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庭放下手中的筆,輕輕看了一眼安舒顏:“放下吧,我待會喂夫人喝。”
安舒顏將湯擱在桌子上,正準備離開。
“安大夫。”宇庭若無其事的喚住了安舒顏,認真的看著安舒顏說:“聽說安大夫隨行是帶了一位師妹來軍中,不知是何樣的女子?”
安舒顏楞了楞,思量了半天,才想起來他許久不曾出現的師妹。
難道,將軍看上小師妹了?
安舒顏皺了皺眉,不由得有些失望。
他一直以為將軍和夫人能夠相守終生,一生一世一雙人,卻沒想到將軍竟然也會沉迷女色,而他那小師妹,姿色也算上乘。
宇庭看著安舒顏打量他的眼神,臉色漸漸變黑。
“本將軍在問你話。”宇庭呵斥著安舒顏,帶著些許怒氣的聲音把安舒顏一驚。
他可真是該死,怎麽能在將軍面前如此放肆。
“是,臣下是將小師妹帶來軍中了。”安舒顏低下頭回答著宇庭,可那緊皺的眉頭卻一點都沒有送開。
他的小師妹醫術的確高明,若不是因此。當時她想讓他帶他來,他也不會這麽做。
只是,小師妹安胎是最拿手的。安舒顏也不明白,和自己關系並不好的小師妹為何執意要他帶她來軍中。
“你師妹,姓甚名誰?”宇庭沉著臉問,不僅是因為安舒顏莫名的眼神,更是因為,這個小師妹,好像似曾相識。若不是讓何易暗地裡去調查,他也不會知道,事情可以解決的這麽順手。
“將軍。”安舒顏忍不住,抬手看了一眼宇庭。
他的小師妹的確有著幾分姿色,可是性格高傲,善妒。如何能配的了將軍!
“快說。”宇庭生氣的拍了一下桌子,冷冷的看著安舒顏。
此時的安舒顏對自家將軍真是失望至極,雖然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可是他是征戰沙場的將軍,有血有骨的將軍。
更何況,夫人已有身孕……
“小師妹姓趙,單名一字錦。”安舒顏安靜地回答著宇庭,不再吭聲。
宇庭站起身,看著安舒顏恭敬的彎著背,十分不開心的抬腳將安舒顏踹倒在地。
“本將軍管她錦不錦。”他不耐煩的蹲下身,揪著安舒顏的衣領一字一句冷冷的問:“她,是不是叫,趙柯兒。”
安舒顏被宇庭的舉動嚇了一跳,又為宇庭粗魯的樣子生氣至極:“女子閨名怎麽能隨意叫喊。將軍此舉真是有違禮數!”
宇庭狠狠地推開安舒顏,安舒顏猝不及防又一次被摔倒在地。
“何易。”宇庭大聲喚來何易,看著安舒顏咬牙切齒地吩咐道:“捉拿賤婦趙錦!半刻之後本將軍要看到她的人!”
安舒顏一下子黑了臉,連忙爬起身來,衝著宇庭吼道:“將軍未免欺人太甚!我師妹既然無心將軍,將軍想納妾為何不能娶別人!”
彼時,江北雁剛剛撩開營帳的布簾。
“本將軍已有妻兒,永遠不會納妾!”宇庭眼神冰涼的看著安舒顏,後者直接傻了眼。
“那將軍……為何尋我小師妹?”
“等她來時,你自問她便可。”宇庭甩了甩衣袖,神情不耐的回到位置。
抬頭,卻見款款而來的江北雁。
“雁兒,你怎麽來了?”宇庭緊張的跑了過去,雙手握著江北雁的雙肩,認真的讓她轉一圈,好好的看了看。
“沒事了。”江北雁心疼的看著宇庭,柔聲對他說。
看著自己心愛的人心疼自己的目光,宇庭心底的悸動刹那間的被觸動,他緩緩將江北雁摟進了懷裡。
“雁兒,我找到她了。”梨花的清香飄進宇庭鼻子裡,宇庭撫著江北雁的秀發,心情慢慢的平靜下來。
江北雁雙手環住宇庭的後背,江北雁知道,在宇庭那跳動的心臟裡,滿滿的都是她和孩子。
當趙柯兒被何易帶進營帳時,江北雁正被宇庭抱在懷裡,喂著安舒顏熬的湯。
“好了啦。”江北雁伸手握住宇庭的手,宇庭才不喂了。
輕輕將杓子放進碗裡,宇庭溫柔的看著江北雁,伸手捏著江北雁的鼻子。
“別鬧。”嬌柔的聲音從紅唇中冒出來,宇庭的目光瞬間變得幽深。
上位的宇庭玩的很開心,下面的趙柯兒的牙齒早就咬碎。
一個破爛的前朝余孽,怎麽能和當朝神醫洛恆的弟子相比!更何況,這位所謂的前朝公主,自小成長的環境就在窮鄉僻壤!
她不配!她不配!
她不配擁有這麽好的一切!
氣氛欲漸沉悶,安舒顏不經意的瞥了趙柯兒一眼。
不看不打緊,一看才知道不對勁。
趙柯兒看江北雁的眼神,分明是仇恨多年的對手。安舒顏抬頭看了一眼眉眼溫和的宇庭,那神色表明,他懷裡抱著的便是他的天下!
莫非……
安舒顏心裡一沉,瞬間明白了宇庭為何讓何易帶來趙柯兒,或者說,趙柯兒原本讓他帶她隨行就居心不良……
小師妹……利用我……
安舒顏一下子變的十分陰深,周身的氣息都冷了下來。
不曾想他為了護她,和自己尊敬的將軍頂撞……原來,她本來就是個騙子。
宇庭輕輕挑起江北雁的發絲,淡淡的看了安舒顏一眼:“現在,可明白了?”
安舒顏面色一僵,拱手道:“我明白了,懇求將軍責罰。”
趙柯兒楞了楞,眸子一轉,嬌柔的開口:“不知將軍喚小女子來營中所謂何事?”又看了一眼安舒顏道:“師兄,別來無恙,近日師兄忙碌,師妹便沒有打擾。”
江北雁看著宇庭的下巴,察覺腰間的大手緊了些許。她眸子一暗,心裡不由得泛起濃濃的心疼。明知面前的就是下毒之人,可是卻不能一劍了了這恩仇。
趙柯兒看著宇庭淡淡的眼神,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初遇他時,她只是洛恆新收的弟子。那一日街頭擦肩而過,她的眼睛和心,便永遠的記住了這個男人。
可再次相遇,他的懷裡卻躺著能夠讓他死的人。她怎麽能放下?如果宇庭是為了江北雁肚子裡的孩子而疼江北雁,那也不枉她從開始計劃到現在。
她肚子裡的孩子……就算暫時沒死,也活不長了。到時候,再喂江北雁解藥。她不死,母體也受損,再也不能生育了。這樣的江北雁,就算有幾分姿色,也沒有價值了……
“你,還不知罪麽?”宇庭放下江北雁的青絲,讓她在一旁坐下,為她攏了攏鬥縫,終於正眼看了趙柯兒。
那女子的確有幾分姿色,宇庭依稀記得他在哪兒見過趙柯兒,那眉毛,如此這般的像雁兒。
“小女子不知所犯何事。”趙柯兒雪白的牙齒咬住下唇,淚眼汪汪的看著宇庭。
江北雁冷冷的瞥了趙柯兒一眼,這副模樣,倒真像受了委屈。
“夫人安胎藥是你一手做的,如今我把脈診出夫人中毒已久。阿錦,作為師父的徒弟,我們都知道醫者父母心。你如何能這樣害人!”安舒顏冷著臉,徑直的呵斥起趙柯兒來。
安舒顏一口一個夫人,趙柯兒的臉色變的有些難看。紅著眼睛開口:“師兄,就算你不喜阿錦,也不能如此汙蔑阿錦啊。”
“你如何證明,毒不是你下的?”宇庭不耐煩的敲了敲桌面,安舒顏輕輕閉上嘴,咽下了剛想說的話。
宇庭略微想起來,趙柯兒曾經將安胎的藥方給自己看過,每日的藥渣也有安排好的大夫檢查。連送藥,都是宇庭的心腹做的。
難不成,是藥方的問題?
宇庭皺緊眉,藥方被眾多大夫看過,都認為是安胎的好方法。
突然,宇庭腦海裡浮現出一個人的身影,他記得那個大夫當時猶豫著對他說,他不能肯定這個藥方真的能安胎。
宇庭氣的想殺人,為何當時就聽了讒言,用了趙柯兒的方子。
宮中唯一擁有免死金牌的禦醫都不能肯定的東西,他居然試了,用自己妻兒的性命,試了……
營帳裡不再有人說話,唯一能聽到的只有狼毫點墨,宣紙留香的聲音。宇庭,把藥方上所有的藥材都寫了下來。
片刻,狼毫筆劃出一道絢麗的弧度,回歸到了原位。
“安舒顏。”宇庭放下筆,看了一眼安舒顏,淡淡的問道:“你師承神醫洛恆,安胎技術雖不及你師妹,不知寫幾位藥材。你可能分辨些許?”
安舒顏接過宇庭遞來的宣紙,瞧了瞧。
當歸、川穹、白芍、黃芪、厚樸、羌活、菟絲子、川貝母、半夏,枳殼、荊芥穗、生薑、甘草、艾葉。
安舒顏皺了眉,這是很好的藥方沒錯。半夏,有鎮吐的功效,是非常好的。
可是,一般的大夫都不會想到去用半夏。半夏要經過泡製才能用,手法麻煩,時間久。一般的大夫甚至有不知道半夏是做什麽用的。
因為安舒顏對毒有些癡迷,當師父提及半夏未經泡製食用微量中毒,大量食用危及人命。
安舒顏的手心冒起冷汗,一屍兩命……
“將軍。”安舒顏恭敬的回復著宇庭:“藥方中可能多了少量未經泡製的生半夏,導致夫人中毒。”
趙柯兒的臉一下子變的刷白,她怎麽忘了,她這個師兄可是最喜歡毒物的。
小小的半夏,怎麽能瞞住他?
“安舒顏能夠寫出解毒安胎的方子。”安舒顏的冷汗從面輪廓上滑下:“求將軍饒阿錦一命。”
宇庭思量了許久,看著趙柯兒的眼神冷的像是在看死人。趙柯兒不甘心的問宇庭:“將軍,你如此袒護一個前朝余孽。你的良心不會受到譴責嗎?”
“死罪可免。”宇庭的手指輕扣桌面,看著趙柯兒一字一句的說:“活罪難逃。”
“將賤婦趙柯兒拖下去,挑斷手腳經,充了軍妓。”
安舒顏不經意跌坐在地,趙柯兒還未出聲,就被何易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