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安定世子是個好人。”對方走之後，莫道然沉默片刻忽然出聲。

  夏立覺得好笑，“你覺得？”

  “對啊，我覺得。”

  “那你覺得你的覺得值多少錢。”夏立攤手。

  “……你在和我說繞口令？”莫道然迷茫，他不過就是簡單的發表了一下自己的觀點，對方哪來這麽多話要說。

  “很多事情不是你覺得他是好人他就是好人，你現在不會覺得他的吉某被我們拆穿後還能頗具風度的接受這個不平等任務安然離開的做法很坦然大氣吧？”

  莫道然頭一次覺得自己和夏立溝通起來如此困難，他疑惑不解道，“你今天是被祁兄傳染了嗎，怎麽說話做事透露出一種他的味道。”

  “不是他的味道，是我突然想明白了師傅告訴我的一些話。”夏立語重心長道，“他這不是坦然大氣，他這是沒有選擇，就算吃虧，他也要硬著頭皮走下去，否則等著他的就只有失敗，你可以說他是個聰明人，但你不能說他是個好人。”

  夏立有預感，按照安定世子這個性格趨向。

  總有一天，他們可能會站在對立面，但這樣一個棘手的對立面，她其實是不願現在這個情況出手幫忙的，因為等於為自己培養出一個麻煩。

  “聽起來似乎有些複雜。”

  “是你想的複雜。”夏立再次道。

  ……

  宴會開始，在開始之前，夏立都忍住了沒有去找祁瑾煜，擔心的就是她如果主動去找了對方，會引得其他人的猜測懷疑，尤其是祁順，也不知道這個老頭子整天腦袋裡頭撞著什麽，跟誰過不去都好，偏偏天天非要和自己親生兒子過不去。

  “流影，近日以來身子調養的可還好。”皇帝在年宴開始前進行了一番例行演講後，對他人噓寒問暖的第一個目標不是妃嬪不是太后也不是朝中官員更不是親生子女，而是莫道然。

  莫道然受寵若驚，但礙於之前夏立吩咐，還是裝作一副精神不濟的模樣勉強勾起唇角笑道，“多……咳咳，多謝皇上關心，草民已經大好，安定郡主醫術頗佳，草民近些天已經恢復的差不多了。”

  “是嗎？朕看你的臉色似乎還是有些不好，郡主的醫術朕是信得過的，正因為信得過，你這些天待在半仙館，連郡主都隻將你的精神勉強恢復了五成，可知當日對你下手之人究竟手段狠辣到何等地步。”

  夏立耳朵一豎，明白皇帝這番話不過就是個開場白，很快就會點名到自己。

  果不其然，這廂才在心中大概算計了時間，下一刻，皇帝的視線便向自己投來，“郡主，你之前說要著手調查這件事，不知到今日為止，已經調查到什麽程度了，可否有些些許眉目。”

  “啟稟皇上，夏立無能，並未探查到一二。”夏立也早就有了準備，清楚自己這個時候究竟該說些什麽。

  微微一歎息，皇帝道，“一點眉目都沒有嗎？呵，看來還真有人有著本事當著文武百官的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算計人。”

  “好了，皇上，今日是除夕，我們還是不要再說些喪氣的話，洗掉過去一年的不幸，求得來年的幸運可好？”怕皇帝再說下去，這場晚宴的年味便會喪失，一旁的玉皇貴妃跳出來緩和氣氛道。

  一向沉穩安靜的皇后此時也道，“妹妹說的有理，皇上，今日良辰佳節，實在不該說這些朝政上的事。”

  “是朕疏忽了，還請眾位大臣諸位皇子不要將朕方才的話放進心裡，除夕，又是家宴，大家不必太過束縛。”

  “是。”眾人起身異口同聲道。

  後又坐下，接下來便是一番大臣與皇子之間的虛以委蛇，進入敬酒環節，趁著這個機會，夏立也跳出來跟玉皇貴妃敬了一杯酒，算是感謝對方這一年來對她的照顧雲雲。

  而待宴會進入到中旬之間時，她這才發現一個不對勁的點。

  她本以為祁瑾煜應該就坐在那群大臣中間，環顧一圈後，才發現裡頭根本就沒有對方的身影，奇了怪了這樣一個重大的場合，他絕對不會缺席更遑論遲到才對。

  夏立又抬眼瞅了一眼正上方中央的皇帝，對方神態上並無異樣，似乎並未注意到宴會有人缺席。

  這事……有蹊蹺，她在心中如是道。

  “皇上，這杯酒臣敬與賢王殿下，若不是賢王殿下離去之前留下太傅照顧我，只怕臣今日還不能回來京城與諸位歡聚一堂。”終於，夏立一直耐心等待的宴會重要部分總算來臨，這麽久都不見這安定世子有什麽動靜，她還以為對方打退堂鼓沒那個膽子不打算嘗試了。

  可同時她有些不曾弄明白的是，這二人位置中間隔了約莫有五六個人，方才之前也沒注意到這安定世子有任何預備換酒的準備，他現在敬酒，是怎麽保證賢王喝下她加了料的酒的？
  賢王面色已有些紅暈，想來是酒量不佳，目前已有些支撐不住，但晚輩敬酒，又是一番好心的謝意，他這個做前輩沒有理由推脫，便順手拿起自己手邊方才還未曾喝完的一杯酒淺綴一口放下。

  夏立看的很清楚，這酒是不久前由對方身邊隨侍侍女倒下，不存在有任何動手腳的行為，安定世子這到底是想做什麽。

  而見賢王服下後，皇帝忽然也湊了這個熱鬧，舉杯道，“賢王這些日子辛苦了，遼東地區不好管理，來京城一趟也破花費功夫，聽說賢王此番來到京城不光是人來了，還帶了一張雪狐皮，想來是有心了。”

  “多謝父王誇讚，兒臣不過是盡自己的本分罷了。”皇帝開口，這杯酒他可就不能再想方才一般隻淺淺綴飲一口，直接爽快喝完後，旁邊的侍女馬上又給迅速滿上。

  這時，玉皇貴妃忽然使了個眼色給年紀尚小的武煊，“煊兒，你三哥似乎有些醉了，這裡有一碗醒酒湯，你去遞了給你三哥。”

  說完這話後，她與夏立交換了個眼神，忽然莫名對夏立勾起唇角一笑。

  夏立疑惑不解，想問個明白，但對方眼神很快就挪開，她也不知道自己應該從何問起。玉皇貴妃的這番行為，真的很想她視線和對方招呼過什麽異樣。

  但她敢自己的名譽發誓，在這之前，這些事她從未告訴過任何人，這又不是什麽好事，說給皇貴妃聽也不見得能讓對方有什麽好處。

  “怎麽沒好處了。”疑惑之余，一個熟悉的聲音忽然在旁邊響起。

  一抬眼，是身邊的侍女。

  但從那口中脫出的聲音，分明就是陸路的。

  “你怎麽來了？”夏立訝異，用唇形詢問他道，
  這人膽子也真的是大，沒有經過自己同意的情況下，居然敢冒充宮女混進此次年宴中來。

  “你們都來這兒了，我一個人過除夕那得多無聊，自然得來宮中好好玩一玩才對得起你們。”

  “誰說你一個人，你兄長了，你就放著他不管了。”

  “打發去找丐幫青衣了，放心好了，玉皇貴妃的事，我是吩咐她這麽做的。”

  “你吩咐的？”夏立越發訝異，“她怎麽會信你……不對，你不會易容成我的樣子了吧。”只有這樣才能說通方才那個眼神。

  “對啊。”陸路坦然回答。

  夏立：“你……”

  “放心，我讓她做的事，一定都是讓她有利可得的好事，不是好奇安定世子武安的那個放有無咎葉的酒怎麽移花接木到賢王手中嗎？你看接下來的事情發展便知道了。”

  “不會是那碗武煊預備端過去的解酒湯吧。”

  “聰明。”陸路絲毫不避諱道。

  “你，你把這樣的一個任務交給一個小孩子做？”

  “正因為他是小孩子，才能將這件事的傷害降到最低，你好好想想，如果真的前腳武安敬酒完後賢王便除了問題，最大的嫌疑人不還是世子殿下武安，只有將這件事交給年紀小的武煊去做，才沒有人懷疑這碗湯的真實性，再者該做的準備咱們都做好了，即使有人懷疑到玉皇貴妃身上，他們也查不出什麽。”

  “不是，這都不是重點，你怎麽從武安手中拿回無咎葉的？你親自去找他的？”夏立真的搞不明白，“他也信任你真的就把東西給你了？”

  就在她前腳認為武安是個未來棘手的對手之後，陸路為何還要花費這麽多心思去幫對方，這樣做對於他而言究竟有什麽實質性的好處。

  “陸路，你實話告訴我，你是不是在這件事上別有目的，否則你怎麽解釋為何你要瞞著我私下做出這麽多。”

  “這……也不算別有目的，只不過的確存了幾分我的私心在。”

  “什麽私心？你不會想保安定世子吧。”夏立不可置信質問道，“他是個不確定因素，你幫了他第一次就絕對會惹來第二次的麻煩。”

  “我知道會這樣，這件事便就自作主張了，也好暫時與你劃清關系，你放心，他不知道你與我相識。”陸路安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