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你聽我說，南姨她出了點事。”

  慕南剛回到青空宅，蹲在馬桶上拉肚子順便玩手機的時候，一通從中國的電話漂洋過海飛了過來。

  “我媽怎麽了？”慕南秀眉擰成疙瘩，心不由得擰緊。

  江小春偷偷在往病房裡瞄了一眼，見南姨臉色蒼白地正和護士聊天，趕緊壓低聲音道：“昨晚你媽夢見你爸了，今天天一亮就跑去烈士墓地給你爸燒紙，結果心臟病發，虧得發現得及時，不然你每年的今天都得給你媽燒紙。”

  慕南捧著手機，神色陰晴不定。

  “兄弟，你有空還是回來看看南姨。大家夥兒都挺想你的。”江小春眼皮望著醫院潔白天花板，不由得感慨叢生，“你一走，怎們學校都炸了。那些姑娘們整天纏著我要人，媽的，我這輩子都被這麽多女生追打過。還有醫院裡的小護士們，都把你媽當婆婆照顧著，你偶爾還是回來安撫下這些小媳婦們。 ”

  慕南這位人物，在烏鎮乃至周邊城市，自然是數一數二的風流存在，一張俊俏雌雄莫辨的臉兒配上狐狸似的嘴臉，男女通吃老少皆宜。

  她這麽一走，烏鎮的花兒謝了一大半，每天都有人跑到醫院來看望生病的未來婆婆，順便搜尋慕南的下落。

  “我這邊脫不開身，估計明年才能回來，兄弟，都靠你了。”慕南幽幽歎了口氣，坐在馬桶上感慨叢生。

  江小春嘟囔著撓撓腦袋，笑道：“放心，你媽就是我媽，怎們哥倆誰跟誰啊。我哥也在聖華工作，他肯定會照顧你的——對了，還有件事兒，阿姨這次心臟又出了點問題，醫生建議用最新的科技動個手術。”

  “唔——需要多少錢？”

  江小春吞吞口水，看著醫院高檔的建築、一流的設備，以及幾位睿智的醫生從身邊走過，這是本市最好的療養醫院，價格自然不菲。

  他艱難開口：“據說是引進國外最新的心臟手術，估摸著二十萬左右。”

  慕南默了一會兒，說：“可以安排手術，錢我會————”

  話還沒說完，那邊江小春悲痛欲絕插話：“兄弟，我理解你，你可千萬別做什麽傻事兒啊！怎們的道館還沒到盈利期，但錢肯定會有的！”

  “不是，錢的話我很快————”

  “我知道，聖華那位少爺脾氣惡劣，你受苦了。”江小春擦擦眼淚，無限辛酸，“但是你也不能為了治好南姨的病，就委身給有錢人，更不能犧牲色相換取金錢。你放心，兄弟，實在沒錢，我就去把我家老頭子的存款偷來，給南姨做手術。但是兄弟，男人家的清白很重要，你千萬別做傻事。”

  慕南：.
  “你特麽給我閉嘴，錢我很快匯回來！”慕南翻白眼，打斷江小春的白日夢，“現在，立刻，馬上把手機遞給我媽，我有話和她講！”
  江小春一個哆嗦，仿佛慕南下一秒從手機屏幕裡鑽出來似的，趕緊兒往病房裡鑽，把手機恭敬交給南姨。

  慕南的母親南秦月，標標準準的中年美人兒，瓜子臉、白皙臉孔、烏黑秀發，安靜下來仿佛玉雕琢的古典美人。

  當然，慕南老媽的美，僅僅限於睡覺閉眼之際。一睜眼一開口，就是另一個慕南。

  此時此刻，慕南老媽臉色蒼白，卻精神極好地正在和女護士嗑瓜子聊八卦。

  瞄見江小春遞來的手機，南秦月先是一愣，隨即扔了瓜子殼接過手機。

  “喂，誰啊？”

  “慕南，這都不知道，老媽你還沒老年癡呆吧？”

  “肯定沒癡呆啊，每天都有漂亮的小姑娘來探望我，一口一個婆婆叫的多好聽。”

  “噢”

  南秦月醞釀了一會兒情緒，劈頭蓋臉就罵道：“你小子膽子長到肚子裡了？居然偷偷摸摸跑到聖華那啥鬼地方去學習，還尼瑪沒和老媽我商量？你眼裡還有我這個媽嗎？是不是你爸走了，真當老娘我降不住你這個臭小子了？”

  江小春識趣兒地退了出去。

  女護士識趣兒地退了出去。

  慕南能夠有頑劣不羈、厚臉皮自信過度的性格，全是拜自家老爸老媽所賜。這一家人都是奇葩。

  門關了，病房只剩下滿臉冰霜的南秦月。

  慕南翻了個白眼，醞釀了一會兒情緒，劈頭蓋臉就回道：“靠，老媽，你還好意思說我？你都病成這樣了，能不能懂事點兒好好在療養院待著養病？老爸在天堂過得好好的，怎們去年給他燒了十個億，夠他吃喝拉撒開車住豪宅的。老媽，你如果擔心他在天堂裡找小三，讓小春給他墳前燒個監控器警告書得了，你跑去湊什麽熱鬧？”

  南秦月一噎，清秀的臉孔浮上紅暈，不痛不癢回了句：“昨晚夢到你爸在天堂繼續當特種兵，出任務遇險了，我這不急著給他燒些大炮坦克救命唄。”

  “我爸身手這麽好，退役的特種兵隊長，一等一的頂級陸戰兵，怎麽會連————我靠，不是，這就是個虛構的夢，老媽你居然連個夢都當真？”

  “怎麽不當真，這肯定是你爸在天之靈在召喚我！”

  慕南：.
  扶額，歎氣。

  “老媽，你都老大不小個人了，能不能讓我省點心。”慕南按了下衝水馬桶，繼續坐在馬桶上與老媽交談，“這兩天先安心待著，手術完了後，我如果有空就回來看你。”

  南秦月攥著手機，聽慕南嗓音疲倦，清秀娟麗的臉孔終於沒了脾氣。

  “老媽錯了還不成，你不在我身邊，心裡總是空落落的。你爸送我的鐲子又不見了，那手鐲對我來說太重要，卻被我給弄沒了。我怕你爸怪我，這才想去墳前和你爸解釋——不過那夢是真的。”

  “放心，我會早點回來的。”慕南握住手機，指尖有點泛白。

  她會帶著那鐲子，一起回來的。

  病房光線明亮，茶幾小桌上有年輕的小護士新送來的紅色薔薇花束，粉色花瓣沾了露水，慢慢滴落下來劃過南秦月的側臉。

  “丫頭，你一個人在外面要小心點。以前你爸非得把你當成男孩來養，現在看來還是有些道理，男孩總比女孩方便地多。遇到壞人，怎們就打，打不過就跑，跑不過就求饒，反正命最重要。”南秦月壓低聲音，唇角動了動，有些微乎其微的歎息想念，“放心，老媽會活很久的，至少要活到你結婚那天。我女兒這麽好，不知道會便宜哪家的臭小子。”

  南秦月知道自己活不久，她知道丈夫在天堂等她。

  但是她要努力活很久，每天都努力活著。

  每天看著太陽升起來，她會感慨歲月留給她的時間在漸漸縮短，無奈著，非得用無所畏懼的笑臉來面對。

  她想要看到慕南真正長大的那一天，不再是個剽悍的假小子，褪去女扮男裝的皮囊，破繭成蝶如盛開的花兒，收獲蝴蝶芬芳的愛情。那樣她才會安息，毫無顧慮地去和丈夫重逢。

  慕南吸吸鼻子，仰頭看廁所天花板上一條條清晰的蓮花紋路，乾咳一聲，故作漫不經心：“老媽，我這邊都半夜了，我困著呢。明天還要上課，我先睡。你不睡就會變老，反正我爸在天上看著呢，他肯定不喜歡熬夜變醜的黃臉婆。”

  “你這臭小子，滾滾滾，我這邊天剛黑，老娘我先看一集《甄嬛傳》再睡。”

  話畢，直接掛斷了電話。

  清瘦的指尖摸摸空蕩蕩的手腕，以前那裡戴了隻古老的墨色鐲子，南秦月無聲笑了笑。

  慕南聽著手機那頭無休止的嘟嘟嘟聲，搖搖頭。起身，出了廁所，鑽進被窩。

  每天看著太陽落下黑夜來臨，她會感慨歲月留給老媽的時間在漸漸縮短，慕南無奈著，非得用無所畏懼的笑臉來面對。

  而現在迫在眉睫的是，她需要一筆錢，一筆手術錢。

  而這筆錢，她需要向顧煜澤伸手。

  慕南默默摸著自己的臉，哎，尊嚴誠可貴，老媽命更高，明天這張臉就不要了吧。

  ————

  周五，青空宅氤氳在晨光暮色之中。

  慕南起了個大早，從衣櫃裡取出錢管家送的那套“符合SE集團助理”標準的衣裳，對著鏡子把自己打扮地人模人樣。

  微栗色頭髮梳得漂漂亮亮，劉海優雅利索地鋪在光潔額頭上。一張小俊臉洗的乾乾淨淨，特地抹了點兒護膚水，身上噴了點香水。潔白中袖T恤，黑色領帶，黑色長褲裹住兩條修長的腿兒，配上標準的意大利男士休閑鞋，一個標準的上流貴族就新鮮出爐。

  慕南朝鏡子拋了個媚眼兒，差點被光鮮亮麗的自己給電到了。

  隨即猛拍腦袋，我靠，我是去找顧煜澤拿錢的，尼瑪不是去色誘他的更何況，顧煜澤現在恨不得剝了她的皮，拿她的骨頭燉湯，對她和對待不可回收垃圾沒啥區別。

  慕南幽幽吐了口濁氣，開了門朝內廳走去。

  張媽正在布置早餐桌，瞥見慕南靚麗的身影，眼前頓時一亮，趕緊招呼爪子：“喲，小南，今天賊帥了，來嘗嘗張媽新做的女巫湯。”

  “這就來，張媽最好了，比親媽還親~”

  慕南白牙一亮，嘿嘿跑了過去。先是展開雙臂給了個溫馨的早安擁抱，隨後心滿意足捧著一大碗女巫湯往嘴裡灌。

  慕南仿佛生來就有一種魔力，能夠輕易俘獲中老年婦女的心，張媽瞅著這帥小夥兒，越瞅越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