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望著宋雨才慌忙奔出,府中仆人已經徹底驚呆。
就算看著那副模樣大為失望,也有種說不出的懊悔,龐管家隻得緊隨而去,忐忑的心裡抱著一絲迷茫的希望,無論宋雨才如何的混帳和自大,他的前途都在對方的手裡,別無選擇,大難之前沒人願意束手就擒,總歸留有一絲僥幸。
可當他們剛剛踏出府門,卻是被一隊腰間挎刀的衙役攔在了府門之前!
“欽差大人將至,閑雜人等一律回避,還請宋員外暫留府中!”
這話氣得宋雨才火冒三丈!
眼望著區區衙役頤指氣使,就算是欽差大人前來,宋雨才也毫不退縮,甚至當場就想破口大罵,道出你們知府也不敢如此無禮之類的說辭!
奈何今非昔比,又有大事在身,萬般急切湧上心頭的宋雨才,此刻哪怕臉色鐵青,硬是將這口悶氣憋了回去。
轉而,竟是罕見地流露出幾分和悅笑顏。
“本員外有要事出門,絕不會衝撞欽差大人,更不會讓諸位為難,可否行個方便?”
說著,宋雨才熟練的試了個眼色,人情通達的老道好像有了往日的氣度,看得龐管家心有安慰,連忙從袖中掏出一錠十兩的大塊銀子。
陪著笑臉應聲勸解。
“還請諸位行個方便~”
主仆二人配合得極為熟練,白花花的銀子也是分外顯眼,放在往日絕對不會有任何意外,可今日卻是極為古怪,領頭的衙役只是冷冷一撇,就嚴正伸手回絕!
“宋員外,還請收回銀錢,我等奉命而來,絕不敢有任何懈怠!宋員外就請回府,收了這份心思,近幾日也別再惦念出府門,不要教我等兄弟難做!”
這話一出,主仆二人急切的心裡一沉,嗅到了不同尋常的味道。
宋雨才心裡萬般急切,見到衙役莫名的強硬,終於還是壓不住往日的怒火,伸手臃腫的右手怒指而去!
“放肆!”
“我乃是涼州城的員外,此事人盡皆知,絕非什麽下賤貧民,就算欽差前來,本員外需得回避,也不過是個把時辰而已,豈會連自家府門都不能出,這是何道理?!”
“今日不說出個緣由來,耽誤了本員外的大事,明日本員外定要去往縣衙,狀告你們這些貪腐衙役!”
衙役們被這話鎮得臉色一沉,卻是未見有絲毫懼意,領頭的中年差役甚至冷笑出聲,針鋒相對地拱手答話!
“呵呵!”
“宋員外放在往日,那自然是貴人,可我等卻是奉了知府大人的命令,隻知看著有賄賂命官之嫌的疑犯宋雨才,不知誰是什麽員外!”
唰!
話音剛落的一瞬,宋雨才的心裡突然蔓延出一股涼意。
根本不需要再親眼確認,他就已經明白,家族的榜文絕對是真事,他已經被逐出了宋家!
若非如此
涼州知府絕對不會這般果決,命令衙役以疑犯之罪看守門前,甚至持刀而來寸步不讓,大有定罪的架勢!
若非如此!
就憑這些小小的衙役,豈敢在他面前這般放肆?!
大勢已去
大勢已去啊!
猝不及防的突變,就在轉眼之間,讓這位曾經高高在上的涼州首富,從難以仰望的高處跌落,到了如今天翻地覆般的境地!
不過幾個呼吸的功夫,宋雨才渾身被背後湧上涼意蔓透,臉上血色全無,甚至就連眼前靜立注目的幾個衙役,都讓他感到無比的刺眼,那種淡漠的眼神,就好像是莫大的羞辱!
巨大的落差湧蕩在心間,不可一世的涼州首富宋雨才雙目顫動,如同魔怔了一般地呢喃出聲。
“這怎麽可能”
“這怎麽可能這怎麽可能!”
他無論如何都不相信,自己居然會被家族除名,引起為傲的身份,就此如同煙雲般的消散在了世間!
這是在要他的命啊!
呢喃之間,宋雨才隻覺得手腳發顫,渾身都止不住地有些發抖,也不知是過於激動還是恐慌,複雜的激烈心情在面容上交織,直到身前的衙役都懶得搭理,持刀轉身立於門前。
望著這種毫不掩飾的淡漠舉動,宋雨才驚怒交加,最大的倚仗被人抽離,偏偏還是他最自豪的家族所為,這種莫大的羞辱讓他憤恨驚怒難平!
奈何有萬般不解和震怒,卻是無處傾斜,隻得死死地抓住臉色慘白的龐管家雙臂,發瘋般地質問出聲!
“為何會如此!為何會如此?!”
“是不是你?”
“是不是你當日沒有送出書信!?還是張翠張鹽運使他!?”
歇斯底裡的沉聲質問還未說完,只聽遠處響起了陣陣腳步聲,伴隨著衙役和軍士的催促,引得長街都有幾分亂相吵鬧,將宋府門前的聲音盡數淹沒。
“欽差大人將至,閑人回避!”
一聲極為威嚴的號令聲響起,驚得四周一片沉寂,安靜的長街充斥著威壓,連宋雨才都被驚得呆呆注目。
只見那前來的長隊有數百人之多,幾乎整個涼州的衙役都在街道兩旁維持秩序,待到長街清靜,烏壓壓的一群官員身穿官服踏步而出。
領頭之人,正是涼州的刺史大人薛青雲!
身後,涼州城內的官員都在其中,皆身著官服,神色肅穆又不失恭敬,徒步慢行相隨,不敢有絲毫造次!
其中任何一位,都是涼州的巨頭,是真真正正的朝廷命官,放在往日絕不可能同時出現的存在!
這一幕,不僅看呆了街道兩旁的百姓,連宋雨才都驚得目光閃爍。
他不敢想象,究竟是何等人物,竟然能讓刺史大人率領眾官,徒步出城相迎,就算是欽差,尋常官員也絕不至於這般禮敬.
驚異之中,宋雨才的心境也被這種肅穆的浩大陣仗所鎮,悄聲立在衙役身後,神色複雜地望著曾經熟悉的官員依次而過,不敢再露頭出面,有種說不出的卑微。
可他的雙目,卻是悄聲地急切搜尋,在官員中找著熟悉的身影。
直到將近三十位官員穩步踏過,看著神色憂慮的張翠峰身著官服踏步前行,宋雨才眼裡一亮,仿佛像是望見了最後的救命稻草般,急切地在遠處悄聲揮手示意。
可古怪的是,曾經謙遜有禮的張翠峰,今日也是好像如同陌路,明明余光掃了過來,竟只是一撇就踏步前行。
見這模樣,宋雨才焦急不已,眼看著最後希望溜過眼前,也顧不得其他,當場就向著張翠峰悄聲呼喊!
“張大人張大人!”
這呼喊聲剛剛響起,就引得了不少官員的注目。
張翠峰被眾官員余光掃過,面容更為凝重,冷冷地注目而來,向著衙役沉聲出言,擺出一副撇清所有的冷淡。
“薑太傅奉皇命而來,我等恭迎大駕,何人敢在此喧嘩?!”
薑太傅.!
極為刺耳的三個字,瞬間就讓宋雨才僵在了原地。
衙役聞聲即刻面露愧色,將目光突然一滯的宋雨才架進了府裡,丟進了院中,宋雨才卻是像爛泥般地癱坐原地,神色恍惚。
他很清楚,以張翠峰的油滑,這話是在報信,也是在求救!
可面對大局已定的現狀,連薑太傅都親自前來,又有胡維宣這個最大的刺頭在涼州,偏偏還是薑太傅的學生,種種不利豎在眼前,宛如萬丈高峰。
宋雨才又能有什麽辦法。
哪怕天色發暗風雨欲來,這位曾經身份尊崇的首富老爺卻是攤在原地,神色木然,似乎全然沒了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