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北雁看著地上嘴唇已經發紫的辛少峻,終究是不忍心。
“宇庭……”江北雁扯了扯宇庭的衣角,不再吭聲。只是那雙認真的眼睛,緊盯著宇庭,讓宇庭心下一沉。
“雁兒。”宇庭十分不滿的喊了一聲,摟在江北雁腰間的手不自覺的緊了緊。
他的雁兒,怎麽能在他面前那麽在乎別的男人!
江北雁有些委屈的紅了眼睛:“宇庭,我不想他因為我而死……”
宇庭遲疑了許久,終於還是選擇了妥協。
“何易,將他帶走!”宇庭的四周散發著絲絲寒意,輕輕抱起江北雁就順著原路返回。
一路上,宇庭的臉色黑的嚇人,可是融進了濃濃的夜色裡,誰……都看不到……
江北雁窩在宇庭懷裡,眼淚一滴一滴像斷了線的珠子,掉進了柔軟的雲錦裡,了無生息。
終於到了自己的營帳,宇庭看著懷裡熟睡的女子,那眉眼上滿是憔悴和擔憂。
宇庭輕輕的把江北雁抱的更緊了,他的雁兒,本不該受這些苦的……
宇庭將江北雁放在床上,為她脫下鞋襪,又用水為她擦擬了面頰。
緊閉著眼睛的女子,那緊鎖的眉頭卻始終沒有散開。
一隻手,一隻溫暖的大手,輕輕撫上江北雁的眉頭。夢裡,驚嚇過度的江北雁仿佛得到了救贖。
“求……求求你……”營帳裡,清楚的傳來江北雁的囈語。
宇庭訝異的握住江北雁的細手,不經意的皺了皺眉,她的雁兒,什麽時候開始說夢話了?
“救……”江北雁的眼角突然劃下一滴淚。
宇庭的心,仿佛被針扎了一下。
雁兒,你這般……為了辛少峻麽……
宇庭感覺連日來的擔憂都仿佛被浸了冷水,一顆心,涼透透的。他放下江北雁的手,靜靜站起身,甩了一下袖子,向營帳外走去。
可宇庭剛邁出一步,就感覺被人扯住了衣擺,回過頭,一隻手緊緊攥著他的衣服,夢中的江北雁,淚流滿面。
“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宇庭終於聽明白的江北雁的話語,趕忙坐回榻前,緊緊擁住江北雁。
雁兒在說什麽?救救孩子?孩子出什麽事了?
宇庭瞬間變得緊張起來,輕聲哄著江北雁,又朝著帳外喊道:“何易。”
帳外的何易一驚,連忙跑進帳中來。
“將軍,有何吩咐?”
“去把隨行的大夫叫過來。”宇庭的目光落在江北雁蒼白的臉上,再一次開口道:“盡全力,救辛少峻!”
何易看了一眼榻上躺著的女人,心中已是了然自家將軍的吩咐。
隨行的大夫很快便被帶過來了,他背著藥箱一臉硬氣,和軍中的戰士相差無二。
宇庭看了一眼他,抬起另一隻手輕輕向他招了招,示意他過去。
“看看她……和肚子裡的孩子。”宇庭擔憂的看著冷汗淋漓的江北雁,此時的他,僅僅是求自己妻兒安然無恙的男人。
安舒顏握著藥箱的手緊了緊,堅定的開口對宇庭說:“將軍,安舒顏定當盡全力醫治夫人。”
宇庭將江北雁攥衣服的手展開,安舒顏走近為江北雁把脈。
許久,安舒顏一臉慎重的收回手,宇庭連忙將江北雁的手放進了被子裡。
“怎麽樣?”宇庭焦急的把安舒顏托到帳外,連忙問。
“將軍……”安舒顏緊盯著宇庭,不再吭聲。
宇庭簡直想一巴掌呼死他,他不知道自己擔心麽?還在賣關子!
“夫人中了慢性毒……”安舒顏低頭,有些小聲的說:“而且已有很長時間,這毒……已經影響到了胎兒。若是不讓夫人小產,這胎兒……”
毒……
宇庭的腦袋“轟”的一聲炸開。辛少峻!我要殺了你!你竟然對雁兒做這種事!
等等……
很長時間了……
莫非……
宇庭楞在了原地,安舒顏看了宇庭一眼,默默地退了下去。
雁兒中毒……竟然是自己這邊的人做的……
他的雁兒,他那還沒出世的孩子。
宇庭的手緊緊的握成拳,有些粗頓的指尖也深深扎進肉裡。
他最重要的人……怎麽可以讓別人來傷害!無論如何……天涯海角也要殺了他!
“宇庭……”床上的江北雁幽幽地醒過來,看見帳中那熟悉的背影,安靜地喚道。
宇庭回過頭,急急忙忙的走到床邊坐下,擔憂的問:“雁兒,你可有不適的地方?”
看見那副溢滿關懷的容顏,江北雁忍了許久的眼淚輕輕地掉了下來。
“宇庭,我以為……我以為這輩子……這輩子都見不到你了。”
宇庭溫柔的抱住江北雁,可眼中的光芒卻暗淡了不少。
他眼睜睜地看著他的雁兒被辛少峻帶走,看著她被人刺殺,看著她深陷夢魘,看著她無助。可是,他宇庭呢,卻沒能為自己心愛的人分擔,哪怕一點點。
“雁兒,我在,我永遠在你身旁。”宇庭輕撫著江北雁的後背,安撫著江北雁的情緒。
“宇庭,我們的孩子沒事是嗎?”江北雁離開了宇庭的懷抱,流著淚緊盯著宇庭,定定的說。
“雁兒,會沒事的。”宇庭撫著江北雁的面龐,心疼的說:“雁兒可是有所想之人?”
江北雁斂下眸子,神色不自然的回答:“可能是趙柯兒。”
宇庭一楞,他是知道這個趙柯兒的,她是李安帶回來的大夫,說是醫術高明,其安胎之術更是神乎其神。
就是因為這樣……才準許趙柯兒一直為雁兒安胎。
宇庭皺眉,如此說來趙柯兒的確是害雁兒的人,可這趙柯兒為何這麽做?
也罷,如今最重要的,是為雁兒解毒,然後再收拾趙柯兒。
江北雁已經醒來,宇庭陪了江北雁一會兒,又去了治療辛少峻的營帳。
“將軍。”安舒顏站起身,朝他拱了拱手。
“無礙,你先醫治他。”宇庭擺擺手,看了一眼彼時床上的辛少峻。
萬人之上的天子,如今唇色發黑,仿如死了一般。
宇庭皺了皺眉,他畢竟為人臣子,可是自己的妻子是前朝公主這已是命中注定。更何況,他雖為帝,卻對臣子之妻仍懷覬覦之心。
一時間,宇庭內心十分掙扎。
“將軍,皇上的毒……”安舒顏頓了頓,輕輕搖了搖頭說:“這毒凶猛異常,絕非凡間普通毒物。”
宇庭的臉色便的慎重起來,辛少峻是為雁兒擋劍才受傷中毒。那這毒……本是為雁兒準備的。
他走上前,看著辛少峻,不由得陷入了深思。
彼時,辛少峻的嘴唇已經變的純黑。宇庭總覺得,事情並沒有那麽容易。
他靜靜沉下臉,卻不經意瞥到了辛少峻露出來的手臂。手臂上,有著幾絲極細的紋路,倒是宇庭是習武之人,看的分外清明。
他走到床邊,拿起辛少峻的手臂仔細看了起來。
“何易。”宇庭突然喊道:“把本將軍的枕頭拿過來。”
帳外的何易楞了楞,連忙跑去了將軍營帳,向江北雁討了枕頭,送了過來。
寶劍出鞘,三下五除二。原本樸素的枕頭變的破破爛爛的,待在一旁的安舒顏傻了眼。
將軍這是……砍枕頭泄氣?
宇庭在枕頭裡扒了扒,摸出一個精致的盒子。
安舒顏瞪大了眼睛看著盒子漸漸被打開,露出裡面金色龍紋的雲錦包裹著三顆藥丸。
“這顆是毒藥,這兩顆是解藥。”宇庭看著安舒顏說:“一顆解藥喂給皇上,毒藥和解藥給你去探探成分,多做些解藥出來。”
安舒顏眼裡發出明亮的光芒,他雖為醫,可他最喜歡的是各色各樣的毒。為辛少峻把脈時,他驚訝於這毒的毒性,又欣喜於這毒的高貴。
如今將軍將這種毒交於他,簡直讓他欣喜若狂。
“我先將這藥合著水讓皇上服下去,再去熬一些補身體的湯來。”安舒顏恭敬的對宇庭說道。
麻利的給辛少峻喂了藥,安舒顏將地上破爛的枕頭也收拾了,便退了下去。
“這是你皇族的藥。”宇庭看著床上面色漸好的辛少峻,有些不開心的開口:“這毒是先皇褒獎我的先祖忠誠,特將皇族的密毒賜予我等。可是,論真正的目的,怕是路人皆知吧。”
一將功成萬骨枯,皇位,是用屍骨堆起來的。鎮國公又怎樣,若是一日成為了皇位的威脅,這毒藥,便注定了結果。
“縱使先皇不看好你,可仍然為你鋪好了路。”
宇庭頭也不回的離開了營帳,他是天子,他是臣下。忠義二字,如何能夠兩全。
殊不知,塌上的辛少峻輕輕睜開眼睛,瞥向宇庭離開的方向,又一次的閉上眼。
江山,是我的……雁兒,也要是我的……
宇庭,我們終究不能成為同盟。
辛少峻早在宇庭開口時便已經醒了,可是他閉著眼睛。不想面對是宇庭救了自己的事實,這其中,想必也有雁兒的求情吧。
辛少峻眼底劃過一抹流光,他心心念念的雁兒,想來還是在乎他的。
轉而想到是皇室的毒,辛少峻眼中驀然射出一抹厲色,轉瞬即逝。
“將軍。”安舒顏捧著一碗湯走進宇庭的營帳,輕聲說:“我想著夫人身體也不是特別好,順道也端了碗湯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