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事總有第一次。
來自於人類文明世界的靈魂,只會殺雞的李崇道,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終於邁出了第一步。
當敵人倒下的那一刻,李崇道的腦子仍舊一片空白。
這一刻似乎只有幾秒鍾,又或許過去了好幾分鍾,而後強大的衝擊感撞入到了李崇道的心靈。
帶著難以壓製的快感,又有無窮盡的恐懼,他忍不住顫抖起來,就好像做了一件夢寐以求卻又罪惡感十足的事情。
但這種感覺沒有持續多久,他的大腿一陣麻木,敵人的刀砍在肉上,就像砍在了發軟的木頭上。
李崇道幾乎沒有任何遲疑,手中短刀投擲了出去,因為距離太近,短刀打了個旋,橫著打在了敵人的額頭上,雖然沒能釘入敵人的額頭,但還是把對方打得頭破血流。
手中沒了武器,李崇道理所當然將肩頭的刀抓了下來,一刀劈了過去。
敵人的臉皮被砍開,頭皮都被削了一大塊下來,李崇道複一刀,砍在那人脖頸上,那人捂住脖頸,如同被殺的雞,在地上抽搐。
李崇道雙手握刀,腦子裡已經沒有任何想法,他仍舊驚恐,但同樣有著說不出的興奮,仿佛這一刻,他丟掉了所有的人性,回歸到了野獸的本能。
眼前又變暗,他知道又有人靠近,下意識揮舞長刀劈砍出去,但手腕卻被死死抓住。
他陡然睜開眼睛,想要用力抽刀,卻看到了杜君綽那冰冷的臉。
“李崇道!”
杜君綽沉聲一喝,總算是將李崇道拉回到了現實。
放眼一看,周遭全是屍體,杜君綽渾身浴血,衣甲早已破碎,大大小小的傷口清晰可見。
李崇道自己也不好受,肩頭和大腿中了刀,手掌因為抓刀刃而被割破,此時清醒之後,疼痛如潮水一般四處湧來,將他徹底淹沒。
“我好痛……”身體發自本能要保護自己一般,眼淚鼻涕一並橫流,即便李崇道心中已經沒有了恐懼。
“還知道痛,這就很好。”杜君綽少見地誇獎了李崇道。
余光往杜君綽身後掃了一眼,李崇道看見了薩離,以及她身邊六七個黑衣刺客。
他們的手中全是強勁的短弩和袖箭,而杜君綽手裡已經沒有武器,看來已經分出了勝負,杜君綽終於還是走到了末路,當然,也包括他李崇道。
“我們是不是要死了?守橋人不會來了,是麽?”李崇道如此一問,杜君綽也坐了下來,長長吐出一口濁氣,身體如同斷了線的木偶一般徹底放松了下來。
“如果這是打仗,你已經是個合格的士兵了。”杜君綽有點答非所問,但還是讓李崇道感受到了極大的鼓舞。
“我還有些力氣,還能跑,我們還有機會。”李崇道雖然肩頭和大腿受了傷,大量失血,看起來很嚇人,但沒有傷及筋骨,沒有破壞他的運動系統。
杜君綽很是欣慰,認識這麽久,第一次露出了微笑:“要跑你跑,我是跑不了了……”
李崇道在這一刻竟然有些看癡了,因為風流倜儻,英武非凡的杜君綽,笑起來竟是如此的迷人。
杜君綽顯然也意識到了自己的笑,但也不掩飾,有些喘道:“若能活著,煩請告訴聖人,杜君綽幸不辱命。”
李崇道感受到不對勁,正要發問,杜君綽已經將他扯到了自己的身後,而後便是“崩崩崩”的弦響,弩箭噗噗噗射入到了杜君綽的後背,幾乎瞬間就將他扎成了刺蝟。
李崇道被護在杜君綽的懷中,抬頭看時,這冷若冰霜的美男子已經口吐鮮血,雙眼朦朧。
他口中的鮮血如同一朵朵血牡丹,落在了李崇道的臉上。
那些刺客放下了短弩,再度圍攏了過來,他們手中是冰寒的鋒刃,李崇道緊握著手裡的橫刀,眼眶滾燙。
李崇道用橫刀支撐著站了起來,杜君綽用盡最後的力氣,扯住了他。
“走……走……”
李崇道眯著眼睛朝他笑道:“走不了了,雖然你這個人很討厭,但是個能做兄弟的。”
杜君綽呲了一聲:“某……某乃堂堂忠武將軍……左監門中郎將……你不過一個食鋪小老板……”
李崇道糾正道:“是承奉郎,承奉郎。”
杜君綽想笑,卻笑不出來,只是呵了一聲,輕輕吸了一口氣,再沒能說出下一句話來。
李崇道抬頭一看,皇宮方向火光衝天,他終於明白為何守橋人沒有趕來,也終於明白為何沒有援軍趕來。
薩離之所以把李崇道騙來這裡,是因為她有著足夠的情報。
她知道杜君綽這個守門人的任務是保護李崇道,所以把杜君綽引到這裡來,所有人都在追捕她,守門人又被調虎離山,皇城的守備必然會有機可乘。
他們的目標從來就不是李崇道,也不是杜君綽,而是皇宮裡那位!
“無論如何,你們的目的已經達到,殺與不殺我,也沒什麽區別,如果我是你,現在是時候離開了。”
薩離冷笑了一聲:“明知道不可能,為什麽還要垂死掙扎?”
“杜君綽殺了我等這麽多兄弟,便是你這個土雞瓦狗也似的奴婢,居然也殺了兩個人,你覺得我會讓你們活著?”
李崇道回頭一看,杜君綽的後背上插著不下十支短弩,整個人坐在地上,佝僂著腰,唯有輕輕顫動的手指,證明他尚且活著。
知道自己活不了,李崇道反而有些看淡了,他朝角落裡瑟瑟發抖的阿離喊道:“小阿離,往後要多抬頭!”
阿離如遭雷擊,猛然抬頭,眼中噙滿了淚水,看著眼前這個朝他眯眼笑著的男人,突然覺得世界是那麽的明亮,仿佛黑夜瞬間變成了白天。
這個男人在他的眼中,蒙著一層聖潔的光芒,活像天神下凡。
李崇道學著杜君綽的姿態,將橫刀舉起,朝那幾個刀手挑了挑下巴。
刀手搖了搖頭,根本就看不上李崇道,橫豎不過是待宰的羔羊罷了。
然而正當此時,呼的一聲,一道黑影劃破夜空,從黑暗處飛了出來,不偏不倚,打在了那刀手的後腦上。
“啵!”
一聲脆響,刀手噗咚倒地,一根銅頭短棍,隨後掉落在地上。
“長上漁師可以隨便殺,但可不能全殺光哦。”
聽得這熟悉的聲音,李崇道頓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渾身鮮血仿佛被點燃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