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這連天的大雨要是再不停，六扇門和金吾衛的戒備不降，咱們怕是要另想對策了……”說話的嬤嬤康氏，是從玉貴妃娘家陪嫁入宮的老人。

  她原是玉貴妃母親宅鬥中的一把好刀，費心將她扶上當家主母的位子後，就轉而來給入宮選秀的錢玉綿出謀劃策。

  錢玉綿入宮兩年便有了妃位，龍嗣尚未出生就被晉升為貴妃，康嬤嬤功不可沒。

  她們主仆二人在偌大的紫禁城裡什麽風雨沒見過，就連此前一次被拘禁在太后宮中，康嬤嬤也沒怕過。

  可是現在，她整個人都慌得厲害，眼神裡盡是惶恐。

  “嬤嬤……你說的對策是什麽？”也不知道是冷還是害怕，玉貴妃狠狠的打了個哆嗦。

  康嬤嬤逆光而立，此時，皺紋縱橫的老臉上閃過一道令人心驚的寒光，“這個孩子，不要了！”

  “不行！不可以！你又不是不知道皇上對這個孩子寄予了多大的厚望……如果這一次，我沒能順利保住這個孩子，皇上不僅是傷心，更會對我失望！”玉貴妃捏著被角，因為過度用力，指骨微微發白。

  窗外炸響一道驚雷，康嬤嬤嚴肅的面色在轟隆隆的雷聲中變得愈發難看。

  “娘娘，您不要魔怔了！您肚子裡沒有孩子！……如果我們找的那個孩子無法送進行宮來，咱們籌劃了大半年的這個計劃付之一炬不說，錢家一百多口人，以及娘娘您本人，全都要被送上斷頭台！”

  康嬤嬤的話如同一根木槌，重重敲響了玉貴妃腦裡的警鍾，振聾發聵。

  玉貴妃失神的摸了摸自己的腹部……

  雖然腹部高高隆起，可她比誰都清楚，衣裳底下的肚皮平坦一片，那個每天被各種補藥澆灌喂養的子宮中，根本沒有孕育生命！

  幾個月前，玉貴妃確有孕信，但她自己身子單薄，沒有留住那個孩子。

  玉貴妃當時並沒有想出此等欺君計劃，可是康嬤嬤鼓勵勸說她——如果能和皇上有一個孩子，未來的一切都會不同。

  要實行這樣一個龐大的計劃，多少人要在其中鋌而走險，玉貴妃和康嬤嬤以為已經做足了十全的準備，卻沒想到，老天爺好像並不想成全他們。

  “我們準備了這麽久，怎麽能在現在這個時候突然說放棄？”玉貴妃不甘心讓皇帝失望。

  想到那個男人平日來守著她的肚子，說笑話，講故事的光景，她害怕，怕這些都是黃粱一夢，怕這一輩子再也看不到這樣的美好歲月……

  “娘娘！一百多口人等身家性命全都系於你一人身上，您此刻怎麽能只顧自己的情愛追求呢？！”康嬤嬤已經有了決斷，“娘娘，您就好好在屋裡呆著吧，老奴現在就去請宋禦醫！”

  “不要啊嬤嬤！”玉貴妃從床上竄下來，撲到康嬤嬤面前，“嬤嬤！玉兒求求你！玉兒也不想冒險，玉兒想的只是讓計劃順利完成！！！”

  玉貴妃是康嬤嬤親手帶大的，比起錢夫人，康嬤嬤和玉貴妃之間有著更深的母女情誼。

  見到她聲淚俱下，泣不成聲，康嬤嬤心裡也不是滋味。

  “一天。我們就再等一天。”康嬤嬤皺著眉頭，惴惴不安的看向窗外黑沉沉的天空說道，“這天過後，娘娘不能再如此優柔寡斷！”

  ……

  第二日清晨，久違的晨光照在玉貴妃的眼皮上，她整個人瞬間清醒過來，激動得整個身子都在微顫！

  “秀芝，快去叫康嬤嬤來！快去！”玉貴妃對床邊的宮婢喊道。

  “娘娘，您可得當心身子呀！”宮婢吃了一驚，將玉貴妃扶回去，讓她重新躺好，“康嬤嬤早上看到今兒挺好，就申請出行宮一趟，說是娘娘想吃椿菜蛋餅，可是隨行的禦廚不會做這一樣，她要親自去采買，親自給您做。”

  玉貴妃哪裡喜歡椿菜——她知道，這不過是康嬤嬤的說辭罷了。

  不管怎麽說，這天總算是放晴了，她們的計劃也終於可以進行下去。

  玉貴妃的一顆心安然落回肚子裡。

  她醒後不久，便有宮人來通傳，說皇上馬上就來陪玉貴妃娘娘用膳。

  玉貴妃自然是歡喜的，用過早膳後還和皇帝就著龍嗣的乳名討論了一番。

  皇帝離開後不久，康嬤嬤回到了玉貴妃宮中。

  和玉貴妃預料的不一樣，康嬤嬤的面色比昨日還要難看。

  “沒了。”康嬤嬤的聲音裡帶著一股虛弱感。

  玉貴妃心裡當即咯噔一響，她用不可置信的神情望向康嬤嬤，“嬤嬤，你說……什麽沒了？”

  “我們找的那個女人，昨日就生了，但因為難產……孩子沒了。”康嬤嬤面如死灰。

  玉貴妃的嘴唇瞬間失了血色，“那，那不是還有一個……”

  康嬤嬤不語。

  他們找的另外一個孕婦尚且還好著，可是手底下的人說，那孕婦的肚子圓圓的。

  尖兒圓女……

  如果誕下一個女嬰，玉貴妃的富貴榮華是要減半的！
  “那，那不是還沒生嗎？”玉貴妃像是在用最後一口氣說話似的，臉上的笑比哭還難看，“看肚子這些事也說不定的嘛，萬一是男孩呢……”

  不出半日，康嬤嬤接到消息，另外那名農婦的肚子發動了，誕下的，果真是一個又黑又瘦的小女嬰！
  而且那女嬰天生裂唇，康嬤嬤斷不能讓玉貴妃生一個不完美的孩兒。

  計劃至此似乎已經全盤落空。

  “娘娘這肚子已經有很多日子了，再拖不得！”康嬤嬤痛下決心，“老奴已經通知了宋禦醫，等到了深夜，娘娘就要和這個‘孩兒’告別！”

  玉貴妃忍著情緒，垂碧宮上下都已經提前染上了哀色。

  天黑之後，垂碧宮傳出消息：玉貴妃腹痛，皇嗣將降。

  皇帝九五至尊，被大臣們勸住，不能靠近，可是他坐在書房裡，一本書翻來倒去好幾遍，愣是一個字也沒看進腦中，好奇，焦急，期待，擔憂，迫切，五味雜陳。

  亥時，垂碧宮傳消息稱玉貴妃痛昏，太醫正在努力喚醒娘娘。

  “要是朕的孩兒有個三長兩短，朕砍了宋誠的腦袋！”

  就在所有人的神經都緊繃成一條線時，六扇門的人突然來報，說行宮外有一人聲稱自己是半仙女醫，太醫搞不定的事情，她或許有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