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則?
陳默聽得眼裡一愣,笑容連忙收回,謹慎地做禮問詢。
“草民鬥膽,還請殿下明示”
見到這位商戶公子頗有耐心,言語也一直十分得體,鹽業又關乎自身利益,秦風有了提點的興致,推過茶盞沉聲出言。
“其一,推行新鹽必須少量供應,不可大量送往其他城池售賣;其二,新鹽定價必須如舊,不可私自再漲;其三,不可放任其他城池商戶買賣,必須將新鹽售賣緊抓手中。”
簡短一言共有三條,說得是清清楚楚,陳默卻是有點犯了模糊,琢磨了半天,隻得再度做禮請教。
“殿下,恕草民駑鈍.定價如舊這一條,草民還能明白其中緣由,殿下愛民如子之心,草民深為敬佩。”
“可是.若新鹽少量供應,售出必然不足,我等又該如何賺取銀錢?再者,不讓其他商戶參與買賣,新鹽流通必定緩慢數倍.這.”
瞥了一眼陳默吃癟的尷尬模樣,秦風無奈地輕歎了一口氣。
“陳默啊,你可知物以稀為貴的道理?”
嗯?
此言一出,陳默腦海裡好像閃過了靈光,震動地注目而來。
只見殿下淡笑如常,輕笑間貴氣十足,好似看透了世間的一切,星眸裡精芒內斂,平靜地講述出聲。
“若新鹽打量供應,仗著本有的品質,短期確實能收益不小,可是卻會錯過一次極為有利的輿論。”
“你不妨試想一下,若你普通民眾,突然見到有如此物美價廉的新鹽出現,是否會爭相而購?若是這鹽本身量少,爭相恐後之心是否更甚?”
嘶.
陳默本就是經商世家,其中道理一旦說出,僅是粗想就已然明了,當場驚得倒吸涼氣!
是啊。
若是依此行事,一旦新鹽流向周邊城池,經由百姓之口相傳,爭相恐後之心更甚百倍,新鹽買賣必定趨之若鶩!
聽到這裡,陳默已然明白了其中的高明之處。
若是如此行事,這裡面的巨大利益遠比他想象的還要恐怖數倍,莫說周邊城池一掃而過,就連整個塞北的銀錢也幾乎裝入了錢囊,其余鹽商根本無力相爭!
這般龐大的買賣,不費吹灰之力就可名傳千裡,金山銀海近在眼前,怎可容他人插足?!
震動無比,陳默當即滿臉喜色地愧疚謝禮,神色極其複雜!
“謝殿下提點!”
眼見孺子可教,秦風也知無需多言,笑著微微點頭,再度隨口囑咐了幾句。
“這就叫做饑餓營銷之法,今後你若有任何難處,隨時可來王府,若能盡心盡力,將來還有更大的買賣。”
咯噔!
陳默聽得心頭巨震。做禮的雙手都有些微微顫抖!
“草民.定當竭盡所能!”
饑餓營銷
此言實在是栩栩如生。
新鹽限量賣出,買主們總有人買不到,就如嗷嗷待哺的幼崽,那份心頭的饑渴難以滿足,只需幾日,新鹽之名必定席卷四方諸城。
殿下這一招,實在是高明!
難怪當初,殿下拒絕了西域商隊大量購買新鹽的提議,原來其中竟有如此深奧的道理,後知後覺,陳默心中敬佩難以言喻,隻覺多年的經商有如兒戲。
只要將新鹽死死把控在手中,那就意味著源源不斷的財富,可笑至極竟為了曾經的眼前利益,一時有些鬼迷心竅,實在是太過膚淺!
殿下真乃神人啊。
深深一拜。
陳默心潮澎湃地告辭而去,直到離開王府回頭遙望,青年臉上的感慨和振奮仍難消散。
他慶幸,當初的選擇無比正確,也堅信,將來必然會銘記今日言談!
春日下的鄴城無比燦爛,久違的生氣蔓延在小城之中,勞作的民眾們漸漸有了笑聲,街頭巷尾滿是議論新鹽做工的美差,聽聞是殿下之令,人人為之感懷。
半月猶如白駒過隙。
歷經多日的平靜,鄴城逐漸有了幾分生機,比起曾經的死氣沉沉,如今更像一個邊遠小鎮,多了些商賈走動的身影和勞作的含笑百姓。
北王府還是一如既往的平和。
夕陽下的院落裡。
陳家人照例送來了數百銀錢,家丁們都已經見怪不怪,唯有王勳還看得兩眼發直,惹得玉兒嗤笑出聲。
王勳雖然憨直,也知玉兒身份不俗,貼身丫鬟聽起來是丫鬟,卻是殿下的人,自然不敢多做計較,隻得一臉尷尬地撓頭,繼續忙活著穿起了肉串。
也不知殿下是怎麽想的,上好的羊肉居然要穿在鐵棍上烤製,這不和煮熟是一個滋味麽,何必費這麽大的功夫?
到底是出身尊貴,就是會享受啊
心裡暗暗地羨慕讚歎,王勳瞥向了躺在長椅上的殿下,那俊朗的容貌一如既往,遠觀猶如畫卷中人。
王勳有時候真的想過,這位殿下是不是太過妖孽,武力高強也就是罷了,據說文采也很了得,還懂得行軍打仗,連做生意也頭頭是道。
反觀他自己,卻總被恩師嫌棄,見面就是一種朽木不可雕的眼神.
都是人生的,差距怎麽就這麽大。
或者這就是龍種的利害之處?
感慨間,鐵憨憨青年無奈歎氣,又羨慕又辛酸,仰望著四十五度的天空,不自覺心頭酸澀,神情是滿是明媚的憂傷。
可就在他鬱悶之時。
眼裡的憂傷卻是漸漸被驚駭所取代,眼看又轉變為了嚴肅,連手中的肉串都丟在了盤中,猛地瞪大了雙目,肅殺之氣蔓延周身,整個人大變模樣。
“殿下!有敵情!”
秦風聞聲睜開雙目,只見天邊有單股的黃色狼煙直上。
百人騎兵麽。
不出預料,必是蠻夷散騎,果然還是來了。
緩緩坐起身子,秦風神色嚴肅無比,星眸望向早已挺立的王勳,沉聲之言脫口而出。
“王勳,傳本王令,鄴城將士持雙手帶出擊設伏,來犯之敵一個不留!”
與此同時。
遠在萬裡之外的京都宋家氣氛凝重,禮部侍郎宋雨亭查看著北塞送來的加急書信,待到書信閱覽完畢,眼裡的冷意好似玄冰,雙拳緊握得哢哢作響。
“欺人太甚!我宋家子弟竟被人如此輕易殘害!一個流王竟敢如此行事,簡直目中無人!”
驚聞起身的子嗣不敢言語,隻覺雷霆大作,眼看就有風雨欲來之勢,不出意料,明日的朝堂定會掀起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