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
驚人之言再度響起,如同往日那般的平靜道來,方誠都被驚得雙目一滯,呼吸瞬間急促了起來。
世人皆知,如四書那般考生必讀的尋常書冊,售賣價格極高,通常都要賣出近千文錢一冊,大玄各地皆是如此。
高價的書冊就像一道天塹,將天下間的絕大多數人隔絕在了文道之前,只能遠望止步,滿眼欣羨。
此刻殿下居然放言,能有辦法改變書冊的高價,使得平民孩童都能有機會讀書進學,這簡直是打破了方誠的認知。
這可能嗎?
如此驚人的言論,若是出自他人之口,方誠定然嗤之以鼻,隻當是狂言笑談,但出自北王殿下之口,他卻不得不重視起來!
一想到殿下的種種神奇,方誠下意識就已經有了幾分信任,預想著看似不切實際的情形變為現實,更是讓他心頭劇震!
若是真能做到如此之事,實在是功在千秋的曠世偉業,足以讓天下學子世代銘記啊!
想到這種驚人的後果.
方誠再也顧不得其他,急忙做禮的雙手都有些微顫!
“殿下!”
“您所言當真?!”
這一問,也將許朝元和王勳的心揪了起來,他們兩人哪怕沒有方誠那般的動容,卻也知曉書冊是何等珍貴!
數朝以來,大玄朝各地的書坊都被世家控制,驚人的利潤全由世家掌控,到了如今的大玄朝,天下的書冊售價幾乎統一,其中的秘密已是人所共知。
就算諸多文人心頭不甘,也隻得任由世家所為,長此以往下來,部分文人漸漸就少了曾經的傲氣,甚至將世家奉為師長,尤其是在趕考上榜之後,此種現象尤為明顯,幾乎近半的學子,願投入世家門下,備好謝師禮前去拜見,以求將來仕途得到庇佑。
文人無風骨,書冊有天價。
人所共知的醜惡行徑固然令人震怒,背後的現實卻是難以回避,就算如何謾罵,終究還是逃不開買入書冊,隻得被世家盤剝。
此事經年累月已成定律,連曾經年少的王勳都深受其害,花費了足足幾兩銀子買得了四書,竟是錯字層出,氣得小半年沒緩過勁來,也就是自那時起,王勳的心頭對於文道有了敬而遠之的意念。
此刻聽聞殿下之言,再由方誠急聲問話,許朝元和王勳已然驚得眼眸睜圓!
緊張注目下,北王殿下緩緩起身,星眸波瀾不驚,語氣極為平和,卻是讓人感到一種無法質疑的力量,輕輕響起在小屋之內。
“自然是真的。”
“本王有新式的印製之法,遠勝當今的雕印術,印製出來的書冊物美價廉,成本甚至可能不足先前十分之一。”
“一本書冊若是賣價幾十文甚至更少,就是鄴城的尋常百姓,也不會無力負擔!”
“你們且隨本王而來,這便將印製之法交付於你們,方王傅隨後著手開始實行遴選人才建立學府,王勳可從旁協助印製書冊。”
幾十文錢一本書冊,甚至還能售價更低,普天之下就從未聽過這種賣價,此事若是傳了出去,必將引起天下文人震動啊!
甚至於,就連世家說不定也要為此動容!
嘶.
話音剛落,三人直接驚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仿佛他們聽到的,已經不再是尋常之言,而是足以撼動天下數萬文人心志的神跡,就算親耳聽聞,也驚得好似夢中,久久難以平息!
新鹽
新酒。
新軍器!
眼下甚至還有了新式的印製之法!
殿下總能有神奇的技藝教授而出,每一樣都帶來極大的震動和改變,如今竟然連文道都開始涉及。
殿下到底有多少秘密,實在是難以想象。
方誠呼吸突然急促,想到他有機會能親歷這一切,驚得呆立在原地情難自已,眼眶瞬間發紅,甚至已經顧不得多想,連曾經幻想的陛下賞識,都在悄然間拋在了一旁。
此時此刻,他這才明白,自己究竟得到了何種機遇,本就引得心頭震蕩的教諭之位,幾乎是白白撿到了教化百姓的功績,又有了再度出現的新式技藝,定能名留當代啊.
至於將來,已然是無法想象的情景!
北王殿下實在是待他恩重如山,若不肝腦塗地以報,有何面目以文人自居?
激動難平的方誠深深做禮,萬般言語都壓在了心底,緊隨著慢步而出的北王殿下而去,眼中再無旁騖,除去眼裡濃烈的崇敬之色,唯有為天下文人開拓道路的堅定信念。
夕陽西下,雨停天晴。
小院書房驚歎不絕,連許朝元都連連拍手,為那新奇的技藝稱讚不停,更為北王殿下的手筆震撼難平,方誠師徒再度公事,更是笑聲連連,不斷向著北王謝恩,歡聲笑語不斷。
夕陽下的小院裡,此後影響數代的文道基業就此奠定.
京都。
夜色悄然降臨,夏日的悶熱在繁華的京都更為明顯,就算再無烈日,空氣中仍有幾分燥熱,使人感到難以安坐。
無論高門闊院,還是尋常百姓,都在飯後外出乘涼,或坐於院中閑聊,或在街頭巷尾攀談,笑聲裡夾帶著絲絲悠閑。
樓閣聳立的繁華長街笑聲不斷,待到華燈初上更為濃厚,茶樓酒肆飄散著歌舞之聲,煙花之地揭開了每日的繁盛之景,連尋常平民都昂首挺身往來上街,京都的安定和繁榮,充斥在每一處角落之中,外人來無不驚歎,天子腳下名不虛傳。
在這樣的一片繁華安穩中,落於京都西南城的一處宅邸卻是分外安靜,遠遠地坐落在喧囂之外,除去走廊的幾盞燈火,唯有書房還亮著明燈。
遠遠望去,好像顯得有些昏暗落寞,根本不像是京都的大戶人家,低調得讓人詫異。
如此格格不入的宅子,卻是四周從未出現任何叨擾之人,偶爾往來的行人也是滿眼崇敬,不敢有絲毫放肆。
只因門前陛下親筆禦賜的牌匾——太傅府。
書房之中。
向來簡樸的薑太淵伏案夜讀,即便已然貴為太傅多年,醉心文道的老者已然不改常年習慣,幾乎每日都要讀書,閑暇之時還要手談一局。
足足過了大半柱香,滿面皺紋的薑太淵才放下手中書冊,頗有感悟地輕撫長須。
“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
“古之大賢聖言,世間文人皆知,能身體力行者寥寥無幾,時隔多日不見,七皇子北王殿下尤勝當年啊。”
“善,大善。”
感慨回味之間,門外護衛穩步靜立稟報。
“啟稟恩師,有軍士自涼州而來,自稱帶有胡維宣學長修書一封。”
薑太淵心中坦然,又聽聞多年的學生修書而來,不由得目露欣慰,只是想起當年那個執拗倔強的寒門青年,神色裡不由得有些意外。
撫須間沉聲抬頭,眼中隱隱浮現了期待。
“子謙.?”
“倒是難得啊,便帶那人前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