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啊。”

  顧盼兮一眼就認出了那艘花船，乃是莫居奇所乘坐的花船，兩手一拍，就快步往碼頭走近。

  徐志傑見了，當即打個手勢，帶著身後兵馬，跟上了顧盼兮的步伐。

  木綰綰、佳文、曉琪等人，自然也沒有落下的道理。她們相互對視一眼，也亦步亦趨地跟在顧盼兮身後。

  顧盼兮一馬當先，身後跟著過百人，浩浩蕩蕩地朝碼頭走去。這個陣仗實在浩大得過了頭，不知情者看了，估計會誤會不知道從哪裡跑出來了一個軍閥，要來佔領金陵城，佔地為王，揭竿造反了。

  花船一靠岸，顧盼兮就著急高呼：“非清！”

  時非清聞聲，當即湊到船舷邊上，對著顧盼兮自信一笑。

  看見時非清安然無恙，將莫居奇抓了回來，顧盼兮隻覺得心頭一塊大石落地。

  幸好這個文武雙全的醉清風掌門，沒有在陰溝裡翻船！
  顧盼兮兩手叉腰，強忍笑意，開口責怪道：“你這家夥，怎麽磨磨蹭蹭的，現在才回來？”

  你這家夥？

  在場眾人，除了木綰綰、柳青煙等熟知時非清和顧盼兮二人關系的人，聽了顧盼兮對時非清這個稱呼，都忍不住嘴角抽搐了一下。

  在這個夫為妻綱的時代，顧盼兮這般出言不遜，放在尋常人身上，必然會受到一番嚴厲的苛責，甚至於慘遭休妻。

  就在這些人為顧盼兮擔心的時候，時非清只是爽朗一笑，淡淡道：“好事多磨，你這個無恥女人，急個什麽？”

  話音一落，不等跳板架到花船和碼頭之間，時非清就從花船上翻身下落，穩穩當當地站在了碼頭上，大步走到顧盼兮身邊，深情一抱。

  顧盼兮先是一怔，然後也抱緊了時非清，將頭深深地埋到了他的懷中。

  這次金陵城中的風波，實在是非同小可，稍有差池，時非清和顧盼兮兩人，就可能陰陽永隔，更有可能兩人會做一對同命鴛鴦，雙雙殞命。

  這深情一抱，飽含了太多情緒。劫後余生的慶幸、歡喜、驚心、後悔……

  徐志傑一打手勢，讓手下親兵將跳板架好，柳青煙、流川和趙忠三人，就壓著衣冠凌亂的莫居奇從花船上下來。

  莫居奇甫一落地，就忍不住冷笑三聲，說道：“沒想到，我莫居奇竟然會栽在自己深信不疑的莫逆之交手上！徐志傑，你出賣朋友，乃是不義！”

  說話間，他的凶狠目光如箭一般射到徐志傑面上。

  徐志傑絲毫沒有要回避莫居奇銳利目光的意思，理直氣壯地回望著他，義正辭嚴道：“你借本官的名聲欺行霸市日久，早就陷本官於不義，又有何資格指責本官？本官非是出賣朋友，只是以一個為人臣的身份，出手為金陵城鏟除了一個毒瘤罷了！”

  莫居奇呸出一聲，沒有繼續說話。

  顧盼兮兩手環胸，笑了：“莫大官人，這個節骨眼，你就沒必要多費口舌了。乖乖認罪伏法，我們指不定還能對你網開一面。”

  莫居奇斜了顧盼兮一眼，冷哼一聲。

  顧盼兮朝徐志傑打個眼色，徐志傑當即朝身後兵士打個手勢，讓他們將於則仕也押了上來。

  莫居奇和於則仕兩人甫一碰面，各自面色，就都變了數變。他們本來沆瀣一氣，可是因為時非清和顧盼兮的行動，一個選擇了出賣，另一個選擇了痛下殺手。此時此刻，他們二人已經從朋黨變成了仇人了。

  時非清目光一銳，沉聲道：“本侯將於明日，在徐總兵的協助下，審訊你們二人的罪行。坦白從寬，抗拒從嚴。舉報有功，瞞報有過。這些事情，想來不必本侯多說。今日，就在牢房裡頭好好想清楚，自己應該如何交代吧！”

  說罷，時非清就一揮手，要徐志傑將莫居奇和於則仕兩人拉下去。這兩人一急，就破口大罵了起來，徐志傑暴喝一聲，要親兵粗暴地將他們的嘴巴堵上，然後就將他們當做沙袋一般，生拖硬拽，拉出了時非清和顧盼兮的視線之外。

  徐志傑趁著這個當口，清了清嗓子，鄭重一抱拳，朝時非清和顧盼兮匯報道：“侯爺，夫人，下官的手下兵馬，已經將金陵城內局勢穩住，受莫居奇和於則仕豢養的私兵，城中三百人或殺或俘，已經沒有遺漏。駐扎在城外的七百人，見下官兵馬來到，當即聞風而逃，但還是殺傷四十人，俘虜超過三百人。全部俘虜，此刻都關押在金陵城衙門之中，聽候侯爺和夫人的發落。”

  時非清和顧盼兮雙雙點頭。

  “這麽說來，這場金陵城的騷亂，已經基本被平定了。”

  顧盼兮捏了捏耳垂，說道。時非清也附和地點了點頭。

  “王九蛋，那幫俘虜不好處理啊。好幾百人，為數甚眾，關著他們浪費糧食，放了他們又可能是隱患。”

  時非清稍稍思忖一陣，就抬眼看著徐志傑，問道：“徐總兵可有想法？”

  徐志傑抱拳道：“下官以為，可有將這幫俘虜充軍，就於下官手下服役。下官有足夠的自信，能夠馴服這幫私兵。至於無法馴服者……”

  徐志傑眼底寒光閃過，“那就依照軍法處置！”

  時非清和顧盼兮都不由得暗暗讚歎，難怪徐志傑能坐鎮江南，成為一方軍事豪強。這種當狠則狠的雷霆手段，一般人，還真沒辦法用得如此果斷。

  “好，那這件事，就交給徐總兵操辦了。”時非清點了點頭，“余下的半日，我們就來好好收拾這個金陵城中的殘局。”

  顧盼兮補充道：“大家記好了，要好好安撫城中百姓的情緒。受這場風波牽連的人不少，我們要盡力平息民怨，以免在後續滋生風波。”

  眾人齊聲領命：“一切遵循侯爺夫人吩咐！”

  在時非清和顧盼兮的調度下，所有人都雷厲風行地行動了起來，開始收拾因為剛剛連番惡鬥而變得一片狼藉的金陵城。

  這些工作進行得尚算順利，期間，甚至有金陵城民眾自發地參與進來。

  不知不覺，雨就停了。

  一度籠罩在金陵城上頭的血腥味，也隨著陽光破開烏雲，而消散無形。

  當晚，時非清和顧盼兮二人做東，犒賞了參與了這場金陵城風波的所有人，徐志傑手下大軍，還有黃全安和十個三重門門人，乃至於煙雨樓的姑娘們，都位列在席。

  雖然出於謹慎起見，時非清和顧盼兮不準眾人喝酒，但所有人聚在一塊，大吃美味佳肴，大談東西南北，還是鬧了個熱火朝天、樂而忘返。

  次日一早，對於則仕和莫居奇的審訊，就正式展開。

  時非清雖是樂山侯，卻沒有為案件蓋棺定論的權力，徐志傑身為武官，更不能干涉。他們所能做的，就是收集於則仕和莫居奇的罪證及口供，呈上朝廷，由朝廷將這二人定罪。

  面對時非清的審訊，於則仕為了減少自己的刑罰，卯足了勁頭，將莫居奇做過沒做過的事情，都全部扣到了他的頭上。

  與之截然相反的，是莫居奇的態度。莫居奇始終一言不發，既沒有招認自己的罪狀，也沒有供出於則仕任何為非作歹的作為。

  不過莫居奇這種表現，並非是要逞義氣，而是單純不願意配合時非清，有心要阻礙他的調查罷了。

  無妨，反正從一開始，時非清就沒有對他會供出足以坐實於則仕豢養私兵罪名的證據抱有期待。

  就如同時非清、顧盼兮和徐志傑一開始預期的一般，他們為於則仕定下了貪腐的罪名，至於其他全部罪名，則悉數扣到了莫居奇的頭上。在於則仕的配合下，時非清讓徐志傑帶隊，於於則仕和莫居奇的府邸之中，查抄了大量贓物。

  最為令人歎為觀止的，是於則仕的臥室。他的臥室一面的牆壁，竟然都是用銀子砌成的，外面用一層薄薄的石牆作為遮掩。在徐志傑指示手下兵士將石牆敲開的瞬間，耀目的銀光閃過，直照得徐志傑兩眼生暈，半晌都不能睜大兩眼。

  煙雨樓和如霜閣，本應該當做贓物之一，上繳國庫。顧盼兮自然不能由得這件事情發生，導致自己的“赤牡丹”計劃受到影響。

  在這個金陵城中，時非清和顧盼兮兩人翻手為雲覆手為雨，要暗暗扣下兩間青樓，中飽私囊，絕非難事。可是顧盼兮是眼裡揉不得沙子的人，她豪爽地從腰包中掏出跟煙雨路和如霜閣等值的銀兩，分文不少，當做莫居奇贓物的一部分，代為上繳國庫，這樣才將兩間青樓的契約收下。

  正如之前跟木綰綰商定好的一樣，顧盼兮為免引人耳目，將煙雨樓和如霜閣都轉到了木綰綰名下，自己則隱藏於幕後。

  新晉煙雨樓和如霜閣大老板的木綰綰，立刻意氣風發地籌辦起煙雨樓的重建工作來。當然，資金的出處自然還是顧盼兮這個幕後大老板了。

  就在一切都進行得如火如荼之時，前往如霜閣，矢志要收服如霜閣上下的曉琪，也向顧盼兮傳回了喜訊。原先跟顧盼兮約定好三日，但曉琪隻用短短兩日，就完成了這件棘手的事情。

  為此，顧盼兮特地跟著木綰綰這個名義大老板，去如霜閣視察了一番，發現如霜閣上上下下，當真是對曉琪心悅誠服。也不知道她到底是用了什麽樣的手段，才能達到這般驚人的效果。

  無論如何，曉琪也算是把事情辦成了。顧盼兮自然要兌現承諾，將如霜閣交到了曉琪的手上。“赤牡丹”在江南的格局，基本形成，只要待到正式開始運作，顧盼兮的情報據點，就算是建成了。

  這當真是一件令顧盼兮難掩興奮的天大喜事。人逢喜事精神爽，所以顧盼兮這幾天都表現得出奇的爽朗親切，讓時非清都不小心沾了點光。

  徐志傑和木綰綰之間的關系，雖然沒有緩和的可能，但至少表面上，還能維持工作層面的正常合作。顧盼兮盡管有些不放心，但也覺得這件事情，她也無從操心。

  金陵城的一切，至此，總算是塵埃落定了。時非清和顧盼兮，也開始準備返回樂安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