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鴿掠過醫院潔白的屋頂,啪地在窗沿邊落下一灘白色汙漬。
慕南險險地退後兩步,這才避開了半空落下的鳥屎。心裡唏噓不已,又跑回白沙發上盤腿坐著。
“虧得江城哥你的SWHRT2B,稍微用點力,就把鋼化玻璃給切開了。”慕南指尖搓著項圈上的銀色小刀,笑得沒心沒肺,仿佛地下室驚心動魄的經歷是小孩子過家家。
殊不知,江城聽著她闖入地下室的經歷,握住玻璃杯的手指關節幾乎發白。
他知道她歷來是膽大的,也知道慕叔早年的特種兵經歷。現在聽慕南開玩笑似講出來,仿佛親身經歷,不自覺已經是冷汗涔涔。
江城冷下臉:“以後不準這樣做,否則我直接告訴南姨。”
慕南俏臉一僵,被老媽知道墨玉手鐲的來歷,還不直接從手機屏幕裡鑽過來?她趕緊獻寶地湊了過去,給江城倒了一大杯溫和的檸檬茶:
“江城哥,你為啥和顧煜澤一個反應啊?我不是溫室裡的花瓶、啊呸,花朵,這種程度的地下室就是個複雜的特種演習,對我來說輕而易舉。”
慕南別的不敢說,被老爸鐵血教養這麽多年,她基本的特種能力已經相當強悍。
但是,江城不甚同意地搖頭:“小南。就好像你被小刀割破了手指頭,淌了血、被感染,自己不會在意,但是那些在乎你的人,會心痛。”
慕南似是而非點點頭,看像江城認真且凝重的臉色,整潔的白大褂穿在他身上,眉目俊朗且迷離,慕南心口微動,似乎有些種子要破土而出。
這時候,一聲刺耳的手機鈴聲響起。
慕南心裡的那點兒朦朧被戳破,她撈出褲兜裡的手機,這個熟悉的號碼刺向她的眼睛,眼神頓時寒了下來。
“我出去接個電話,江城哥你先忙。”
慕南頭也不回,好像手裡攥的不是手機,而是新鮮出鍋的燙手山芋。
飛也似跑到走廊深處,慕南瞅了瞅四周,這才不情不願的接通這個號碼。
“顧總裁,現在您應該忙著公事,還有空給我這個小助理打電話?”慕南知道,現在的自己是顧少炎的眼中釘肉中刺,顧少炎早已經準備好了油鹽醬醋,就等著把她給下鍋炒一遍。
“慕南,最近過地還好?”
慕南一噎,很難相信這會是顧少炎會關心的問題。難道聖華風水變了,連容嬤嬤都開始不扎針、把紫薇當親生女兒了?
“還好還好,每天吃的飽、睡的香、腰不疼、腿不痛,小日子別提多愜意了。”慕南看走廊地面白色的瓷磚地板,寒冷陽光落在上面,異樣地讓人不寒而栗。
顧少炎冷哼:“珍惜現在的日子,很快你的住所就會是墳墓。”
慕南:.
來自長者的“慈愛”關懷,讓她不打算和地球人一般見識。
“顧總裁,都說虎毒不食子。你現在把顧煜澤往絕境裡逼,就不怕藍沁阿姨半夜找你算帳?”慕南背靠牆壁,聽見秋風灌入走廊的呼呼聲。
“你一個外人懂什麽!不是我逼煜澤,是他在逼我!他一步步蠶食我的成就,讓我萬劫不複。”顧少炎站在高樓的落地窗邊,五指握拳狠狠在玻璃上砸了下,“可我依然很欣慰,我用畢生的力量對付他,也是在成就他。SE國際集團的繼承人只能比我強大,只要煜澤他成功了,就算踩著我這個父親屍體,我也願意。”
“成功者不需要軟肋,你留在煜澤身邊,只是個一無是處的禍害。”
慕南:.
“咳,顧總裁,話不能這麽說,您都這把年紀,別人身攻擊一個十八歲的少年。我覺得我的個人價值還挺——”
“慕南,你等著,你得意不了多久。”
平靜且狠辣的威脅,凍得慕南脖子一縮一縮地,她古怪地盯著自己的銀色手機。
她有點聽不懂地球人的話,難道貴族們都這麽思維奇葩?
顧少炎恨她到這種地步,慕南百思不得其解。仇恨——難道是因為在他的地下室來了個一日遊?還是因為自己的“男性身份”斷了顧少炎抱孫子的後路?
總之,接到顧少炎莫名其妙的威脅沒幾天,一件意料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
周五,陰。
慕南接到特衛小張的消息,青空宅出事了。
慕南當時還在學校教室,和路晗路詩詩兄妹在嘮嗑聊天。接到這消息的時候,一種不好的預感轟然在心口咧開。
她顧不得多說,直接翻窗跑了出去,留下目瞪口呆的路家兄妹。
“哥,出什麽事了?”路詩詩趴在窗口往下看,俏眉微蹙,這可是二樓,慕南居然想也不想就跳下去了。
路晗不明所以,手機適時地響起。
路詩詩看見自己的哥哥,第一次露出罕見的凝重神色,陽光俊朗的臉孔浮上警惕和冷酷,陌生地讓她不安。
慕南匆匆忙忙趕回青空宅,往日藏匿在青空宅暗處的特衛全都出現,如一座座冷酷的雕像佇立在大廳,空氣凝重壓抑。
高加索夾著毛尾巴縮在角落,看見氣喘籲籲的慕南,趕忙搖著大毛尾巴過去討好。
慕南胡亂地揉揉高加索的狗腦袋,抬頭,踮起腳尖、越過特衛高大的神曲,看見銀色沙發上輪廓模糊的顧煜澤,他像臨世的君王,逼人的霸氣和冷厲從他身上溢散,幾乎不敢讓人直視。
錢管家恭恭敬敬站在顧煜澤身邊,似乎在低聲說著什麽,隱約聽見“文件泄露”“財物被盜”的模糊字眼。
慕南扯了扯特衛小張的袖子,壓低聲音問:“具體發生了啥?大家怎麽都在這裡?”
小張把慕南拉到角落,一手捂在嘴邊,偷偷說:“少爺一些重要的文件被盜竊,損失巨大。負責青空宅安保的特衛都被問責,事態特別嚴重。”
慕南心一緊,文件被盜?
當著幾十個一流特衛的面兒,把顧煜澤重要的文件給偷了。這種事連慕南都不敢做,顧少炎派了何方武林高手,居然敢到青空宅偷東西。
小張眯著眼睛,氣惱又憤慨:“兄弟,你知道是誰偷的不?”
慕南搖搖腦袋瓜子,心想著難不成是自己夢遊,不小心把顧煜澤的文件給衝進了馬桶.
“靠,你絕對猜不到。尼瑪我們特衛辛辛苦苦日夜防范,一隻螞蟻進來都要檢查性別年齡身份證,可他媽的沒想到啊,居然在青空宅養了個家賊。”
慕南皺眉,眼珠子四下掃過人群,大夥兒都在這裡,唯獨少了一道中年微胖的身影,難道是
小張的話道破她的心聲。
“我就說,張媽最近打掃衛生尤其勤快,經常出門采購。她口口聲聲說著,現在大夥兒壓力大,要改善少爺的夥食。可沒想到啊,她居然利用職務便利,你和少爺在藍灣島的半個多月,也不知道張媽偷了多少東西.”
小張話還沒說完,就看見慕南衝進屋子。
慕南慌張地衝進張媽的房間,屋子裡有幾個特衛在有條不紊進行搜查工作。
房間和所有中年女人一樣,簡單樸素。床單乾乾淨淨、地板一塵不染,櫃櫥裡成列著一些泡好的藥酒、特產,床頭櫃還有翻了一半的食譜
桌上放著個相框,是張媽和顧煜澤的合照。照片裡的顧煜澤只有十歲左右,頑劣不羈地站在花園裡,一張臉又酷又萌,張媽和藹地微笑兩人瞧上去,像極了親密的母子。
“慕南兄弟,這裡正在檢查,麻煩你先出去一下。”特衛沉聲,慕南僵硬地點頭,忽然覺得腿已麻木。
印象裡那個和藹可親、慈眉善目的中年女人,居然會背叛生活了十幾年的家?
廚房裡依然是乾淨整潔,早上剛買的食材放在冰櫃裡,一大袋西紅柿。張媽知道慕南喜歡西紅柿,她或許還準備晚餐來一個蛋湯。
一時間,真相血淋淋地,百般滋味湧上慕南的心頭,空落落地無所適從。
晚上,事情總算畫上休止符。
新來的廚師已經在工作,尚且豐盛的晚餐整整齊齊擺在桌子上,餐桌對面是顧煜澤波瀾不驚的臉。
明亮的燈光灑在餐桌上,白窗欞欄杆外是繁華的夜色。
慕南又一下沒一下地攪著碗裡的西紅柿蛋湯,撩開眼皮看顧煜澤,終於忍不住問道:“這次的損失,是不是特嚴重?”
顧煜澤眸子閃爍,頓了下,緩緩地點頭。
損失,何止巨大,差點毀了他多年來的心血。
他佩服顧少炎狡詐的手段,一切來得猝不及防。
顧煜澤看向慕南清雋且沉重的小臉,他當然知道顧少炎此舉目的。顧少炎是想告誡自己,永遠不要相信任何人,也別輕易動感情。
因為最親近的人,往往是那個在你傷口上插刀的惡者。
慕南沉默了下來,張媽,張媽,誰能想得到?
“那你打算怎麽辦,我總覺得,張媽不像是這種人,她一定有自己的苦衷。”慕南說這話的時候,連自己都沒辦法說服。
顧煜澤涼薄的勾了下唇角,微微一笑:“還能怎樣,背叛者的下場皆是相同。”
慕南的心被狠狠擰了一把,垂下頭,睫毛簌簌扇動,只能看見抿住的兩片唇角。
她知道,這個時候決不能感情用事。
無論張媽是否有苦衷,背叛就是背叛,欺騙就是欺騙,真相鮮血淋漓地擺在那裡,張媽背地裡捅了顧煜澤一刀,直中要害。
哪怕她曾在青空宅留下多少美好的記憶,都——不值得同情。
“顧煜澤,我突然覺得——你好像對我特別的寬容。”慕南歪著腦袋,湯匙敲著白瓷碗的邊沿。
顧煜澤是那樣驕傲自尊的人,同時也是那樣冷血無情的人,張媽看著他長大,卻依然做出這種自毀生命的決定。
想到當初,慕南一次次挑釁他的底線,甚至也做過同樣欺騙的事情。當初暗地裡和顧少炎交易,動了藍灣花田這塊禁地,他甚至都選擇原諒。
慕南這才發覺,其實很早以前,顧煜澤就已經在縱容自己,無休止的縱容和寵溺。
“別擔心,你不一樣。”顧煜澤的手指頭輕勾了勾她的小鼻梁,他不喜歡她滿腔心事的表情,苦悶苦悶地,像隻沮喪的小狐狸。
“無論你做了什麽,對的、錯的,我總會原諒你。你和世界上的所有人,都不一樣。”
她是他心坎上的血肉,是他此生掌心的陽光。
慕南垂下頭,心口發燙,鼻梁微酸,眼淚差點就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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