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盼兮此言一出，眾人頓時變色。

  煙雨樓的死對頭如霜閣，竟然也是莫居奇的名下產業？那煙雨樓和如霜閣這些年的你來我往、你爭我鬥，都是為了什麽？
  佳文是最為感到難以置信的人，她對於那天在船上襲擊自己的人，幕後黑手乃是如霜閣一事，自始而終深信不疑。她認定，如霜閣是因為擔心自己會奪得百花宴花魁狀元之位，幫助煙雨樓贏得對賭，才會令到自己招致如此禍患。

  可是現在顧盼兮卻公然揚言，如霜閣，也一樣是莫居奇名下的產業。這實在是傾覆了她的固有認知。

  “夫人，您說的是真的？”

  佳文問出口的時候，還是覺得這件事，實屬匪夷所思。

  顧盼兮鄭重地點了點頭，說道：“確鑿無疑。這件事，乃是跟莫居奇曾是莫逆之交的徐總兵親口證實的。”

  說罷，顧盼兮就將莫居奇和於則仕，暗中策劃煙雨樓和如霜閣對賭的賭局。這場對賭，看似是兩家互為死對頭多年的青樓進行的意氣之爭，其實就是莫居奇和於則仕為了斂財，而設計的騙局。

  襲擊佳文一事，自然是莫居奇為了暗中操作這場對賭的伎倆，只不過他沒有料到半路會殺出時非清和顧盼兮這一對程咬金，才導致莫居奇的計劃落空。

  不過，這個計劃落空與否，對莫居奇來說都已經不再重要了。畢竟現在真正威脅莫居奇的，並非這場小小對賭的勝負，而是時非清和顧盼兮、徐志傑聯手為他帶來的死亡威脅。

  聽明白了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之後，佳文和一眾煙雨樓姑娘，全都恍然大悟，她們驚訝至極，無不暗暗在為莫居奇的城府之深感到錯愕。

  顧盼兮笑著抓起了佳文的手，說道：“怎麽樣，佳文姑娘，本夫人幫你搞清楚了這場圈套的秘密。這樣，也算是幫你抓到了襲擊你的幕後黑手了，對不對？佳文姑娘親口許下的，願意為抓到襲擊你的幕後黑手的人，獻上一切的承諾，是不是可以兌現了？”

  佳文聽罷，立刻就要施禮，顧盼兮嘿嘿笑著攔住了她，說道：“施禮就不必了，本夫人要的，只是佳文姑娘的真心效力。”

  佳文今日已經說過不知道多少次，願意為顧盼兮效力了，可是這一次，說得最真誠、最誠懇。

  “夫人，佳文，必定竭盡所有、不遺余力，為夫人效犬馬之勞！”

  “叮……收到來自佳文的威望值1點！”

  “好，好，好！”

  顧盼兮笑得見牙不見眼，雖然佳文身上並沒有出現忠誠之花瓣的印記，但她也相信，佳文的投誠，是出自真心實意。

  畢竟，佳文跟顧盼兮相交不久，又沒有經歷過太過驚天動地的事情，願意以誠相待，已經難得，一時之間，就要她對顧盼兮的忠誠度，達到趙忠、木綰綰、顧嶽飛他們的程度，實在是有點強人所難了。

  顧盼兮深信，經年累月，只要佳文感受到自己對她的信任、器重、青睞，再加上威望之花瓣的影響，佳文身上出現忠誠之花瓣的印記，成為她顧盼兮鐵杆中的一員，不過是時間的問題。

  將佳文扶起之後，顧盼兮立刻回過頭去，看向了因為自己和佳文忙著交流感情，而被晾在一旁的曉琪。

  曉琪明顯等著急了，可也只是咬著牙微微躬身，不敢開口催促。

  顧盼兮笑了笑，說道：“曉琪姑娘，這煙雨樓，本夫人交給了佳文姑娘。那如霜閣，本夫人還暫時沒有找到合適的人選。”

  曉琪咽了一口唾沫，就等著顧盼兮指定自己，或者詢問自己的意願。

  顧盼兮捏了捏耳垂，徐徐問道：“曉琪姑娘，可有自信，收服如霜閣的那些姑娘們？”

  曉琪心頭咯噔一聲，沒想到顧盼兮，竟然會考驗自己。

  顧盼兮對佳文那麽倚重，對自己卻要進行考驗，這種差別待遇，確實令曉琪感到沮喪和不快。但她轉念一想，佳文可是百花宴花魁狀元，又跟顧盼兮早有交集，自己這個小小曉琪，又有什麽資格，能夠跟她比呢？

  想要的東西，唯有自己去爭。

  曉琪把心一橫，朗聲回答道：“有信心。請夫人給曉琪機會一試！”

  顧盼兮笑了笑，柔聲道：“曉琪姑娘不必急著答應本夫人。這如霜閣跟你們煙雨樓對頭多年，要說如霜閣的姑娘們對你們沒有微詞，恐怕是不可能的。這件事情，必定不容易，是件苦差事。曉琪姑娘不必勉強。”

  “不，一點都不勉強。”曉琪咬牙，“夫人只要給曉琪五天。不，三天！夫人只要給曉琪三天，曉琪必定能夠向夫人給出一個滿意的答卷！”

  “曉琪姑娘有如此信心，本夫人似乎也沒有拒絕的理由。”

  顧盼兮捏了捏耳垂，笑著點了點頭。

  “好，三天。本夫人就給曉琪姑娘你三天。只要曉琪姑娘能夠讓如霜閣的姑娘心悅誠服地願意跟你做事。這如霜閣，本夫人，就交給你去打理。”

  “多謝夫人！”

  曉琪的感激涕零發自真心。她以前沒得選擇，只能做一個青樓女子，可是現在，她希望抓住這個難得的機會，改變自己的命運。

  見事情安排得差不多了，顧盼兮就將一直在旁的木綰綰拉到了身前，笑道：“煙雨樓有了安排，如霜閣，想來曉琪姑娘也不會讓本夫人失望，也就等於也有了安排。既然如此，本夫人就要為你們隆重介紹，主管江南一帶全部情報事務的，本夫人的左臂右膀——木綰綰，木小姐。對於木小姐，相信你們也都不陌生了。”

  一眾煙雨樓女子齊聲應道：“是~木小姐，是我們的老主顧了。”

  顧盼兮無言一笑，說道：“日後江南一帶的情報事務，基本流程，就是諸位姑娘請從客人口中套得的信息，傳給各樓的主事者，如佳文姑娘。之後，經過主事者的篩選，將有價值的信息，上交到綰綰手中。最後，綰綰向本夫人進行匯報。這個流程，絕對不能亂。因為本夫人的目標，可不止煙雨樓、如霜閣兩家。日後，這整個江南的全部風月場所，本夫人，要它們，通通都姓顧！”

  聽見顧盼兮有如此雄心壯志，在場一眾煙雨樓姑娘，無不為之震撼和折服。在這個年代，一介婦人，能夠在男子跟前抬起頭來、直起腰板，已經非常不容易了，更何況大展拳腳，試圖做下一番事業？
  “夫人壯志！奴家佩服！”

  這幫人光顧著震撼，卻沒有聽出顧盼兮真情流露說出的這番話中的不妥。

  顧盼兮說，要整個江南的全部風月場所，都姓顧。

  姓顧，不是姓時。

  此時此刻的顧盼兮，恐怕都沒有察覺到自己的真實內心想法，正在悄然改變……

  見一切都順順利利地談妥了，顧盼兮興奮之下，隨手抄起了桌面上一個傾倒的酒壺，拿起掂了一掂，發現裡頭還有酒水，就笑道：“這酒雖然髒了，不能喝了，但我們依舊不妨拿來做做樣子，助助興。從今日開始，煙雨樓、如霜閣，都將作為本夫人名下的一個情報組織的一部分運作下去。諸位從此以往，也不再是受人輕賤的普通青樓女子，而是一位情報人員。本夫人本要為這個組織，命名‘鷹眼’，但就在剛剛，本夫人改變主意了，決定要為你們，單獨立一個番號——”

  “赤牡丹！”

  顧盼兮高舉手中酒壺，朗聲解釋這個番號的寓意：“在本夫人看來，諸位就如牡丹一般美豔脫俗，只是昔日誤入魔掌，才蹉跎人生，浪費了大好才能。但今日，諸位將會浴火重生，成為一朵朵赤牡丹。盡情綻放你們的美麗吧！從此以往，所有人，尤其是那些臭男人，都將被我們赤牡丹玩弄於股掌之中。就是那該死的史書，也要為我們寫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這番慷慨陳詞，讓一眾煙雨樓姑娘聽了，無不激動得眼眶湧淚。她們一想到，自己也有機會揚名立萬，像那些不可一世的臭男人一般，在史書上留名，一顆心就怦怦直跳。

  要知道，她們地位之卑微，甚至於現在所用的名字，都不屬於自己！
  佳文、紅柳、曉琪雲雲，只是為了好聽好記便於稱呼所起的藝名。她們的真實姓名，隨著歲月的衝刷，早已經淡忘。

  這幫可憐人，是一幫連名字都沒有的人。

  但這幫可憐人，此刻有人讓所有人記住她們名字的機會。

  “赤牡丹，浴火重生！”

  木綰綰也亢奮不已。對她來說，此次金陵之行，也是一次浴火重生。她要將對徐志傑的仇恨，通通轉化為幫助顧盼兮壯大“赤牡丹”的動力。

  “赤牡丹，浴火重生！”

  佳文和曉琪跟著木綰綰高喊出聲。她們兩人此刻都躊躇滿志，滿腦子所想，都是不讓顧盼兮失望，不辜負她的信任和期待。

  “赤牡丹，浴火重生！”

  煙雨樓中的全部姑娘，都齊聲喊了起來。她們隻覺得，這陣呼聲，就像是一場無形的雨。這場雨，直打入她們的心房，蕩滌她們的靈魂，讓被塵封的尊嚴、夢想、志向的一角，都得以重見天日。

  這陣呼聲，直透煙雨樓外，讓在外面等候的三姑驚得縮了縮脖子。至於徐志傑和他的手下兵士，也因而暗暗揣測了起來，好奇這聲口號背後的意義，到底是什麽。

  就在眾人各懷心思的時候，顧盼兮就猛地拉開了煙雨樓的大門，大步走出。

  與此同時，一艘眼熟的花船，也逆著秦淮河水，慢慢進入到了顧盼兮的視野范圍之內……