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王想請方王傅兼任鄴城縣教諭一職,教化鄴城學子,以求為我鄴城培養人才,弘揚孔孟文道。”
“方王傅,意下如何?”
輕聲之言傳出,竟是猶如浪潮震響耳畔!
許朝元和王勳眼眸一滯,驚得悄然無聲,呆立在原地不語,恍然的面容裡浮現了震動之色,曾經的不解瞬間消散。
原來,殿下的重任竟是開辦學堂弘揚文道!
難怪這份重任,殿下執意要交付給方王傅,整個鄴城裡,除了這位飽讀詩書的老學究,恐怕再無人適合了!
方誠操辦此事,確是是最佳人選啊。
瞬間明悟緣由,許朝元的眼裡流露出幾分自嘲,尷尬地擠出了笑容,為自己的衝動熱烈感到頭疼,同時也為方誠慶幸,暗道殿下知人善用,自己實在有些莽撞,險些鬧了個大烏龍。
若是真的將此事交給他,將來指不定要鬧出多大的笑話
一個武將操辦學府,這事兒想想就蛋疼!
身旁的王勳就更是如此,有種學生的欣慰露出面容,既為爭執消散的尷尬放松了心神,也為恩師懷才得遇的處境感到振奮,與許朝元一起滿眼期待地靜候答覆。
不過眨眼之間。
先前還有些微妙的氛圍,再經過了殿下的出言問詢之後,已然變為了和氣地期待和淡淡的歡喜,方誠操辦學府已是眾望所歸,絕不會再有爭執。
可就在幾人的期待注目下,方誠卻是滿眼的震動,久久沒有開口應聲,喉嚨蠕動了幾下,竟是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就好像喉間有著千斤巨石!
他已是年近天命,自趕考踏入仕途,已然過了蹉跎二十余年,曾經意氣風發的有志青年,也淪為了眼有滄桑的中年人。
懷才不遇的艱辛,仕途無望的失落,大志難展的落寞,種種悲涼侵襲不斷,令方誠深切體會到了官場的涼薄,這裡面的艱辛和苦楚,尋常人無法理解。
若不是充滿了絕望,深知世家權勢之外的常人難以一展抱負,方誠當日絕對不會願意成為王傅,流落到鄴城這種不毛之地。
曾幾何時,他以為今生止步於此,能做些力所能及的利民之事,能盡職不負皇恩,已是身為人臣的極致,從未敢想過其他。
直到
北王殿下瘋症突然痊愈,幾乎在一夜之間猛然崛起,奇跡般地將鄴城帶離困境,甚至戰勝了吐蕃千騎,到了如今人人讚歎的地步,連四方的民眾都願投靠遠親而來,前後的變化之快,幾乎是天壤之別!
此刻,聽聞殿下以重任委托,令他兼任鄴城教諭,方誠已然心頭動容,曾經沉穩的心境,在一瞬間動蕩難平!
身為赴考入仕的文官,方誠深知教諭是何等了得的職位,看起來不過是掌管一縣的學府,卻是地位極高的存在,將來鄴城所出學子,都是他的門生。
若是放在曾經,方誠並不會有所想望,也可能不會太過激動,如今卻是大為不同。
今日的鄴城日新月異,尋常百姓都過上了安穩的日子,又有新鹽新酒加持,各方商賈來投,完全稱得上是富庶之地,將來必會有不少的後進學子出現。
他能得到如此職位,擁有執掌鄴城教化學子的機會,鄴城又貴為北王封地,教諭幾乎不亞於尋常州府的文首,將文道攬於袖中,若是他日功績卓著,必將留名史冊!
為人臣者,青史留名被後世惦念者寥寥無幾,可謂是人臣理想,而若能開創王裔封地文道,絕對稱得上是不世之功,更是難以想象的天賜良機。
這種機會擺在面前,是個文官都難以平靜,何況是曾經蹉跎多年的方誠?
他早已看清此生無望,將心頭的勁力都放在利民之事,若說此生遺憾,除卻仕途坎坷抱負難展,就唯有門下無人.
生平有過幾個學生,多是資質尋常,王勳算是較為出眾品德優良,奈何是個榆木腦袋,稱不上是得意弟子。
此刻聽到殿下之言,生平宿願和為臣理想盡在眼前,方誠心頭激動難平,隻感到身在夢中,多年的鬱鬱不得志都有了補償!
此恩,重於泰山啊!
各種辛酸湧上心頭,曾經的落寞浮現腦海,所有的一切不得意,幾乎都在一瞬轉過眼前,被投來的期待目光盡數驅散,好似心頭撥雲見日念頭通達!
知遇之恩,此生難報!
縱然如方誠那般的沉穩學究,在如此深恩面前,也難忍住心頭波瀾,感慨泛濫髒腑,瞬間眼眶發紅,深深做禮一拜,話音哽咽!
“謝殿下知遇之恩,下官定竭盡所能,不負殿下重托!”
這一拜,看得許朝元也眼眶發紅,心頭感念不少,想起先前的激動相求,不禁老臉發紅,卻也是滿眼欣慰為方誠感到高興。
王勳見到恩師動容,心頭的感受更為深刻,不由得有幾分哽咽。
就在這種歡喜氛圍裡。
還不等殿下出言,向來行事嚴謹的方誠卻是緩緩起身,神色平靜了幾分,隨後再度直言不諱,將鄴城的難處和文道的艱辛一並說出,攪得氣氛略顯尷尬。
“殿下.”
“恕下官直言,鄴城將來定會興盛無比,遠勝臨近縣府,後進學子人才輩出也不是難事,奈何苦讀艱辛,所需錢財絕非平民敢於想望,以鄴城的現狀,百姓雖是安居,仍遠不算富足,難以與江南之地相比。”
“縣學之事.以下官淺見,當延後再議,眼下需著力於擴建之策。”
這話說得是毫無眼色,幾乎算得上聊天終結者。
明明說得正高興,一群人都為他欣慰,結果這方誠倒好,自己竟然先開口,把萬般難得的縣學教諭丟在了一旁,話語裡還有幾分殿下冒進的勸慰意思,可謂是耿直到了極點。
莫說許朝元聽得臉色尷尬,就連王勳這個親學生都眼皮直跳,暗道老師實在是老古板,眼力見差得就離譜!
一時間,立在屋內的兩名武將是哭笑不得,望著方誠嚴肅的靜立模樣,好像全然意識不到自己的言辭適當,是真不知如何評議這位方王傅了。
而在他們慎重的悄聲打量下,北王殿下竟是滿意地點頭讚許。
“不錯,開辦學府花費不小,書冊向來珍貴無比,讀書確實非常人能夠承受,方王傅深知詳情,果然是最為適宜的擔任教諭的人選。”
聽聞這話,老許和鐵憨憨才算心頭送了一口氣,暗道也就是殿下才能這般寬容大度,為之感到欽佩不已。
要是換了他們,見到有人這麽古板,一點兒都不給面子,必定將教諭之職交給他人!
連方誠也好像意識到了問題所在,卻是神色不改,依舊堅持靜立,等候著殿下的決定,眼裡卻是崇敬明顯,勝過了先前拜見的數次,與曾經大為不同。
深恩在前,寬容在後,對於這位年輕的殿下,方誠已然徹底歎服,心中燃起了對於皇恩的久違熱烈和尊崇。
就在三人放松心神的時候。
秦風卻是話頭一轉,沉聲道出了驚人之言!
“方王傅無需顧慮,開辦學府之事正常進行就是,本王自有辦法,足以讓寒門學子赴讀進學,再也不用困於書冊高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