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賄賂官員,敗壞官場風氣,如此作為還在刺史大人的壽宴上炫耀,簡直是目無法紀!”
薛奉年剛放松心神踏步而出,猛然聽到一聲厲斥!
瞬間,驚得心頭震怒注目而去!
只見尾席有一青年起身而立,身形有些單薄,穿著素色長袍,泛白的顏色表明了家境貧寒,卻是十分乾淨,看起來不覺得有何不妥,看模樣似乎是位學子,能在壽宴之中,想來應該身有功名才是。
就是這樣的一位書生,此刻卻是面色漲紅目帶怒色,緊盯之人正是手持酒壺的富態員外宋雨才。
似乎,這位學子口中所罵的賄賂官員之人就是宋雨才?
所有的來賓都被這聲呵斥驚動,難以置信地注目而去,各異的神色浮現在面容裡,場面突然寂靜無比。
似乎沒人能想到,竟有人敢當面怒斥出聲。
見這情形,薛奉年心頭的怒火暫且壓下,直覺事情有些棘手,先是冷靜下來,以主人家的身份沉聲望向那人。
“你是何人,為何突然喧嘩?”
這一聲問話響起,回頭驚望的眾賓客才聞聲轉頭,望見是薛公子出面,事情顯然將要鬧大!
氣氛突然變得嚴肅起來,無人擅自出言。
而在一片沉寂之下,陳生也是望見了薛公子立於門前,當即義正言辭地做禮應聲,眉宇間怒色不減!
“薛公子有禮,學生隴縣舉人陳生。”
“這位宋員外,當著眾目睽睽之下,與有私交的鹽政官員們舉杯同飲,枉顧大玄律法,敗壞官場風紀,還借此威逼唐大小姐,欲行強娶民女之事,私德令人發指!”
“如此奸佞小人,現身今日壽宴,褻瀆朝堂律法,有汙刺史大人清譽,還請公子明察!”
素衣書生言辭俱厲,說得激蕩難平,正氣之言回蕩在院落之中。
在場的部分賓客深有同感,心中為之讚歎,也有人目露惋惜,神色極其複雜,也不乏面露愧色的年輕人低頭不語。
氣氛變得愈發嚴肅,甚至能讓人感到明顯的壓力!
這位學子,實在是品性剛直,敢於在諸多權貴官員面前怒斥宋雨才,身懷正氣而不低頭,他日或可成棟梁之才啊。
薛奉年也是年輕氣盛,對於宋雨才的為人頗有了解,自然對這話心有共鳴,隻覺得熱血激蕩,暗道這才是國之俊傑寒門俊才!
此刻,他仿佛看到了另一位胡維宣,心頭很是尊敬,毫不在意對方的貧寒衣著。
可是,感受著聚集而來的目光,薛奉年的神色卻是變得嚴峻了起來,與內心的激蕩對比鮮明,甚至顯得有些凝重。
身為刺史之子,薛奉年的眼界和見識遠超同輩,經歷先前鄴城之行,心境更是成長了不少。
若是放在曾經,聽聞如此之事,他大概率就會忍不住拍案而起,但今日親耳聽聞過後,薛奉年卻是意識到了事態的嚴峻,表現出了超乎年齡的沉穩。
微微點頭,沒有流露太多情緒,薛奉年先行向著宋雨才注目而去!
“宋會長,可有此事?”
話音剛落,年長的貴客們眼裡都閃過一絲驚訝。
而在眾人的注目下,宋雨才緩緩放下手中酒壺,緩緩拱手做禮,極為老道地含笑應聲,竟是反駁此言!
“薛公子,草民豈敢違法亂紀啊~”
“我與諸位官員不過是因為鹽業繳稅的舊相識,今日在壽宴得見心中崇敬,故而敬酒,怎麽會是賄賂呢?”
說著,宋雨才臉上的笑意漸漸收斂,突然浮現了幾分怒色!
“倒是這位舉人老爺在眾目睽睽下,誣陷草民也是罷了,還敢栽贓諸位大人,實在是令人震怒!”
這.
反問之聲響起,不少人為之大震!
明白人都看得清楚,實情就和陳生說得一般無二,這種事賓客們都心知肚明,絕對是宋雨才與眾鹽官有所勾結!
不曾想,這個奸商矢口否認也就罷了,竟然還倒打一耙,反問罪於陳生,令黑白顛倒,簡直是奸詐到了極點!
聽聞此言,官員們大多神色鎮定,其余賓客卻是已經面露驚異,顯然被這手反告驚得不輕。
至於當事人陳生,更是突然臉色一僵,心頭的生出了一絲涼意!
對啊
宋雨才與官員勾結,這事兒是擺在了明面上,卻是沒有完全承認,只是一種表露出來的暗示而已!
他先前的震怒控訴,完全沒有任何實質證據,而這個奸商的倒打一耙,卻是證據確鑿,在場的人都能作為見證!
若是這份誣告鬧大,他必將落得個誣陷官員的罪名
依大玄律,凡誣告者皆以反坐論處,即但凡誣告官員的人,就要按照所誣告官員的罪名定罪,若是誣告官員殺人,當償殺人罪,以死獲罪,誣告官員者罪加一等!
而眼下的誣告若是坐實,幾十人的受賄罪就要加在陳生自己的身上,將來不僅要革去功名,甚至還要流放一生,比死罪還要折磨!
宋雨才就是仗著律法的空子,堂而皇之地炫耀權勢,卻能不被製裁,若是有人不忿,他卻能依法問罪,正是所謂的惡人先告狀!
這一招簡直陰險到了極點!
後知後覺,憑借一腔熱血挺身而出的陳生瞬間臉色煞白,有種此生盡毀的直覺冒出心頭,緩緩環視四周,只見眾人的目光無比複雜,更是令他感到了現實的涼薄。
原本的一身正氣,在一瞬間遭遇了最為慘烈的考驗,前途盡毀卻無人聲援,一生的夢想突然動搖,好似曾經的信念也在此刻有了動搖。
瞬間,這位年輕的舉人心中無味陳雜,眼看為年輕的衝動付出代價,懊悔和憤怒佔滿了心頭!
這種神色的變化,都被賓客們看在眼裡,卻是無人應聲。
薛奉年凝重而望,心中急切不已,也覺得難以插手,此事已經愈發刺手,他的立場又很是微妙,稍有不慎就會影響極大,甚至牽扯了整個刺史府。
面對這種情形,就算心中焦急,能沉住心神的薛奉年已經極為難得,哪裡能瞬間想到妙策搭救,一時陷入了兩難。
就在這種壓抑局面下,卻是有一道輕柔女聲響起,令人心曠神怡。
“宋會長,這位陳舉人不過是酒後失言而已,你又何必這般針鋒相對呢?”
話音剛落,宋雨才猛地注目而去,望見那起身的佳人,臉上終於露出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