  “打算？”雲城也搖搖頭，“我沒有打算，得過且過吧，那個凝氣丸可以暫且凝住我體內的真氣所以抑製了我出來的時間，但隨著東西越吃越多，我體內的抗性也越來越大，我想，等我再也無法被控制的那一天，城意絕對會殺了我，我不會反抗的，因為在我心裡，我早就已經是死過一次的人了。”

  夏立：“……”完蛋，這凝氣丸三個字一出來，她更覺得雲城也的話才是真的，畢竟比起解毒什麽亂七八糟的，分明雲城也說的才是這玩意兒真正的藥性。

  糟糕糟糕，她真的好糾結。

  “你走吧，我密室已經給你打開了，城意應該一時半會回不來，你離開雲府後，以後就盡可能繞著這裡走，你是朝廷的郡主，城意到底不敢真的對你做什麽。”雲城也道。

  說完，他為夏立讓出一條路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